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小道士見自家師父豁然起身,目光如雷霆,頂門之上,丹煞之力撲簌簌落下,異彩燦然,雲氣耀眼,不由得一驚,連忙也站了起來,走上近前。


    卓如道人沒有說話,隻是站在原地,眸子之中,一顆星鬥墜落,掩去形色,隻餘下一道璀璨的華光,纏之如鏡,映照一片空間,不斷掃來掃去。


    須臾後,卓如道人身上的氣勢一收,重新歸於平靜,他大袖一展,再坐在雲榻上,清臒的麵容上有著沉思,道:“我幫蛟雲魔蛇煉製的他那一柄神兵利刃圓柄赤血大鉞,剛剛被毀了。”


    “毀了?”


    小道士一聽,一臉不可思議,他可是知道自家師尊的煉器手段,以圓柄赤血大鉞本身的不凡,再有自己師尊點睛一筆,這一柄神兵利刃絕對堅不可摧。


    在阜沙穀的外圍,不可能有厲害的水妖能將之毀掉的!


    卓如道人坐在雲榻上,頂門上一道熒熒華光升起,狀如虹橋,自有一番氣度,他目光轉來轉去,翻滾著自己的念頭。


    小道士不知道,但他自己清楚,自己出手幫蛟雲魔蛇謝飆祭煉了他的圓柄赤血大鉞後,這一柄神兵利刃確實威能大增,殺傷力穩穩上一個台階。但在同時,神兵利刃的內部有了變化。


    對於圓柄赤血大鉞,外人肯定難以摧毀,但持有者如果有意自毀,變得容易許多。


    要知道,蛟雲魔蛇一身恐怖的殺傷力,他手中的圓柄赤血大鉞絕對能占據三分之一。蛟雲魔蛇謝飆發了什麽瘋,把自己賴以橫行這一片水域的神兵利刃自毀了?


    卓如頂門上的光耀下,映照他麵容陰晴不定。


    他在幫蛟雲魔蛇謝飆重新祭煉神兵利刃之時,可趁機在圓柄赤血大鉞內部做了一些安排的,但如今圓柄赤血大鉞毀了後,所有的布置就成空了。


    現在讓他疑惑不定的是,蛟雲魔蛇謝飆是不得已而已,還是有意為之。


    如是無意,那就罷了,如是有意的話……


    卓如道人眼眸中的寒色一閃即隱,等這蛟雲魔蛇回來後,自己該好好跟他談一談了。


    且說周青,他出了阜沙穀後,到了極天之上後,站在雲頭上,遙遙看了一眼穀口。


    在那裏,正有大片大片的水色湧入穀口,無聲無息,就好像一個張開的恐怖巨口,容納所有。


    隻看著,就給人一種壓抑的大恐怖。


    周青輕輕一笑,在這樣恐怖的地方,自己卻如魚得水,收獲很多。


    他又上前走了幾步後,身上光華一閃,再出現之時,已不是阜沙穀中那一位剛剛掀起驚天風雲的蛟雲魔蛇,而是翩翩少年的真一宗真傳弟子。


    周青念頭一轉,極天盡頭,突然浮現出千百寶氣,縱橫四下,橫絕一方,不計其數的光團環繞,倏大倏小。再然後,所有的寶氣散去,隻餘下一架飛宮,冉冉飄出,上麵一束銅環,綻放光明。


    周青腳下一點,如雛鳥歸巢,投入到玉靈寶真宮裏,徑直到靜室內坐下。


    靜室很寬敞,裏麵不見燈盞,隻有從一麵伸出來的玉枝,枝上燦然生輝,不時間,千千百百的金花從上麵墜落,和地麵光滑如鏡的玉磚一碰,形成一圈又一圈的光暈,所到之處,把四下都照的明明亮亮。


    周青坐在鵲尾雲榻上,他沐浴著室內的金青之色,識海一轉,異寶造化青池冉冉升騰而起。


    在阜沙穀中,他連續斬殺多位水妖,如今池中甘霖茵茵,香氣嫋嫋,前所未有的清香彌漫,令人身心皆醉。


    異寶造化青池也是處於一種以往沒有的全盛狀態,珠翠之色,不斷墜落,演繹著莫名的景象。


    不過此時周青沒有關注造化青池的變化,他溝通此異寶,隱隱的,能夠察覺到遠處,有一個光點在跳躍。


    再認真感應,光點之中,一抹貓眼中的碧綠,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七殺教真傳弟子。”


    周青盯著光點,算著距離,麵上浮現出冷笑,隻短短時間內,對方倒是跑得夠遠。


    這是被阜沙穀深處的大妖嚇破了膽子?準備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隻是這七殺教真傳弟子絕不會知道,她和自己見麵之後,就被造化青池標記。


    雖因造化青池尚處於破損狀態,這樣的標記範圍隻在兩百裏內,但自己一直緊跟其後的情況下,對方還沒逃脫出標記範圍。


    “快一點。”


    周青馭使玉靈寶真宮,遁速之快,遠超一般的煉氣修士的飛行,越追越近。


    漸漸地,在周青通過異寶造化青池的感應,那一抹碧綠越來越亮,馬上就要追上這一位曾經和自己在善功碑前動過手的七殺教真傳弟子了。


    在前麵,一道斑斕之氣墜落,越來越快,和大氣摩擦,形成繽紛的尾翼,看上去纖麗美麗。可不知為何,再看的話,好像過於纖麗,透著一股子虛弱。


    待落地之後,一男一女兩個人影走了出來,男的白眉入鬢,女的青絲黑裙,正是鬼棄窟真傳弟子朱文和七殺教真傳弟子董璿。


    隻是兩位魔道的青年俊彥此刻沒有了以往的氣質逼人,身上的氣機不斷變化,如被風吹的燈盞一樣,讓人揪心。


    “咳咳咳。”


    董璿一手捂在身前,劇烈咳嗽,稍一離得近了,甚至能夠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她受的傷頗重,畢竟阜沙穀深處的那一位大妖出手,第一下就打破了和她心神相連的那一道從宗門中帶出來防身的寶符,讓她受到反噬。


    更何況,除此之外,她還挨了一記和元嬰真人一個層次的那一位大妖的隨手一拂。雖看上去輕飄飄的,但真正身在局中,才明白那種被山打在身上的重創。


    比起董璿,朱文要好一點,於是他用手一指,自指尖升起一道寶輪,血雲冉冉,縈繞左右,時不時有明色從輪上躍起,燦然之光之中,有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妙音,一聲聲,一下下。


    隻聽聲音,就讓兩人體內的氣血萌發,有一種春來萬物複蘇的感覺,非常舒服,非常自在。


    這是一件法寶,蘊含著精粹的血之道,專門用來療傷,效果顯著。


    果不其然,此寶一出,朱文和董璿麵上有了三分血色,他們體內的真氣再次運轉起來,身上氣機不再那樣混亂地變化。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各自盤膝坐下,然後從袖囊中取出適合自己的療傷丹藥,吞服下去。


    他們身為各自宗門的真傳弟子,身上自不乏靈丹妙藥,但各自服藥之後,這一男一女麵上並沒有太多的喜色。


    因為阜沙穀深處的大妖那一擊非同小可,即使他們服用的丹藥不凡,但也不能立刻見效,藥到傷除。


    按照他們的估計,恐怕得養個十天半個月,才可能完全痊愈。


    而在養傷的這段時間,他們需要東躲西藏。


    畢竟他們在這雲滄海域是名副其實的外人,沒人庇護的情況下,必須小心謹慎。不然的話,會遇到危險的。


    如此一想,豈能高興地起來?


    “都怪那個蛟雲魔蛇謝飆。”


    朱文一想到害得他們受傷的罪魁禍首,恨得牙都癢癢,眉宇間滿是煞氣。


    本來他們倆準備做一筆大的,就安安穩穩地帶著驚人的收獲離開阜沙穀,然後回歸內三環,兌換大量善功,從而進入連雲十八城,風光無限。


    都怪那蛟雲魔蛇,讓他攪合的,不但沒有凱旋而歸,反而弄了一身傷勢。


    董璿一邊在運功消化服用的丹藥之力療傷,一邊也在回想在阜沙穀穀口發生的事兒。


    其一,不知為何,自己和朱文與之動手,卻被對方的妖氣一掃,原本身上的偽裝突然被洗去,原形畢露。以人身出現在阜沙穀,結果可想而知,立刻被群毆。


    其二,朱文施展雷法,不可阻擋,他們倆正要遁走,遠走高飛,但蛟雲魔蛇卻似乎洞察了他們的打算,利用自爆自己神兵利刃的兩敗俱傷的打發,阻止了他們的離開。


    其三,正是因此,自己不得不祭出寶符,爭取快速離開。畢竟他們身為修士,出現在阜沙穀,天知道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兒。結果因為寶符威能太大,倒黴地引來了阜沙穀深處堪比真人的大妖,憤怒之下,給了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


    蛟雲魔蛇是罪魁禍首,名副其實!


    “蛟雲魔蛇。”


    董璿玉顏之上,滿是殺機,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你給我等著!


    “嗯?”


    正在董璿咬牙發誓之時,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神魂之上,垂下絲絲縷縷的暗色,如帷帳一般,擋住光明,讓人非常不舒服,甚至有一點不安。


    就好像,要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怎麽回事?”


    董璿身為七殺教的真傳弟子,對於危險的感應不但有天賦,而且還有秘術加持,最為敏銳,她馬上告知自己的同伴朱文,讓他警惕起來。


    “什麽?”


    朱文一聽,入鬢的白眉一抖,屋漏偏逢連夜雨了?


    不多時,兩個人同時有所感應,他們起身抬頭看去,就見極天之上,出現一點明光,初始之時,瑩瑩一點,隱有玄音,倏爾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躍出,化為一架飛宮,銀楹金柱,寶窗玉台,清氣自上麵落下,和水麵一磨,化為粒粒明珠,晶瑩剔透。


    看到這飛宮,董璿和朱文對視一眼,發現同伴的臉色不好看。因為他們倆都是見多識廣,眼力敏銳之輩,很輕易地就判斷地出來,這一架飛宮絕不是一般的飛行法寶,恐怕上玄門中一般的真傳弟子都不一定擁有。


    衝他們倆來的人肯定是玄門之人,而且看上去地位不簡單,實力肯定也不會弱了。


    當兩人各種猜測之時,雲端的飛宮門戶一開,上麵的銅環之上,一縷亮色擴大,從上麵落下,如竹葉墜淚,翩然起影。在裏麵,有一位俊美的少年踱步出來。


    他頭戴寶冠,係著的絲絛上墜著綠玉,映照出他出奇明亮如星辰的眸子。他落地之後,先看向愕然的董璿,開口道:“又見麵了,不過這一次,你可夠狼狽的。”


    聲音平平靜靜的,但稍一仔細聽,就能聽出話語中的輕蔑。


    “是你。”


    董璿一看是周青,立刻認出對方是在善功碑前阻止自己行事的那一位真一宗的真傳弟子。


    她如貓眼般的綠眸之中,有著警惕,又有著疑惑,道:“你怎麽找到我們的?”


    她感覺得出來,對方所乘的飛宮直奔他們倆而來,這可不是路過無意發現的。


    朱文目光在周青身上打轉,暗自提起真氣,頂門上那一縷血色漸深,他雖然不知道董璿和對方以前有什麽衝突,但他知道,對方來者不善。


    “偏偏在這時候來?”


    朱文暗暗叫苦,要是他全盛時候,即使他一個人,也不虛一位真一宗真傳弟子,但現在,就麻煩了。


    “哈哈。”聽到董璿的問話,周青哈哈大笑,道:“我在路上剛好碰到一個水妖,從他口中得知,他一介阜沙穀的水妖居然敢追殺兩位魔道的真傳弟子。”


    “我斬殺他之後,就順路過來看一看,哪兩位魔道真傳弟子這麽爭氣,會被一個所謂的蛟雲魔蛇追殺的?”


    “這麽一看,還有一位熟人。”


    “哈哈哈哈。”


    笑聲之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嘲笑和譏諷,遠遠傳開,都有著回音了。


    兩位魔宗真傳弟子,被一個阜沙穀外圍的水妖主動出麵追殺,確實是個很好笑的事兒。


    “什麽!”朱文一聽,麵色陰沉的幾乎要下雨了,他盯著周青,一字一頓地道:“你是說那一隻蛟雲魔蛇主動出了阜沙穀,一路追殺我們?”


    身為魔宗真傳弟子,這真是奇恥大辱。如果傳回宗門,恐怕會被同門嘲笑地抬不起頭來。甚至碰到脾氣不好的宗門前輩,動手都不是不可能。


    周青站在原地,神態輕鬆,與之形成鮮明的對比,繼續加碼,道:“那蛟雲魔蛇不但敢出穀追殺你們倆,而且還一路跟上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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