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擊從黑夜持續到天明。


    索羅率軍隊一直追擊到南邊的石榴穀附近,在曠野裏遊弋,又折返回臨月城方向。


    他沿途追上兩三波出逃的耶西尼亞騎兵隊,但凡遇上,都將其盡數消滅。對方人數少,屬於掉隊散兵,基本沒什麽反抗能力,無法給索羅的部隊造成傷亡。


    前後幹掉幾十人,可出逃的士兵遠不止這個數量,可見追擊行動沒有顯著效果。


    也許因為在阿斯蘭特廣闊的平原沃土上,騎兵的行動能力比自行車更勝一籌,追擊速度比不上逃跑速度。加上臨月城南邊不是純粹的平原地形,多少有些隆起的山坡和小丘陵,車騎兵部隊在這種地貌下行進,會拖延速度。


    車騎兵部隊大都隻經受過短暫的騎行訓練,讓他們攜帶武裝或者火把騎車爬坡,實在吃力。


    情報所提供的敵軍人數有好幾百,到天亮也沒見過蹤影。


    這麽多的一波敵人,會去了哪裏?


    索羅在一座山坡上停下,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耶西尼亞人往南逃跑,進入山地聯邦,應該會與埋伏在那裏的蘭提克斯守軍相遇。


    埋伏部隊至少提前一天在邊境部署好了防守,規模大概五百人,與逃跑的耶西尼亞騎兵人數相當,在數量上幾乎沒有優勢。


    車騎兵與步兵的戰鬥能力無法與騎兵相比,甚至處於劣勢。如果耶西尼亞人事先通過傳信兵或者其他方式把情報傳過去,從山地聯邦境內召喚來援軍的話,那麽會出現一種最壞的情況:邊境守軍麵臨耶西尼亞援軍和出逃騎兵的夾擊。


    那肯定會全軍覆沒。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似乎有必要將追擊部隊分編出一部分,提前去邊境支援。


    另一種假設,如果這波逃跑騎兵沒有去南部邊境,轉而選擇去西方,繞過南部山地,途經桃木村,到達溫泉鎮。那就沒有阻擊的餘地了。


    西邊原野開闊,他們還有可能與那些從西城大門突圍的騎兵匯合,從而保留阿斯蘭特兵團的根基力量。


    狡猾的耶西尼亞人,隻要有出色的前哨偵查,一旦發現南部邊境的蘭提克斯守軍,就極有可能選擇西邊這條路。


    除此之外,還有第三種情況,需要防備:突圍出逃的耶西尼亞騎兵在曠野裏集結,反攻回臨月城。


    不過那種可能性極小,駐紮在臨月城的守軍數量也還算充足。


    無論如何,要在大規模戰鬥發生之前,找到這波敵人。


    隻有找到他們才能找到曼提烏斯。


    做不到這一切,追擊行動就毫無意義。


    看看眼前的車騎兵們,索羅覺得要做到很難。


    他帶領倦乏的追擊部隊又在南部與靠近西麵的區域活動一陣,從石榴穀向月影鎮方向巡邏,仍然毫無斬獲。


    直到時間已過中午,索羅決定放棄追擊,返回臨月城。


    這是個無奈的選擇。


    放棄追擊意味著放走曼提烏斯。那可是殺害海勒叔叔的仇敵。


    索羅親眼看著海勒叔叔死去,死在曼提烏斯劍下,仇恨深入心底。


    三年前他有機會複仇的。與曼提烏斯在臨月城的西廣場決鬥,卻被突然出現的掠奪者希維斯特橫加阻攔。


    那次的複仇機會十分勉強。曼提烏斯實力強大,索羅隻能拚死一戰。希維斯特的阻攔,其實更多是救了他一命。


    三年後的今天,才是千載難逢的複仇良機。曼提烏斯卻要活生生逃脫了。


    索羅在沮喪之中做出了決定。他不知道下次複仇機會出現又要等到什麽時候,隻希望別讓輕易地逃到遠離阿斯蘭特的地方。


    返回臨月城之前,索羅沒忘了分兵去支援南部邊境,隻留下一百人左右,跟隨自己返回。


    在路上,他遇見了臨月城派出的傳信兵。


    共有五名傳信兵被派出臨月城,攜帶赫爾克迪拉公主的親筆信件,往南邊分散,尋找索羅和追擊部隊。


    其中,最幸運的這位傳信兵,找到了索羅。


    公主的信件內容簡短,但字字句句震懾人心:“索羅,立刻回來!曼提烏斯被捉住了!”


    曼提烏斯被關押在臨月城地牢裏。


    牢房很小,他的身軀起碼就能占據五分之一的空間。而這已經是地牢最大的一間牢房了。


    就算牢房再大點,對曼提烏斯來說也沒區別。


    因為他被五花大綁,套在牢房的金屬門欄上,完全無法動彈。


    阿斯蘭特兵團突圍逃離之後,蘭提克斯軍隊僅用半天時間就攻占了王宮。


    赫爾克迪拉公主在清晨下令進攻,不到中午便將王宮內的零星殘兵清剿幹淨。再利用下午的時間清理王宮,等到黃昏時候,索羅回到臨月城,公主帶著他和穆辰洲夫婦一道,去到地牢。


    所有的耶西尼亞士兵,陣亡的、被處決的,占了九成。隻有少數非戰鬥編隊的軍人被流放出城。沒有任何一個士兵被當作俘虜收納,王宮的地牢裏,僅關押了曼提烏斯一人。


    有捆綁的鐵鏈,有一道金屬門欄,氣勢方麵就像樣多了。


    即便曼提烏斯努力克服捆綁帶來的脊柱彎曲,盡可能挺拔地站著,也不像黎明時候那麽硬派。


    穆辰洲終於可以暢快、得意、趾高氣揚地站在他麵前。


    赫爾克迪拉公主也跟穆辰洲一樣。


    並且,仇恨在她絕美的容顏下潤色,顯得冷豔無比。她迷人的雙眸布滿厭惡的情緒,卻無法讓人共情她的恨意,反而生出一種別樣的敬畏感。


    “國王大廳那幅巨大畫像呢?去哪裏了?”公主的第一句話,竟是問起那幅畫,出乎所有人預料。


    “燒掉了。”曼提烏斯答得輕描淡寫,語氣裏帶著幸災樂禍,好像燒掉的不是一幅畫,而是畫像裏的公主本人。


    那幅畫既然已經不在,命運自然是悲慘的。


    公主的問題注定會給曼提烏斯得意的機會,而這貨絕不會錯過機會。


    “我曾找好畫師,為我畫一幅同樣大小的,打算就掛在原來的位置。沒想到畫師沒來,你們卻先來了。”


    曼提烏斯的語氣變得更加令人討厭,似乎故意要激怒公主。


    公主則一點沒上套:“我對你畫不畫像不感興趣,隻想知道那幅畫去哪兒了。”


    “如果藏起來了,你可以幫我找回它。也許我能因此赦免你。不過很遺憾,你活命的機會被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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