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目送蔡中容縱起一道燦白虹光,回轉雲台,遁光散去大部分,隻餘下少許,左右一繞,懸如珠簾,將他身形掩在裏麵,同時擋住外麵撲過來的天光,交匯成斑駁五彩光影裏,一片寂靜。


    細細碎碎的金芒繞在四下,不斷碰撞,無聲無息,卻迸射亮色,似乎在記錄剛才激烈的鬥法。


    剛才的玄功比拚,神通對壘,其精彩之處,絕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完的。


    “不過,”


    周青用眸中餘光掃過全場,見到一縷縷的殺伐之氣凝聚,如起星鬥,高高而起,照臨雲台,氤氳一種殷紅如血的鐵幕。這是天垂星象,照見吉凶,蔡中容這一次門中大比有大凶之兆啊。


    是日,長陵妙真禦道洞天。


    臨湖的水閣中,懸有一麵雙龍紋理的銅鏡,從裏麵湧出無量的光,明明亮亮,正好映照出鳳凰山上的鬥法。


    蔡信頭戴寶冠,身披錦繡天衣,上麵繡祥雲朵朵,他看向鳳凰山,俊美如處子般的麵容上滿是嚴肅。


    見蔡中容結束鬥法,回到自己的雲台,這一位元中蔡氏的元嬰真人用手一按眉心,晶瑩之色散如玉葉子,叮咚作響,洗不去他聲音中的凝重,道:“看來各家是擺明了車馬,這次一定要把中容從位子上拽下來了。”


    閣中的另一位就是蔡九淵,正端端正正坐在雲榻上,頂門上壓著一枝珠玉,雨色氤氳其上,兩者相碰,如虹彩霞氣,經久不散,他眼眸之中,也有著冷光,表示讚同,道:“各家蓄謀已久,這次中容難了。”


    他說完後,和蔡信碰了碰目光,都能看到對方的憂色。


    本來蔡中容在上一次鳳凰山門中大比時,被多名真傳弟子挑戰,雖勉強守住自己的位子,但不可避免地被人從多輪鬥法中讓有心人窺見手段,進行針對。這一次,更來勢洶洶,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按照以往,一旦這樣的局麵形成,肯定雙拳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到最後,支持不住。


    “中容,也難。”


    蔡陽見到一刻鍾後,再次有人出麵,挑戰自己的族侄,不斷地搖頭歎息。


    自長陵妙真禦道洞天的觀德真人遭劫法身難保後,單憑衰敗的元中蔡氏已難以護持住一個十大弟子之位,被人覬覦是不可避免的。但這一次門中大比會被這麽多勢力聯手圍攻,也有其他原因。


    “周青。”


    蔡陽目光一轉,看到雲海一角神采飛揚的周青,對方頂門上一道虹彩垂落,如飛寶鏡,玉珠在上麵轉動,每一下都有稀稀疏疏的光,讓他眸子越發深沉。


    周青在十大弟子的競爭中表現的太過強勢,不可阻擋,許多人都認為其很可能會上位。


    對方可是拜入長陵妙真禦道洞天,是觀德真人這一位洞天真人的親傳弟子,宗門上下認為其和元中蔡氏淵源極深。


    這麽一來,元中蔡氏居然有可能兩人占據十大弟子之位,這絕對不可允許!


    “沒有辦法。”


    蔡九淵對此心知肚明,但此事就是如此,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不以旁人的意誌為轉移。


    真說起來,周青已經夠光明磊落的了,沒有施壓讓元中蔡氏分散和長陵妙真禦道洞天減少對蔡中容的支持。不然的話,蔡中容的局麵隻會更惡劣。


    “看中容的命了。”


    蔡陽又歎息一聲,不過他這番話說得有氣無力的,很顯然,他對未來並不樂觀。


    雲海上,周青看著蔡中容又戰勝一位挑戰者,回到雲台上坐定,朦朦朧朧的色彩如浸染了一空的秋色,墜於四下,透著一種冷意。


    他眉頭軒起,目光如雷霆,知道蔡中容已是強弩之末,結局早定。


    身後勢力衰弱,被連番挑戰,到了現在,為了守住位子,蔡中容已全力以赴,手段和底牌全部拋出,沒了秘密可言。更何況,這樣的車輪戰對蔡中容來講,是極大的消耗。


    按照門中規定,進入鳳凰山的真傳弟子隻有麵對麵擊敗在位的十大弟子,才能取而代之,平局都不行。對掌握著更多的權柄和資源的十大弟子來講,這是極大利好。


    但在同時,門中也規定,在位的十大弟子麵對進入鳳凰山的真傳弟子的挑戰,每一場之間隻有一刻鍾的休息調整時間,且不可能服用外物進行恢複。


    一定程度上,門中是允許鼓勵車輪戰的。


    正是如此,一旦在位的十大弟子身後勢力無法為他提供足夠的支持,引起圍攻的話,麵對車輪戰,幾乎不可幸免。


    這是十大弟子的門中大比明裏暗裏的規則,萬年來一直如此運轉,優勝劣汰。


    “隻是不知道到底誰來完成這最後一擊?”


    周青抬了抬手,還是沒有準備下場,送蔡中容出局的,不應該是自己。


    正在此時,隻聽一聲輕響,昏黃之色連綿而來,有一種超乎想象的厚重,如山嶽一般,壓在眾人的心頭上,蒙飛大步流星地走出來,到了場中麵對蔡中容所在的雲台,朗朗聲音響起,道:“蔡中容,我來會一會你!”


    他聲音洪亮如銅鍾,並沒有前麵三位真傳一樣稱呼蔡中容為師兄,而是直呼其名。


    一方麵,蒙飛在真一宗中的真傳弟子中資曆頗深,並不比蔡中容差多少。另一方麵,也是蒙飛向來行事風格偏向於強勢,自有一種霸道囂張。


    東極青華鳴玉洞天。


    洞天中,碧樹的枝葉半垂入水,遊絲新綠,和水色相映成趣。文慧真人端坐在瑤台上,玉容仙姿,眉如橫刀,她看到蒙飛站出來後,手中玉如意輕輕一擺,冷氣如凝蕊,競相綻放,顯示出她內心的輕鬆。


    她看了一會已經開始的鬥法,美眸下垂,看向站在下麵一動不動的弟子,開口道:“吳中,你看局麵如何?”


    吳中立在一側,周圍的氣機半晴半陰,清寒之氣凝如寶輪,把他整個人罩在裏麵,一邊修煉玄功,一邊開口答道:“蔡中容的實力本就沒有超過蒙師兄太多,蒙師兄以有心算無心,肯定大功告成。”


    在他看來,蒙飛能夠上位,固然有自己優秀,更多的還是功夫在詩外。


    如果沒有左丘蒙氏的發力,付出極大的代價,聯合其他勢力,幫蒙飛消耗蔡中容,讓蔡中容“明牌”,以蒙飛的實力,真不一定能夠戰而勝之。畢竟蔡中容可是名副其實的十大弟子,天賦驚人,且神通不可小覷。


    這一次,左丘蒙氏為了蒙飛能上位,付出實在不小。


    想到這,吳中不由得有一點羨慕,這就是左丘蒙氏早早確立了蒙飛衝擊這一屆十大弟子,整個家族合力,全力為之,才有這樣的結果。和蒙飛相比,自己在夏遠吳氏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周青。”


    吳中下意識地看向鳳凰山,見到稀稀落落的光照在身上的周青,要不是對方的出現,自己在夏遠吳氏的待遇說不得比吳中都要強。


    “好好看吧。”


    文慧真人感應到吳中的不甘心,玉容上輕輕一笑,手中如意擺動,垂光凝彩,熠熠生輝,各有不同。


    蒙飛能上位,不但打擊了和洛川周氏走得越來越近的元中蔡氏,給他們一個響亮的警告,而且在同時也堵住了周青通過蔡中容上位的企圖。


    畢竟現在元中蔡氏可是對洛川周氏亦步亦趨,誰知道元中蔡氏會不會選擇犧牲自己的子弟,來給周青上位?這樣的事兒,也不得不防啊。


    “蒙飛。”


    蔡中容看著對麵的青年人腳下不動,揮袖之間,丹煞之力沉重如山嶽,不斷打擊自己的神通,神情凝重。


    對方確實有備而來,處處針對自己的薄弱處,自己連戰三戰後,再遇到這樣處心積慮的對手,凶多吉少。


    說不得,這一次真要被人趕下位子去了。


    浮現出這樣的念頭後,蔡中容心裏暗自一歎,麵上神情卻出奇地平靜,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放手一搏,對方針對自己,自己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起。”


    有此決斷,蔡中容眼瞳之中,突然浮現出絲絲縷縷的火色,和身後的燦白之氣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的金火長矛,千變萬化,難以計數。


    數不盡的長矛,有驚人的殺伐之氣,從四麵八方湧入,無處不在。


    明明是無堅不摧的殺伐,但卻給人一種飄忽不定的千變萬化,稍一接近,靈台之中,都是金火交融,金助火勢,火助金鳴,不斷衍生出異象,直接影響到人的神意。


    周青看著自己眼前的重重矛影,密不透風,白氣貫之,臨於四方,但以他的神識都無法第一時間鎖定真正的長矛,不由得心中一凜。


    “天乙裂神矛。”


    周青想著金火交鳴,想著貫通一線的那一道連綿不斷的白氣,立刻想到這一神通的來曆。


    這一門神通和他修煉的幻金天影遁法一樣,都屬於宗門的三十二法。不過和幻金天影遁法不同的是,想要修煉天乙裂神矛,必須同時修煉《靈命降金書》和《昊日萬陽書》兩門玄功才行。


    這一神通的修煉難度頗大,但一旦修煉有成,能最大程度地發揮金火玄功之威,端的厲害。


    蔡中容更換玄功,再修《昊日萬陽書》屬於意料之中的話,他短短時間內把天乙裂神矛修煉成功,並能夠在鬥法中施展出來,就超乎想象了。


    這需要百倍的付出,更需要常人想象不到的機緣!


    “天乙裂神矛。”


    蒙飛也認出了這一門宗門中赫赫有名的神通,他一驚之下,馬上沉下心來,運轉體內的丹煞之力,不得不也施展出一門神通,來進行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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