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跟清大告別了,秋火明信步走到了學校的大門口,舉起自己的右手,做了一個直角的動作,框住了學校的門口的幾個大字,同時嘴裏輕輕地發出聲音:“哢擦。”


    好了,這個年代的清大被他記住了。


    秋火明這一刻就像是個孩子,他嘴角上揚,拍好照後,又對著門樓揮了揮手,壓根就不理會周圍那些詫異的目光,他放下手,揣進褲子口袋裏,朝著公交站台走去。


    之前的風波已經消除了,這些天他住回了招待所,這裏自由些,吃飯、睡覺都自在,周院長那裏盡管也不管他,但是多少有些被拘著的感受。


    秋火明回到房間裏,取出了筆記本跟鋼筆。


    他開始回盤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還有之後去美麗國該注意的事項。


    每一個細節他都細致地在腦海裏掠過。


    跟著他翻出從招待所前台那裏拿的最近的報紙,一篇篇地翻看著。


    1983年局勢並沒有明朗,一些事情若要發生,總有端倪,他發現了好幾起新聞,看來之後還有的折騰了。


    這個時候去美麗國,反而可以避開一些是非,他放下報紙,幹脆取出課本,拋開雜念,開始溫習起來。


    第三天的時候,秋火明剛用好早餐,還沒到樓梯口,就看到了虎子正風風火火地從門外往裏走,在樓道口處,跟他對了個正著。


    “虎子哥!”秋火明大喜迎了過去。


    虎子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回房間,穿上外套,跟我去見個人……”


    秋火明點點頭,“你也上來坐一會兒……”


    虎子二話不說,跟了上去。


    兩人說話投機,關係一日千裏,這幾天沒見,不僅沒生疏,反而因為再次遇見,多出了幾分親昵。


    “虎子哥,早飯吃了嗎?”


    “吃了兩個油餅,你們這大門口的油餅味道不錯,香……”虎子嘖嘖嘴道:“我今天開了車過來,一會兒給你見識一下我的駕駛技術……”


    “虎子哥,你會開車啊!”


    “那是,你想不想學?”


    秋火明立即點頭,“想。”


    “等今天事情辦好了,我開車到空地上,教一下你……”


    “好啊!”秋火明大喜,他原本就會駕駛,隻不過,一直沒機會上手,趁著這個機會摸摸汽車,回頭到了美麗國,順理成章地開開車,也讓自己過過癮。


    他拿了一件風衣,虎子提醒道:“穿少了,再拿條圍巾。”


    秋火明應了一聲,順手把掛在牆上的圍巾套上,轉身的時候,把背包提在手上,這才出了門。


    虎子半道上,幫他把包提著,讓他把風衣套好。


    秋火明推開招待所的大門,這才發現大門口停著一輛軍用吉普車,車窗都沒有,四麵漏風。


    秋火明這才明白他要自己戴圍巾的用意。


    “驚不驚喜?”虎子哈哈哈大笑著,先走了一步。


    秋火明快步跟上,拉開副駕駛的門,一屁股坐了進去。


    這時候的車子坐墊,都是硬邦邦的,秋火明下意識伸手去撈安全帶,左右看了看,一無所有。


    這車還真是簡約。


    秋火明靠在椅背上,車子發動了起來,隨著轟隆聲響起,車子朝前駛去。


    風肆無忌憚地朝裏灌了進來,虎子大笑:“涼快不?”


    秋火明裹緊了風衣,把圍巾係好,“虎子哥,你咋這麽節約,這車窗玻璃就不能加裝一下?”


    “上回比武競賽的時候,玻璃都打爛了,懶得裝,這樣更好。”


    虎子看上去對這車極為滿意,話語裏都是自豪,“男人嘛,別嬌氣……”


    秋火明直起了腰,主要是椅背也硬,他扭頭不看他,懶得理會他這句話。


    車子沿著長街往北開去。


    進了小區後,虎子熟門熟路開到了院子門口停下。


    秋火明這才跳下車,之前剪短的平頭,這些日子已經長長了一些,被風吹的翹了起來,白淨的額頭微微地發紅。


    剛走到了演武場,就看到許爺爺正在跟一個中年男人坐在長廊上的太師椅上,這一大早的,兩個人就已經在喝酒了,當中隻放了一碟花生米。


    虎子拍了他一下,“愣著幹嘛,走啊。”


    秋火明跟在他身後,兩人走到了許爺爺身旁。


    “許爺爺早啊……”走近後,秋火明打了聲招呼。


    許爺爺放下酒杯,“火明來了,過來,我跟你們介紹一下。”


    “你叫他遲叔叔……”許爺爺指著一旁氣質穩重,儒雅的中年男人說道。


    秋火明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遲叔叔好。”


    “他就是我說的秋火明,學無線電的,是個高材生,這次會跟中科院的考察團一起去美麗國……”許爺爺簡要地介紹了一下秋火明。


    遲叔叔嘴角微揚,他點了點頭,“畢業了嗎?”他一抬眸子看向了秋火明。


    這人的氣場極大,即使在許爺爺身旁,也沒有遜色幾分。


    秋火明好奇了起來,他站直了腰,“還沒畢業,今年大一,我打算二年讀完本科。”


    “哦。”遲叔叔聞言眉頭反而皺了起來,“會不會有些好高騖遠了?”


    秋火明笑了笑,“我自己的水平,我自己清楚,我能早些畢業,可以學更多的東西。”


    “你一個大一的學生,中科院怎麽要你參加考察團?”遲叔叔問道。


    “我發表了一篇論文,解決了困擾世界近三百年來的一個學術上的猜想,所以入了中科院的眼。”


    這句話,秋火明沒有半點謙虛,越是麵對這種上位者,自己這氣勢就更不能弱,越是自身有材料,才能越得到上位者的認可。


    果然這話一說出口,遲叔叔頓時來了興趣。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放下手中的酒杯。


    他解釋道:“一早喝酒,是陪我的老上司,平時,我滴酒不沾。”


    許爺爺笑道:“難為你了。”


    遲叔叔笑了笑,“能陪你喝酒,我心裏高興。”


    這話說完,他看向了秋火明,“跟我說說,是什麽猜想,我前一陣子聽說……”


    他頓了一下,從腦海裏思索片刻,“費馬猜想?”


    秋火明也帶著一絲好奇,“咦,遲叔叔,你也知道這個猜想?”


    “別以為我們老人家就不懂這些。”遲叔叔站了起來,這才發現秋火明這身高高出了自己一個頭,“好,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他笑了起來,“像你這麽大高個,可不多見。”


    遲叔叔衝著在外圍守著的虎子叫了一聲,“虎子,再搬一張椅子過來。”


    許爺爺哈哈哈笑了起來,“小遲啊,你這喜歡考量人的習慣哦……要不是火明老成,怕是已經嚇得不敢說話了。”


    遲叔叔打量了一下秋火明,露出了幾分詫異,“這麽說來,我倒是發現了,火明這小子一點都不帶怕的!”


    “他都敢當著我的麵開玩笑,你說說看,這膽子,是不是天生就該來部隊……”


    許爺爺說完,順手夾了一粒花生米,咀嚼了起來。


    椅子搬了過來,遲叔叔坐回自己的位置,指著放在當中的空椅子說道:“火明,你先坐。”


    秋火明應了一聲,一屁股坐了下來。


    “你對無線電的發展趨勢有些什麽看法?跟我說說看……”遲叔叔的身體微微前傾,“上一次軍事演武,我們對無線電,也達到了空前的重視,往後啊,我相信,科技會越來越重要……”


    許爺爺笑道:“你這話啊,人家火明說過了……”


    遲叔叔眉頭一展,露出笑意,“小子不錯啊,眼光有的。”


    秋火明咧嘴笑了笑,“我就是班門弄斧,你們才是實際使用者,可以跟莪細說一下,回頭,我來改進……”


    “喲謔,前麵說的這麽謙虛,這後麵豪氣萬丈啊!”遲叔叔這次真的笑意直達眼底了,“一起探討一下可以,你這次去美麗國,看你能取多少經……”


    許爺爺大概是想讓他們能安心聊天,他站了起來,“行了,你們兩個聊吧,中午一起吃飯,我先去處理些事情……”


    遲叔叔跟秋火明趕緊站了起來。


    等許爺爺走遠了,他們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火明啊,關於技術改進這方麵,還是太空泛了,你如今還是學生,還是多些積累,等你這次回國,我們再來碰一下,今天……”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酒,笑了笑,“忘了泡茶了。”


    “今天我們就隨便聊聊天,你跟我說說看,怎麽想到要去解開‘費馬猜想’的?”


    秋火明仗著此刻年紀還小,可以曝光一下自己的短處。


    他笑著說道:“一開始我聽我們隔壁的大學生說過這事,說有大筆的獎金……”


    “所以我很早就上心了,之後到了大學後,觸類旁通,我自學了後麵的課本,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我就試著解題……花了些時間。”


    “沒想到,竟然解開了,然後我就投稿了……”


    秋火明的眼神明亮,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精氣神,他看著遲叔叔道:“我聽周叔叔說了,這筆獎金竟然還在,就是可惜了,他們的貨幣貶值了不少……”


    “哈哈哈哈哈。”遲叔叔大笑了起來,一個天才的少年,露出了他的小缺陷,這個人立即就立體了起來,更加的接了地氣。


    比起一個冷漠的天才來說,這種接地氣的天才,才是他打心眼裏喜歡的。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這點小心思哦……”遲叔叔頓了頓,接著說道:“往後記住了,愛財可以,要取之有道。”


    秋火明點點頭,“我媽經常說的,不該拿的錢一分都不能碰,她很辛苦,我一開始就是想多賺點錢,讓她日子過得好一點。”


    聞言,遲叔叔這回的欣賞更加的的藏不住了,“有孝心,不錯,看來你的家教很不錯,你母親也很好,她能這麽教育你們,看來,她也是一個有見識的。”


    聽到遲叔叔在誇陳素娘,秋火明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我媽一把年紀了,還在家裏自學文化課,她可厲害了……她隻參加過掃盲班,現在讀報紙、寫材料都沒問題了。”


    “那是不簡單。”


    遲叔叔很接領子,跟他聊天如沐春風,當然前提是他願意搭理秋火明。


    他的話音一轉,開始詢問起秋火明在學校學了那些知識。


    秋火明一五一十說了,順便把自己改造了對講機的事情也說了。


    對於這個,遲叔叔很有興趣,“需要什麽零配件,我去準備,你做兩台給我……”


    秋火明也不藏私,從背包裏取出筆記本跟鋼筆,“遲叔叔,配件挺多的,我寫給你。”


    他扯了一頁紙下來,認真地將所需的材料寫了下來。


    遲叔叔在一旁看著他寫,心裏對這個少年的評價更好了幾分,這種發明創造,如果他真的愛錢,一定會提出要求,但是眼下,他二話沒說,直接答應了自己的要求。


    這人知道輕重。


    秋火明寫完之後,把紙張遞了過去。


    遲叔叔掠了一眼,將它收了起來。


    後勤人員過來,將桌上的東西都換了,上了兩杯茶。


    秋火明說了這麽久,確實也渴了。


    幾口茶水入喉,心情都舒暢了幾分,“好茶。”秋火明讚道。


    “哦,你也懂品茶?”遲叔叔問道。


    “牛嚼牡丹,就喝個香氣。”秋火明笑著回了一句。


    上午的天氣還不錯,長廊有爬藤植物,已經生長的鬱鬱蔥蔥。


    秋火明見對方已經停下了話頭,也幹脆往椅背上一靠,專心喝茶。


    時光靜逸,遲叔叔喝了酒又喝了茶,微微有些困乏,“行了,你去玩吧,記得中午回來吃飯就行。”


    秋火明站了起來,“好嘞,我去找虎子練車,中午回來。”


    “練車?”遲叔叔笑了笑:“你要是會開,我給你辦個駕照。”


    “真的?”秋火明大喜,“遲叔叔,你等著,我今天就學會給你看看……”


    遲叔叔大笑,“行啊,你要是達標了,我就給你辦,你大概不知道,在我們部隊,學駕駛最快的也起碼要二個月呢!”


    “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秋火明已經跑到虎子身旁了,他扭頭看向遲叔叔,“說好了,可不許騙我。”


    “不騙你,去吧。”遲叔叔不以為意,見他們倆結伴出門了,這才渡著步子去找許爺爺了。


    門口虎子重新把車子啟動,“就去湖邊,那邊有空地,一會兒我先教你怎麽啟動,還有這些部件是幹嘛的……”


    “嗯,好……”秋火明應著,催促他快點開。


    虎子大笑:“別急啊,你這種新人我見的多了,以為開車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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