上玄門,鬥母宮。


    飛天殿前,不知何時,一道繽紛的花海橫在台階前,連天蔽日,不計其數的花色湧動,和外麵的天光一碰,紅彤彤的,如匣中胭脂新磨,美麗動人。


    在此時,一道罡氣破空而來,隻一下,就到了大殿前的台階上,然後一名女子斂裙出來,她身前不斷落下燦然的珠光,自然凝練經文,徐徐落下,不斷作響,一雙如天青色琉璃的美眸沒有以往的笑意,反而冰冰冷冷的。


    門口有彩裙侍女等候,見女子前來,連忙行禮,道:“朱上真。”


    朱霖一眼裏麵,道:“李師姐在裏麵?”


    “是。”


    彩裙侍女善於察言觀色,她看出眼前的朱霖這一位新晉的元嬰真人神情不渝,於是小聲說話,惜字如金。


    朱霖點點頭,直接往裏走,衣袂搖擺間,巴掌大小的天女虛影飛來飛去,不斷吟唱,即使她冷著俏臉,但稍一接近,還有一種無限美好。


    《忘憂天女策》這一門鬥母宮中大名鼎鼎的玄功,隨著她晉升為元嬰境界,越發精深,已經有一種不可測度之感。不過一進大殿,她身上的力量急劇收束,隻在身前半尺,無法再動。


    因為在大殿中,充斥著一股浩大非常的力量,浩浩蕩蕩如天上的日月,其他力量在其麵前,不得不退避三舍,難以與之爭鋒。


    朱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就見正中央的高台上,一名女冠正緩緩起身,一片紫青之氣垂下,變成木簪子,斜插在她高髻上,簪子上如蟻的文字,字字放光,映照一雙如刀鋒般銳利。


    和這一雙眸子一碰,朱霖心裏不由得升起一種寒意,她連忙運轉玄功,向上行禮,道:“李師姐。”


    “朱師妹。”李道生站在玉台上,身前彌漫著一圈的光,初看斑斕多彩,但細看又是純白,她聲音中有一種毫不掩飾的強勢,一看就是巾幗不讓須眉的主兒,道:“真一宗的周青的大修士賀典之事,你怎麽看?”


    “周青!”


    聽到這兩個字,即使已經得知消息好幾天了,可朱霖這一位鬥母宮新晉的元嬰修士還是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如壓了一塊巨石,喘不上氣來。


    當年她初出山門,尋機緣凝丹,躊躇滿誌,銳氣無雙,卻沒想在衡南周氏的族地上碰到了真一宗的周青,被對方壓了一頭,導致出師未捷的局麵,結下了梁子。


    被暫時壓了一頭,這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雙方都有心爭奪衡南周氏這一本地世家,關利益衝突,絕對針尖對麥芒,不肯罷休。


    從那後,她一直盯著周青,作為假想敵,想將之全方位戰勝,而她背後的勢力也非常支持,要人給人,要物給物。


    而她本身也爭氣,短短時間內,就一路晉升,前不久更得大機緣,一舉膽破元嬰出,雄心萬丈,就要再次攜周落雲前往衡南周氏的族地。


    可還沒動身,真一宗周青晉升元嬰三重大修士的消息就如同狂風驟雨般傳來,連鬥母宮這樣的上玄門中的高層都被驚動。


    無他,周青實在過於耀眼,如此短時間內就晉升為大修士,萬年罕有,乃真正的傳奇乃至神話!


    這樣的人物不出意外肯定要登臨洞天之境,甚至有可能衝擊更高的境界。即使鬥母宮這樣的上玄門,都無法忽視以後可能受到的影響和衝擊!


    定了定神,朱霖壓下自己亂七八糟的念頭,迎著上麵的目光,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道:“周青狼子野心,他成為大修士後,必然會伸手到衡南周氏。”


    “真一宗,周青,衡南周氏。”


    李道生這一位鬥母宮年輕一輩的領軍人物,被宗門高層一致看好能衝擊洞天境界的天才奇女子挑著一雙入鬢的雙眉,玉容上滿是冷峻。


    真一宗最近咄咄逼人,一直在擴張,雖然被她們鬥母宮等勢力聯手斬斷了伸過來的手,但毫無疑問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繼續在找機會。


    一旦讓他們找到可以發力的支點,真一宗必然卷土重來,一定要進來。


    現在來看,作為和衡南周氏有著極深淵源的新晉大修士周青,肯定會是真一宗衝這一方麵區域動手的破冰人物。


    “師姐。”朱霖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道:“周青的大修士法會,門中可有安排?”


    李道生眺望遠處,妙目之中,滿是星鬥閃爍,好一會才道:“書源師姐準備親自走一遭,看一看周青的虛實。”


    朱霖垂下眼瞼,擋住眸子中的異色,薑書源也是門中的大修士,在年輕一代中的地位可能僅次於眼前的這一位李道生。而且聽說薑書源道體神秘,輔之以玄功,最善於洞察修士之底細。


    宗門派這一位薑師姐去,已經是最大程度上的重視了。


    兩人各有所思,一時間,大殿中安靜下來,隻有外麵的天光從窗戶的圖案中射進來,彌漫一圈圈大大小小的光輪。


    一個月後,亂雲洲,黑峪關。


    一架飛宮由遠而近,雲光一映,梧桐綠柱,新花葉窗,細細碎碎的寶芒在台階上蹦來蹦去,一種清越的玄音若隱若現。


    極天上極其爆裂能夠撕裂所有的罡風,剛到飛宮前,就見飛宮上有無數的星芒浮現,連成一片,狀若輕紗,以一種曼妙的軌跡運轉,任何的力量打在上麵,都被其引到一側,變得晦澀凝重,難以動彈。


    時七郎銀冠法衣,身姿挺拔,一雙眼眸中,泛著星色,他抱膝看向外麵,就見從真一宗山門方向,一道道的清光奔湧而來,源源不斷,正往這邊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清光越來越多,充斥四下,宣泄作用,無窮無盡。每一次呼嘯,都有不計其數的金芒躍出,彼此碰撞。


    在這樣的清光下,黑峪關方圓萬裏之內,全被清光時時刻刻清洗,任何與之不協的,都被掃了出去。


    看到這一幕,耳邊滿是大江大河般宣泄的聲音,時七郎微微睜大眼睛,用一種感慨的語氣,道:“真一宗真好大的手筆。”


    從真一宗山門到這傳遞力量,源源不斷,一波接著一波,固然震撼人心,但毫無疑問,即使對上玄門來講,也是消耗不小。但由此也可以看出,真一宗對毫不掩飾的決心,他們就是要拿下這一片區域,向外擴張!


    看了好一會,時七郎忍不住轉過頭,看向飛宮內,問道:“張師兄,你怎麽看?”


    張成頡麵容俊美,他頂門之上,一道雲氣清亮如水,碧雲冉冉,托舉寶珠,不斷有拳頭大小的篆文從裏麵跳出來,如飛鳥,似金鼎,透著一種古老的神韻。


    他看向外麵,眸子裏有一種洗盡鉛華的從容,道:“雖同是上玄門,但論起傳承之久遠,真一宗在所有上玄門中都是數一數二的。此番真一宗一動,可見底蘊。”


    這番話,他說的真心實意。


    趁真一宗勢弱這麽多年,封鎖早就從四麵八方布置,玄門也好,魔宗也罷,或者妖族,都不例外,早已經營得跟水桶一樣。但現在這一位真一宗的掌教真人委實是個厲害人物,這些年一直隱忍不發,可一旦動了,就石破天驚,不可阻擋,從各處突圍。


    縱然也有其他勢力相助,但真一宗能突圍的如此順利,底蘊確實深厚,不怪真一宗周圍的勢力對其忌憚非常。


    看著這大開大合的力量,想到真一宗中如今聲名大震的十大弟子首席,以張成頡這一位大修士的眼界,都似乎感應到一種不可阻擋的銳氣從真一宗中爆發,這氣象一改,真不一樣了。


    正要繼續說話,張成頡若有感應,突然轉過頭,就見正東方,一陣青氣席卷而來,所到之處,就好像無數的仙禽同時振翼,滿空寶氣遊走,飛彩旋轉,一陣陣的仙禽走獸的鳴音,也隨之而來,讓這一片空間都有所變化。


    “仙禽走獸,是太霄宗的人。”


    時七郎一看,就認了出來,天地間的勢力,太霄宗最善於豢養仙禽靈獸,他們要是認第二的話,恐怕沒有哪一個勢力敢自稱第一。


    張成頡看著,法目之中,卻有著一抹疑惑,一閃而逝。


    雖然太霄宗和真一宗最近有一些摩擦,在各自的勢力範圍內你來我往,各有勝負,關係有點緊張,但也屬尋常。


    離得近的上玄門之間,從來沒真正的和平。


    可此次參加法會,太霄宗的聲勢是不是過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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