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多年前,神都洛陽大明宮中坐著的還是那位聖神皇帝,誰料神龍元年,爆發了五王政變,鳳閣侍郎張柬之等人擁立皇太子李......額,廬陵王為君,誣稱聖神皇帝的男寵—麟台監張易之、司仆卿張昌宗謀反,率領禁軍誅殺了張易之、張昌宗,而後包圍集仙殿,逼迫聖神皇帝退了位。”


    “武曌?”


    看見秦翕如此大膽,屢屢直呼至尊名諱,鄒伯良不禁捏了一把汗,苦笑著答道,“正是,聖神皇帝退位後將帝位禪讓給廬陵王,也就是後來隕落的大和大聖大昭孝皇帝。”


    “隕落了?”


    “沒錯,其後韋氏毒殺而死。”


    “用毒?毒殺一位至尊?”


    感受到秦翕狐疑的目光,鄒伯良拱了拱手,示意自己並無隱瞞,“我會初得此情報時,也無法判斷其正確與否,後經過探查,應是無誤。據家中閣老推測,這位韋後用的應是洗基魔散,此物若是不細細辨別,與那固本培元的無色寶散毫無區別。廬陵王常年服用此魔散,導致本源法則蒙蔽,氣海基底缺漏,一潰而散,毒發身亡。”


    聽到這,秦翕目光有些呆愣,“這未免太過兒戲了。”


    “據情報所言,韋後應是與其女安樂公主一同謀劃而成。”


    “後來呢?”


    “廬陵王隕落後,韋後立溫王為帝,欲效法聖神皇帝,然而這時相王的兒子臨淄王,也就是當今的唐皇站出來了,他打著“誅諸韋以複社稷,立相王以安天下”的旗號搶先發動兵變,殺死了韋後及其黨羽。”


    “韋天應就是出自韋氏一門?”


    “正是如此,韋尚書才會被下旨批捕。”


    一霎間秦翕恍然,隨後似又有不解的問道,“距唐皇登基已經過去多久了,這幾千年裏韋天應一直在潛逃?”


    “帝子有所不知,諾大的李唐共劃分為十五道,每一道內都有顯赫的家族勢力,而韋尚書所出身的京兆韋氏更是顯赫中的顯赫,與另一家京兆杜氏號稱‘長安韋杜,去天尺五。’ 而這作為八望之首的京兆韋氏自然不是那麽好動的,因此唐皇上位後大力推行清明政治,重用寒第,打壓門閥,幾千年算是有了成效。”


    “八望沒了?”


    “自然不是。”鄒伯良訕訕的答道,“八大望族上與廟堂相連,下與各地百官豪紳相洽,又是境內頂尖的勢力,唐皇自然是不敢真正閘除的。”


    “那為何偏偏韋天應如此狼狽?”


    “韋尚書出自韋氏韋玄貞一脈,那韋皇後是韋玄貞的女兒,因此韋尚書自然受了謀逆的牽連。六千年前唐皇初登帝位,根基不穩,打造開元盛世無法缺少韋氏的幫助,自然不會大動幹戈。六千年後距今的六百年前,唐皇見政治卓著,境內歌舞升平,一片安定之意,便改年號為天寶,趁勢對韋氏揮下了屠刀,其先後秘密調離截殺韋氏多個重要人物,最終於興慶宮下了一道抄家的聖旨,韋氏自此一蹶不振,跌落至八望之末。”


    “好手段。”


    聽著這昔日秘聞,秦翕笑了,他算是發現了,不論勢力的大小人物的尊貴,這其中的勾當是一點都不少。


    一旁的丁少卿也聽的頗為認真,顯然是也不知道這個秘辛。


    “自我來到這四大王朝之首的大唐,就沒少聽說‘開元盛世’四個字眼,不知鄒會長如何看待這萬人歌頌的煌煌大世?”


    將這個問題拋出,秦翕站起身,走到茶室中間觀賞起那用清泉氣、碧玄石壘造而成的假山。


    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鄒伯良微微歎了口氣,斟酌道,“伯良之拙見難登雅堂,帝子想聽,伯良便說上一二。”


    “開元盛世是建立在貞觀、永徽之治的基礎上的,非唐皇一人之功;姚崇、宋璟、張說、張九齡四位宰相亦俯身努力,非唐皇一人之力。”


    “哦?依照鄒會長的意思,那唐皇是個好功虛浮之徒?”


    “是也不是,開元年間,他選賢任能、擇善而從、勤政務本,有明君之風範,如今改元天寶,虛浮卻是逐漸顯現。伯良之見,從開拓進取的‘開元’,到好大喜功、奢靡腐化的‘天寶’,這足以反映出唐皇內心的轉變。如今雖然表麵上依舊繁華太平,但是正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這繁華恐怕長久不了。”


    “鄒會長好見解。”


    聽他說完,秦翕嘴中稱讚道,眼睛卻一動不動的盯著假山下麵的一個柱形石塊看,這他娘的是一個位階上品靈器的聚氣瓶!


    他瞬間感覺自己那子母瓶不香了。


    “不敢。”


    鄒伯良微微拱手道,卻見秦翕沒了下文,於是他抬頭看向秦翕,卻發現其正一動不動得盯著自家的假山。


    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他不動聲色,微微朝丁少卿掃了一眼,丁少卿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於是他上前一步抱拳道,“聽聞帝子修為被封,我會恰有一物能解,特此獻給帝子。”


    說罷,他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個靈氣繚繞的玉盒,雙手遞給秦翕。


    秦翕這才將注意力收了回來,接過玉盒,心中一喜 ,這倆家夥挺懂事的嘛,倒是不用自己再問了。


    打開一看,其中靜靜躺著一枚白綠色的丹丸。


    “倒是有心了。”聞著傳來的陣陣清香,秦翕卻有點拿不準這丹藥的品階,眼珠一轉,出聲道,“丁兄這白玉破障丹想必就是為那封塚所準備的。”


    “帝子好眼力,此物正是破障丹,即便那封塚功法詭異,在這極品靈丹麵前,枷鎖也如同虛設。”


    “那就謝過丁兄了。”得到答案的秦翕微微一笑,接著像是想起什麽一般,訝然道,“本公子這才記起丁兄有惑於那信箋最後一句,這就告訴丁兄。”


    聽到秦翕要告訴自己那句暗號的出處,丁少卿不禁捏了捏本就緊攥著的右手。


    “根據本公子所了解,那一句話是山河會的隱語。”


    山河會!那個隻效忠於皇帝、神秘莫測的山河會!


    聽到這個答案,丁少卿微微揚了揚下頜,麵色難掩一抹快意,當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瞥見他臉上激動的神色,秦翕暗自腹誹,是不是山河會你自己去查吧,倒是這信箋看起來比自己想的有用的多啊。


    事了,他便提出告辭,鄒伯良二人恭敬將他送出門外。


    秦翕前腳剛走,鄒伯良便臉色一沉,眯起雙眼,嚴肅地看向一旁的丁少卿,“你怎麽看?”


    “亦假亦真。”


    “假在哪?真在哪?”


    “假在事跡,真在談吐。”


    聞言鄒伯良欣慰得笑了笑,一雙厚重的大手拍了拍丁少卿的肩膀,“少卿,我一時都不知道你到底成長沒有。我去放開蔣書正與麻傳景二人,剩下的事你來做吧。”


    “少卿明白。”


    丁少卿一頭霧水地弓了弓身,直至鄒伯良消失。


    “來人。”


    “公子。”


    一身黃色的祿珵溘然出現,單膝跪在丁少卿麵前。


    “讓人去長安調取情報,查查懷正大帝一脈堯字輩有多少人在外遊曆,注意別驚動了我那哥哥。”


    “是!”


    ......


    秦翕離開天下商會後,小心翼翼的避開主幹道,幾經周轉,才來到了紅塵客棧的門口。看著眼前狹小的客棧門,他不斷調整情緒,最終臉上擠出一抹笑容,微笑著走了進去。


    眼前肉眼可見的一片黢黑,隨著他的踏入,周圍連鎖反應般亮起了金黃色的光芒,看著麵前的被照得透亮的木製長廊,秦翕遲疑一瞬,向前走去。


    片刻後,遠遠看見了一麵矗立在走廊盡頭不知材質的格扇門,他用力一推,大門吱呀著打開了。


    霍!


    眼前燈火通明的景象倒映在秦翕深邃的眼眸中。


    中部鏤空的圓塔四周明燭高燃,自上而下井然排列著的客房門口都高高挑著一盞大紅燈籠,五彩斑斕的紙花在燈籠下輕輕搖曳,營造出一種神秘而熱鬧的氛圍。


    圓塔中部鏤空的地方參差相接了無數條古色古香的木製吊橋,將不同層樓的住客連接到中心同樣是圓塔形的懸空樓閣之中。


    明燭、燈籠、彩燈交相輝映,將這座圓塔客棧點綴得如同燈火熠熠的不夜城,沐浴在煙火的光輝中,人們仿佛放下了往日的仇怨,一同作樂,訴說著融洽的時光。


    聽著那樓閣中傳來的熱鬧交談聲,以及鼻翼周圍誘人的食物飄香,秦翕眼底閃過一絲驚詫,還真是別有洞天,好一個人間煙火氣,好一個紅塵客棧!


    他站在高處,望著下方輕輕一笑,邁步走下了台階。


    “住多久?”


    拐角陰影處搖搖晃晃走出一隻白貓,鴛鴦雙色倒豎著的瞳孔中蘊含著淩人的氣勢,在這雙眼瞳下方是一個圓滾滾的身體,渾身毛發光亮而濃密,遠遠看著像一個巨大的白球。


    “肥......肥尊者?”


    秦翕不確定的問道,不是一隻灰褐大肥貓嗎,怎麽變成一隻白色小肥貓了。


    聽到眼前的住客叫出自己的尊號,白貓才停下懶洋洋的哈欠,用那雙攝人的雙瞳盯向秦翕,口吐人言道,“你認識本座?”


    “尊者之名廣布天下,百族震懼,九域共尊......”


    聽著秦翕恭維的話,白貓轉過頭慢悠悠的舔起身上的毛來。


    額。


    瞧見這一幕,秦翕繼續拍馬屁的話愣是堵在了嗓子眼,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你是哪家的小輩吧?轉生在這小修身上做什麽?”


    “尊者慧眼,在下浩然世家懷正大帝一脈堯字輩周堯臣。”


    “哦,懷正的子嗣啊。”


    聽著這慵懶的語氣,秦翕汗顏,卻隻是彎著腰不敢搭話,無他,眼前這隻肥貓輩分高的嚇人,雖然其隻是妖皇境,但卻是紅塵仙尊一直養護在身側的貓妖。


    紅塵仙尊可是與自家聖祖同一輩分的人物,是幾十億年前與人皇一起抗擊外敵驅除妖魔的存在之一。可以說,如果眼前這隻肥貓認真的話,即使秦翕是以秦氏少主的身份麵對,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上一聲—“老祖”。


    “小子遇奸人所害,幸得家中保命法,才於此借屍重生。”


    秦翕連忙答道。


    “哦~”白貓平淡的說道,絨毛之下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住多久啊?”


    “回尊者,小子前來找人並非住店。”


    “多久前來的?”


    “四日前的醜時。”


    “伍肆拾柒,去尋吧。”


    漸漸遠去的白貓聲音越來越小,搖搖晃晃地走進了不可見的陰影中。


    “謝過尊者。”


    秦翕拱了拱手,直至那個小踏步的身影消失不見。


    直起身,隔著欄索,他向下望了望,看著數不清的樓層,不禁咽了下口水,這個五樓,應該是從上往下數吧......


    從上往下走到第五層,腳下一路生風,秦翕此時心中愈發期望趙小山的靈石夠用,沒有將齊叔的尊文告訴肥尊者,否則自己可就落了個‘欺騙’的罪名。


    看著大紅燈籠上肆拾柒三個燙金字體,重新擠上笑容,秦翕敲了敲門。


    “吱。”


    門打開了,但卻隻開了個小縫,小縫之中露出一隻明亮的眼睛。


    “陵......陵哥!”


    看見來人,趙小山嘩得一下敞開門,雀躍得撲到秦翕懷裏。


    “都是煉氣修士了,還這麽沉不住氣啊。”


    秦翕拍拍他的肩膀,將他從自己身上揪了下來。


    “嘿嘿。主要那天太嚇人了,天一下就亮了,我擔心......陵哥你臉怎麽了?!”


    趙小山悻悻地抓了抓自己的長發,一抬頭卻發現燭火下秦翕的臉上有幾道肆虐的疤痕。


    摸了摸臉頰,秦翕心中咯噔一下,隻顧著換衣服了,倒把這個忘了。


    “去做任務時被妖獸所傷,妖獸所傷。”


    “疼嗎?”


    看著這猙獰的傷疤,趙小山眼圈泛起了紅。


    “受點傷算什麽,修士斷胳膊掉腿都是常有的事,小山,像個男人一樣!”


    秦翕聲音低沉下去,敲了敲趙小山的額頭。


    聞言趙小山使勁兒扼製住了情緒,用鼻子哼出一聲,“嗯!”


    “這才對嘛。告訴陵哥,靈石夠用嗎?”


    見秦翕提起這個,趙小山繞到他身後關上房門後才小聲說道,“陵哥,這地方太貴啦,這個房間一晚上要五十塊下品靈石!”


    他咂咂舌,臉上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說這麽小聲做什麽,怕大貓吃了你啊。”


    “有......有點,陵哥,大貓的眼睛真的好嚇人啊。”


    秦翕正慶幸靈石沒有花完,又聽見趙小山說自己害怕,於是張嘴安慰道,“不要怕,小山,肥尊者乃是一位妖皇,隻要不冒犯到它,無需擔心什麽。”


    “大貓叫肥尊者嗎?妖皇誒,好厲害。”


    “嗯,見到它保持尊敬就可以了。另外,我要在此閉關幾日,你無事可以出去轉一轉,那塔中樓閣聽起來很是熱鬧。”


    “哇!好的,我馬上就去。”


    看到秦翕安全歸來,趙小山心情也是愉快起來。


    “你可以帶上大山,這裏是禁止爭鬥的,所以不用擔心大山的安危。”


    看著角落中酣睡的黃毛小狗,秦翕笑意盈盈的說道。


    “嗯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翕古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蓋世老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蓋世老鼇並收藏翕古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