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木漂流,火焰的倒影在海底搖曳,炮光與烈火,將天空和大海無情分割。


    纏繞紫氣的軍刀,劃破海浪的綠色火彈,血液混雜著黑色火藥把海風變得無比腥臭。


    方圓數百裏外,沒有半隻海鳥。


    一邊紫氣纏繞出威力驚人的軍陣,一邊永不停止的海神滔天巨火。


    十萬福州水師與十萬荷蘭聯軍把這南海攪得天翻地覆,風雲變色。


    “不卷進去”的旗令從隆正桐腳下的天寶號不斷往外散,那些隸屬於大磡島的戰船無一不從,這幫平日一聞到血腥味就得殺氣大作的海梟,竟被南海八芝的旗令束縛得死死的,都隻繞在福州水師身後打著火炮支援,留足了後退的退路,可想而知平日大磡島的治軍之嚴,並不比朝廷的水師差了多少。


    此時此刻,縱使多麽難以理解的布置,陳芝鵠陳芝彪都沒有問哪怕半句。


    尤其是陳芝彪,看得海芝幫這種隻流於表麵的打法,沒有說出以往那些‘必須要相助朝廷水師’之類的話。


    麵臨影響大勢的大事,在海芝幫與朝廷之間選擇,阿彪已經在無聲中給出了答案。


    至於在英雄宴後投到了海芝幫旗下的各式各樣雜七雜八的數萬人,則是行色各異,看得福州水師神勇拖住了【波塞冬】而忍不住直往西北角這邊突破的船不在少數。


    並不算零星的海梟船隊大批地往刺桐港聚去。


    縱使海芝幫動靜不大,這西北角的海峽正麵戰場的缺口,也無法避免地被戰火零星點燃。


    ……


    海芝幫船隊,正北麵,船陣腹地。


    這裏位於戰場的偏後側,屬於穩放火炮藥輸送船所呆的地方,主戰場的炮火未波及此地,正北邊遠處是可視範圍極小的迷霧域邊緣。


    而這裏,此時此刻,卻不同尋常的殺氣凜然。


    一個個綁著紅頭巾的彪形大漢握著千奇百怪的武器,蜷縮在船艙裏,生怕什麽人看見一樣。


    這裏明明遠離主戰場前方,卻布置了海芝幫火力和殺傷最猛的八千精銳。


    霧色茫茫,海平線上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大列船隊。


    “你說……那邊的船是不是比之前的要近了?”一個海芝幫海員緊張地盯著北麵。


    另一個海員一把奪過了望鏡:


    “我看看!”


    他把目光凝聚過去,然後大喊一聲:


    “我操他奶奶的!!拉滿帆了,拉滿帆了!不隻……不隻是近了,在往我們這邊衝來……”


    兩人吞了一口口水,表情炙熱,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


    兩人隻沉吟了兩息。


    那帶頭的一淩神,放下了了望鏡,一揮令旗,說道:


    “那就沒什麽好說的,開炮!”


    “果真開麽?那邊,不是【香帥營】的聯軍嗎?”


    “龍爺說了,這邊是船陣腹地,是火炮和陣心,此處一亂,前麵就全軍覆沒,哪個敢靠近過來的,全部轟他娘的!”


    “好!”那人一咬牙,跳上甲板:


    “開炮!”“開炮!”“開炮!”


    轟轟轟轟轟~


    浪被炸成了蒸汽,木屑與血色交纏四濺。


    沒有一聲警告,沒有一刻遲疑,海芝幫名動南海的火力在旗子一揮後,便像是不要錢一樣鋪天往外送。


    主戰場的火藥和血腥味,早就讓這幫喋血惡漢食指大動,那股迫切廝殺的心一下子就被挑了起來。十幾架船頭尖銳的小型富川左右包抄,隻一晃眼就頂到了來船的頂部。


    大批猛漢穿過炮火的洗禮,直至跟前。


    隻是一瞬間,這北麵戰場上的硝煙濃度就上了一個台階。


    ……


    那邊,已經鐵了心要站在【波塞冬】和【阿波羅】那邊的香帥聯軍幾乎被突如奇來漫天的炮火炸懵了。


    這幾萬人自以為迅捷無比,動靜極小。想著借這信息的優勢,探進海芝幫船陣的腹地,偷襲一個出其不意。


    哪知道這幾百枚重炮,似是都在等他們來一樣。


    這發懵的時間還沒夠,就聽得咚咚咚咚一堆水手扯著鋼線,衝上甲板來。


    “他娘的!海芝幫那邊為什麽先動手了?!”


    “香帥搞那麽大一壇事,動靜那麽大,瞞得住龍爺才怪!”


    那驚恐之人一提刀,一抽火子彈連發數枚正好砸在刀刃上。


    鋼刀墜地,當啷一聲尖銳的震鳴尤為刺耳。


    沸騰的廝殺聲逐漸靠近,如海浪撲岸半湧來,天空上彌漫著紫氣,卷起層層白浪。


    五虎斷魂刀恍如天兵神將,兩根數寸粗的船桅被一刀攔腰斬斷。木屑在那船上紛飛,煙塵噴湧,炮車亂翻。


    “陳芝彪!”


    “操!他媽的那是陳芝彪!”


    “怎麽在這裏!他怎麽在這裏!”


    這綁著紅頭巾的大刀人坐著一架改裝了【晶石發動機】的小號寶船,在這缺口戰場附近左穿右插,神出鬼沒,如同天降神兵。


    “開炮,開炮!殺,殺!”


    香帥營的指揮官叫嚷著:“解船帆,靠上去,撐過這半個時辰!!撐過這半個時辰!!”


    ……


    隆正桐拿著了望鏡環視了一周,在這黑夜的羅刹海戰場上已經呆了許久,一直臉色都是平淡的。


    這等萬人規模的死戰,即使是在場的福州水師,也不是人人都親曆過,更別說對於南海原本那幫海梟了,為利而來,為利而往,往往一擊就擊潰,哪裏見過這等死戰的局麵。


    而隆正桐一直像是在遊園一樣冷靜的表情,此刻,眼中的殺意才逐漸開始凝聚:


    “後邊打起來了?”


    陳芝鵠收起小船報上來的令旗,瞳孔震動地看向隆正桐,語氣止不住地有些顫抖:


    “對……對,後麵打起來了。”


    與事先預計的狀況,分毫不差,連時辰都對上了。


    隻有陳芝鵠明白,在這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分毫不差這四個字的分量有多重。兵法,布陣,都是些可以通過刻苦研習而變得日益精通的,光明正大的交戰對壘所比拚的資源調度,兵力排布也是可以通過經驗來累積。


    唯有這將對手的變化摸到透徹,之後作出的簡潔而精妙的決策這事,靠的就是天生的帥才。


    究竟是算到多少變化,才能提前幾天將這戰場上的布局提前推衍出來。


    陳芝鵠的瞳孔止不住地顫動,看著那站在船頭的隆正桐,似乎看到一隻通天的大手,穩穩地籠罩住這南海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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