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陽到底有兩把刷子,為了公司利益,為了說明這單自己更有優勢,竟然說程諾是被挖角來的,而且,瞧他忽悠地,蕁麻疹都能冒出來。


    不管怎樣,倒是將在座的,不管信還是不信,嘴是給堵住了。


    因為,總不能讓人冒著要打吊針的風險,也要來陪酒吧。


    程諾微笑地看了郭陽一眼,繼續仿若一旁觀者地吃菜、喝茶。


    不過,郭陽此舉,可不代表她就對他心存感激,因為,程諾知道,郭陽不想和自己鬧翻,像今天這樣的把她這個技術員拖來幫忙談業務的情況,恐怕他以後還想效仿。


    其實,這對於剛來公司的她,手上還沒有單或是單不多的情況下,這樣的做法,確實是雙方有利的。


    程諾縱容著,卻在飯局後,夜深人靜,獨自一人躺著的時候,又有些茫然。


    現在的工作,真就是自己想要的嗎?


    在抱著極大興致地加入一場新的職場遊戲的同時,又開始質疑自己,會不會有一天厭倦了這種新的規則。


    人生像是進入了一個瓶頸,她有些找不到自己在事業中的價值和目標。


    輾轉反側間,她覺得心裏很堵,也有些抑鬱,此時,手機響了,不用看她也知道,是杜決的。


    整整一天,在企業的時候,她關機;飯局的時候,她靜音。


    杜公子已經快瘋了。


    接通電話,杜決劈頭就是一句,“我已經下高速了,你在開發區的哪個賓館?”


    程諾情緒不高昂地實話實說了,一點猶豫都沒有。


    半個小時後,程諾的房門便被敲響了。


    這個時候敲她門的,不可能是客服。


    要不就是杜決,要不就是郭陽。


    從時間上看,程諾猜是前者。


    所以,她開了門,卻吃驚的發現,郭陽隻手撐著牆壁,另一手裏,握著一盒牛奶。


    見她開門,郭陽扯唇一笑,“沒睡呢吧,來,給你這個,喝了有利睡眠的。”


    程諾木木地接過,想著他大晚上地敲門,就是為了送她一盒牛奶?


    瞧見程諾發呆,郭陽竟真的不客氣地說道,“怎麽樣,困了沒有?不困的話,咱們聊聊明天的安排?”


    言外之意,竟然是想登堂入室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可畢竟老同學重新見麵不過兩天,沒有男人會渣到這麽快就動手動腳的地步吧,充其量,他是想要表示下好感?


    在明知道她有男朋友,明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誰的情況下,郭陽那麽一擅長察言觀色的人,還會再給她表示好感?


    程諾默默地讓開了身子,她寧願相信,他隻是大晚上的認床,睡不著,單純地就是借公事之名義,跟她聊聊。


    所以,她笑道,“好啊,明天你打算攻下幾個單?”


    將郭陽讓進門,程諾卻沒有及時地關上門,房門大敞,算是她的一種防禦。


    而且,相信過不了多久,杜決也會來了。


    “我沒那麽拚,一上午搞定兩家企業,咱們就回b市,沒理由為了工作連休息日都舍棄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郭陽自來熟,一屁股坐在了床邊上。


    靠窗戶的位置,明明有兩個單人沙發的。


    程諾有些反感,之前他替自己解了被騙之圍的好感,已有些蕩然無存。


    她反倒坐上了一個單人沙發,“總共簽下四個單,也不少了吧,老總給你的指標可是三個。”


    “可不,我不貪心,完成任務,別扣工資,適當地昭顯一下我已經超額完成的功績,夠了!――咱們明天就去嶽莎和傳說日化兩家企業,這兩家企業距離咱們住的這賓館比較近,而且我瞅著規模也行,應該有閑錢去做一下質量管理體係這類的東西。”郭陽真的說正事了。


    “行,聽你的。”可在程諾看來,這點點正事,明早吃飯的時候再談,也沒什麽區別。


    “對了,程諾,你說你現在的男朋友,是杜決?”郭陽這話題跳轉地夠快,要聊聊正事的,可正事不要半分鍾,就聊完了。


    程諾心裏湧起冷笑,“對,杜決。”


    “初中時,那個特別能打架的杜決?――之前你說的時候,我隻覺得這名字耳熟,後來才想起來是誰,真是那個杜決?不是同名同姓什麽的吧,記得,當時他跟咱們班的班花李璿還交往一陣子呢。”


    早就知道,杜決遲早會成為她和郭陽的話題之一。


    有時候碰到舊熟人可真不好,總是讓她被迫地去回憶一下自己不想憶起的過去。


    可偏偏今年不知道是怎麽了,一個個的曆史人物,都爭先恐後地在她周圍出現。


    高銘、封婷,現在又來了個郭陽,說不準,李璿也會冒出來……


    這不僅有杜決自己惹下的情債,也有她留下的情感種子。


    杜決不是說,郭陽在初中時就說她的身材好麽,不知道現在這家夥改觀了沒有。


    “你沒說錯,就是那個愛打架的杜決。”


    程諾輕鬆地將“能”改成了個“愛”字,以表達自己喜歡一個人,就包容他一切的決心。


    郭陽幹笑了聲,“那時候就傳你倆青梅竹馬,是世交什麽的,果然走到一起了,唉,枉費我當年為了幫李璿,那麽一番折騰。”


    程諾沒興趣了解李璿和杜決的過去,因為,在她的記憶裏,李璿算是和杜決交往時間最為短暫的一位,在他們初三散夥飯的前一天,他倆確定關係,在那頓散夥飯的第二天,他倆就斷絕任何關係。


    滿打滿算就三天,還指望兩個人能三級跳地第一天拉手、第二天接吻、第三天就上床,然後一拍兩散不成?


    所以,程諾半打趣地笑說,“放心吧,世間有輪回,你今生付出的辛苦,佛祖來生會彌補你的。”


    郭陽陪著她笑,程諾怎麽看,都覺得他笑得有幾分得意。


    包括今天在車上說起李璿的時候,也是如此。


    莫名其妙。


    其實,程諾也不想跟他這麽閑扯下去,所以,她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嗬欠,“哎呦,有點困了。”


    這是逐客令。


    郭陽怎能不懂?


    “行,那你休息吧,程諾,明兒早上七點半,我給你打內線電話,咱們出門吃個早飯,這裏的豬雜湯很棒,一定要嚐嚐。”


    “嗯。”


    程諾迫不及待地送客,可算把這酒氣十足的家夥給打發了。


    卻不想,郭陽人還沒出這個房的門呢,另一個家夥不請自來了。


    “諾諾,大開著門,不怕招賊啊。”


    所謂無巧不成書,就是現在這個情況。


    郭陽和杜決對上了。


    在這麽一個不合適的時間,一個這麽不合適的情況下,對上了。


    當杜決發現大半夜的,郭陽還在程諾的屋子裏,差點一口氣沒犯上來。


    兩個男人是一見麵,就認出了彼此。


    杜決心想:這不就是當年長了一張狗嘴的垃圾麽。


    郭陽則想:曾經的混混,如今也穿得人模狗樣的,還好命地交了程諾這麽個女朋友。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見到杜決,郭陽才發現,自己一直是記恨著杜決,初三那一年,是這個男人讓他掩麵大丟,而且,聽聞程諾的男朋友就是杜決後,那種恨意又湧出來,甚至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殃及池魚。


    他承認,今夜踏進這個房,他是誠心對程諾不安好心的。


    一方麵,程諾漂亮,他是男人,也想沾染沾染。


    另一方麵,程諾是自己當初挨打的導火索,他說不出自己什麽心思,有些不甘,還有些作亂的邪惡心理。


    他甚至是想毀了麵前的這對金童玉女。


    哪怕他已經有了女朋友。


    而且,他的女朋友還是……


    杜決的目光在郭陽的臉上掃了一圈,冷著臉,很不客氣地對著他身後的程諾問了句,“這誰啊,你同事?”


    程諾知道他是誠心的,這男人,有時候犯渾地真是欠扁,“杜決,他是我初中同學,郭陽。”


    當然,杜決犯渾,她可不能跟著一起犯渾,曾經兩個人打架的那檔子事,還是暫時回避地好。


    郭陽此時,竟還能綻露微笑,友好地伸出手,“杜決是吧,我還記得你呢,老校友啊。”


    杜決對於那隻手,完全無視,他抬起大掌,錯過了郭陽的手,而是直接拍拍對方的肩頭,“是嗎,真巧,抱歉啊,我這人記性不大好。你剛剛是……跟我們家諾諾談公事呢?”


    說完、拍完,用“我們家”宣告所有權之後,杜決直奔程諾身邊,摟住了她的腰。


    郭陽的臉上閃過狠意,可等他回頭,又是無可挑剔的微笑,“是啊,說說明天的工作安排,你這是大半夜地跨市前來慰問啊,嗬嗬,說笑,不打擾二位休息,咱們改天敘舊。――程諾,明早等我電話。”


    “嗯。……不送。”


    郭陽前腳才踏出門,杜決下一秒便“砰”地把門給關上了。


    程諾瞪他,“杜決,我才發現,你這人挺沒禮貌的,而且,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跟他那種人,我還談什麽人情,談什麽事故?”杜決擼起袖子,“沒打他就算便宜他了,你說說,這大半夜的,他跑你房裏談什麽明天的安排,當大家都是傻子呢?不安好心!”


    程諾翻翻白眼,“杜決,你別這麽自以為是好不好,沒瞧見我剛剛房門是開著的麽,就算人家不安好心吧,他能做什麽?――還有啊,杜決,你給我小點聲,這房間的隔音效果,我可不知道怎樣。”


    “嘛呀?怕他聽見?”


    “對,怕他聽見!杜決,你就沒想過,你這麽不客氣的態度,萬一讓他恨屋及烏地惱了我,在公司裏亂嚼舌根什麽的,我混著還能舒服麽?”


    杜決聳肩,“混不下去,正好辭職!幹脆,明天就別幹了,……呃不,現在就別幹了,就像上次一樣,咱倆住一晚,第二天直接寫個辭職信。”


    程諾怒極反笑,“該不會,你剛剛那態度,是故意的吧?你又想毀了我的工作?我今兒才辦理了入職手續,明兒就辭職?我給自己找事呢我?……不對,明兒周六,人家人事部的也不上班!我是發現了,你來c市幹嘛,就是給我添堵呢!”


    “你這女人……,是你自己明明答應了跟我一起過來,打了你一天電話不接,好容易見你一麵,又說我給你添堵。”杜決指著隔壁房間,“程諾,敢不敢跟我打賭,那小子絕對不安好心!我跟他一碰麵,他看我那眼神就不對,當年揍他那幾拳,他鐵定記恨著呢!報複不了我,可說不準他不會去報複你,敢不敢賭吧?”


    對於郭陽是否不安好心,程諾也隻能窺探一點點端倪,今晚他進了她的房間,確實有些許蹊蹺,可程諾沒那麽自戀,對於杜決說的,雖談不上杞人憂天,可也太過戲劇。


    “杜決,別那麽暗黑好不好?青天白日、和平年代,大家都忙著各自賺錢,誰有那麽多功夫去報複別人啊。”


    “程諾,敢不敢打賭吧!”


    程諾不置可否,“那你說,他會怎麽報複我?”


    杜決想了想,“這法子多著呢,或許在工作上給你穿小鞋?也或許,厚顏無恥地來撩撥咱倆的感情。”


    程諾點頭,“嗯,好像,他現在已經撩撥到了。”


    “什麽意思?”


    “他什麽話都不用說,什麽事都不用做,隻要人在你麵前一出現,你就自己主動把咱倆的感情替他撩撥了。”程諾打了個嗬欠,懶洋洋地往床邊走去,“行了,別那麽小肚雞腸的,我困了,先睡了啊,你洗吧幹淨了,再給我爬上來。”


    話音剛落,程諾的手機響了聲,那是一條短信。


    她撈起來,點開一看,竟是郭陽發來的。――“很嫉妒杜決啊,他真是個幸福的男人,程諾,我可是整個中學六年,都在暗戀著你呢,嗬嗬,開個玩笑,晚安,明早見。”


    時間拿捏的那麽微妙。


    程諾瞪著手機,杜決所說的“不懷好意”跳進了她的腦海裏,她連捏著手機的手都開始顫了。


    杜某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誰啊,大晚上給你短信?”


    程諾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把那條短信刪除了。


    至於為什麽,她自己都不清楚,完全是條件反射的一種行為,“哪有什麽短信,就是響一聲的騷擾電話,被我拉黑了。”


    說完,生怕郭陽以開玩笑為幌子,又發來什麽東西,程諾一鍵關機,心虛地繞到床的另一邊,多此一舉地解釋,“充電,手機沒電了!”


    杜決沒發現她的異樣,一頭奔浴室裏去了。


    程諾則被震得不輕,坐在床邊上,老半天地還心噗噗跳著。


    被人恭維、或是變相表白的情況,也不少了,可沒有像這一次這麽驚秫的。


    這種感覺很奇怪,好像自己是搞了外遇似的,而之前“毀屍滅跡”的行為,她也有點不恥,但怎樣也不願就這麽相信,郭陽的不懷好意,會是借由向她示好,來破壞她和杜決的關係。


    怎麽說呢,這有些突然,也有點幼稚。


    真是……無法相信。


    ……


    當晚,杜決沒有騎到程姑娘的身上去。


    因為,等他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那女人已經側身睡了。


    至於是不是真的睡著了,他不清楚,可今晚被郭陽那人影響的,自己也沒了騎上去的興致。


    他躺在了程諾的身側,二人同床而眠,互不打擾,那也是很有經驗的。


    在熄滅了床頭燈,房間陷入黑暗之後,杜決的聲音才跟幽靈似得響起,“諾諾,如果哥很誠心的讓你辭掉這個新工作,你答應哥的概率,能有幾成?”


    黑暗中,程諾睜開眼,卻沒有回答。


    摸著良心說,如果……如果杜決真的鐵了心地讓她辭職,她八成也就答應了。


    可是,在自己已經妥協了愛情、妥協了小橙、妥協了很多事之後,今兒杜決的提議,有些得寸進尺,她不願再妥協了。


    她並不知道,杜決今晚的找茬,不僅僅是因為吃醋,或是記恨舊愁什麽的。


    他在害怕,他不自信。


    初三時的那場鬥毆,不僅因為郭陽說了色情的內容,也因為那人當著他的麵,泄露了對程諾的感情。


    ――“其實,我覺得李璿不是咱們班最搶眼的,我就更喜歡程諾,文文靜靜的,模樣精致,光是那才女的名頭就給她加分了,等我可以揚眉吐氣的時候,我一定追她!我可是暗戀她好久了……”


    這句話,已經讓杜決對郭陽不滿了。


    而所謂的身材話題,不過就是個催化劑。


    如今,郭陽和程諾再相遇,杜決怕自己好容易從別人那裏撬來的牆角,又被別人撬去。


    從自己把程諾從高銘那裏挖角過來,不過兩個月而已。


    從高銘把程諾從鍾毅那裏挖角,甚至不過兩個星期。


    如今,再來一個有淵源、有曆史的男人,而且近水樓台地在一個公司的男人來挖,程諾這個讓他不知道對愛情有幾分執著的女人,又能把對他的感情,持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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