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波爾生平第一次來孤崖城。


    事實上,他從小到大都沒去過太遠的地方,孤崖城是他到過的除臨月城以外的第一座首都主城。


    在當上阿斯蘭特軍隊統帥之前,他就是一個普通的騎兵隊長,和抵抗組織的臨時頭領。其實算不上見過世麵。這次來到山地議會裏作客,麵對諸多山地聯邦的掌權貴族,他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一上來就被指著鼻子提出質疑。


    佐波爾有些懵逼,好在裏卡門農將軍及時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以示沉著。


    索羅則上前一步,站在佐波爾斜前方。


    除了他們三人,在場的其他人對皮內羅統帥的行為似乎並不驚訝。


    目光齊聚、麵無表情地朝向這邊。


    “皮內羅統帥,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崔卡斯領主問道,“你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指控。”


    “沒錯,一項嚴厲的指控!”皮內羅統帥毫不避諱。


    “指控的話,你有證據嗎?”拉梅森勳爵跳出來問道。


    穆辰洲心裏清楚,這兩個參與談話的貴族,是西方與北方派係的兩大領頭者,都是狡猾世故的老司機。表麵上他們是以一種傾向於公正的立場主事,實際上不知道在暗地盤算著什麽貓膩。


    “證據?”皮內羅統帥不屑地反問一聲,接著說道:“按照反攻計劃,阿斯蘭特軍隊早很多天攻入山地聯邦,繞過紅石鎮。”


    他在陳述中逐漸變得憤怒:“阿斯蘭特軍隊有充足的時間做任何準備。但在我們夾擊敵人的關鍵時候,卻沒有第一時間看見他們的身影,衝在最前麵的成了山地聯軍自己人!”


    “你要說證據的話,這場戰役下來,蘭提克斯軍隊和阿斯蘭特軍隊都傷亡無幾,我們卻損失慘重。這就是證據!”


    在戰場上交戰,無論何種情況,軍隊產生傷亡都是正常不過的事情。為什麽僅憑軍隊的傷亡情況,就可以當作判定不軌的證據。


    麵對皮內羅統帥的強盜邏輯,索羅和佐波爾尚未反應過來,又聽到拉梅森勳爵插話道:“既然證據已經具備,阿斯蘭特軍隊統帥,有沒有話想要說?”


    “這……”佐波爾被問得語塞。


    一種毫無證據性的言論,莫名其妙被當作成立的證據,並以此來發難。如果有話要說,不就相當於默認自己被指控的立場了?


    佐波爾感到很突然。


    平時除了跟士兵或者臨月兄弟會的人打交道,對外基本都是敵對關係。此時這種場麵,他還真沒什麽經驗。


    “索羅先生,我們與蘭提克斯、同山地聯邦,到底是什麽樣的關係?”佐波爾不禁小聲問道,他害怕自己說錯話,產生壞的影響,或者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麵。


    “這很複雜。”索羅側過臉來應了一句,很快又道:“沒事,我來說。”


    他轉回頭,麵向山地聯邦的掌權者們:“諸位閣下,我想現在還不是指責的時候。我們應該討論接下來怎麽對付西邊的耶西尼亞人,畢竟他們的大部分軍隊都……”


    “我是在向阿斯蘭特問話,其他人不該隨便回答,難道你不知道嗎?”拉梅森勳爵忽然開口,粗暴地將索羅打斷。


    他的口吻十分霸道,就像是在對待那些附庸於他的北方派係同僚。


    索羅被這突然起來的囂張弄得愣神,片刻之後,才回敬道:“我索羅·摩爾希加,是來自阿斯蘭特的劍士,難道你不知道嗎?”


    拉梅森勳爵也愣住了。


    在山地議會的議事大廳裏,他可從沒被人反唇相譏過,即便是和崔卡斯領主發生爭執互懟時,也與此刻的感覺不同。


    他知道索羅,蘭提克斯軍隊裏的要員,反擊計劃就是他代表蘭提克斯王國前來參與製訂的。他似乎也是十劍士之一。劍術了得,卻不是什麽大不了的軍階,竟然敢如此囂張。


    “哦?”拉梅森勳爵短暫調整,開始發出輕蔑的聲音。他橫眉冷眼,盯著比他年輕很多的索羅看。


    場麵一度僵持,崔卡斯領主十分合時宜地站出來圓場道:“蘭提克斯王國與阿斯蘭特王國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這你應該知道。”


    “沒錯,這兩個王國現在可是組建了一個同盟,好像叫什麽……亞特蘭蒂斯。”說話的是希洛男爵,北方派係,拉梅森勳爵的跟班,連說話的輕蔑語氣都在有意效仿,特地把“亞特蘭蒂斯”這名字說得很滑稽。


    “哼……真可笑。”拉梅森勳爵吐出一句,也沒再糾結索羅的身份問題。


    “在戰場上,厄運總是與榮耀相伴。軍隊有傷亡是正常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會發生在誰身上。這種無法預料的事情,用來推敲出一國軍隊的壞心思,並加以指控,是有失公正的。”索羅說道。


    “哼哼……按照計劃,阿斯蘭特軍隊負責阻擊撤退中的敵人,以使追擊的聯軍獲得增援。然而,是我們屢次與敵軍交戰,你們根本沒有完成使命。並因此招致了山地聯軍的損失。”皮內羅統帥再次強調指控的內容。


    “如果按照計劃,山地聯軍應該事先在耶西尼亞人撤退的路上搭建障礙、破壞山道,斷絕敵人的退路。”索羅說道,“請問這一點,你們做到了嗎?”


    最初的計劃被提起,皮內羅統帥默不吭聲。


    此時,佐波爾大概觀察清楚了情況,開始有了些底氣:“如果你們做到的話,也不會後麵追擊敵人這麽遠了。我們當時已經按照計劃在落星山等候,因為沒能阻斷耶西尼亞人退路,我們不得不在群山裏摸索很多天,更換行動地點。”


    “追擊戰線的延長,全是因這個而起。我們伏擊耶西尼亞大軍而蒙受的損失,也因這個而起。”


    佐波爾所說是個關鍵點。


    “沒有成功破壞山道,是因為受到敵人援軍的半路襲擊。這一點大家都清楚。”皮內羅統帥反駁道,“按照你的說法再往上推測,這次反擊最早是你們蘭提克斯王國的意思,是不是也該把責任算到你們公主的頭上?”


    “說得沒錯!今天必須把事情說清楚,招致聯軍慘禍的人,必須付出代價!”拉梅森勳爵用更凶狠的語氣說道。


    索羅和佐波爾又一次驚呆了。


    這些議會掌權者,這麽快就露出了蠻橫的嘴臉?


    不僅想把責任歸咎到阿斯蘭特,還叫囂著要付出代價。


    “怎麽?你們指控就算了,莫非還想審判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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