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火明一愣,這年頭,大家都喜歡問家裏人情況。


    他咳了一聲,“我爸媽都是在一般的單位上班,主要是我舅舅他有錢。”秋火明再次把金綽埔給拉扯到台麵上說。


    “上回,他就跟我打了招呼,他是個文化人,喜歡國粹……”


    這話也沒說錯,不過這個國粹指的是音樂……換個概念也不是不行。


    傅館長聽他言之有物,說得一本正經的,心中逐漸升起了希望。


    秋火明說完這些,已經在翻看手裏的清單了。


    這張清單並不是事無巨細都寫在上麵的,而是按照係列來寫。


    例如張大千的荷花係列,一共多少卷……


    他的敦煌係列,一共多少卷……


    齊白石的蝦戲圖係列……


    秋火明看的火熱,這些係列那可都是鼎鼎大名啊。


    “我舅舅委托我全權處理這件事情,你把賬號給我,我舅舅會直接打款過來,你這清單要給我一份,此外庫房的東西,傅館長,你打算怎麽交接給我?”


    “你是小糖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晚輩,如果這件事能確定下來,我給你寫個單子,約定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貨物就在庫房裏,你什麽時候過來拿都可以,東西比較多,字畫的保管也需要適當的地方,你可不能隨便放置……”


    傅館長到底是文化人,雖然眼下把東西賣了,還是希望這些東西能有個好的歸處。


    “還有,你要是錢付了,東西一時半會兒不拿走,我們代為保管也行,鑰匙交給你,東西就放在我們這裏儲存,什麽時候要提前說一下就行,我用單位的名義跟你簽份合同。”


    秋火明聞言大喜,“好,我舅舅暫時還不能來京城,就按照你說的,簽了合同,我舅舅先打款,東西由你們暫時保管,等我舅舅租了新的庫房,就過來交接……”


    傅館長想了想,“行,我先起草一份合同,你們可以到處去兜兜,一會兒就好。”


    唐小糖笑道:“曉然、秋火明,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去看一隻肥貓。”


    貌似所有的博物館都會有一隻招牌貓,秋火明笑著應了一聲,顧曉然跳起來了,“可惜,我們沒帶吃的過來。”


    “它不愁吃喝,專門抓老鼠。”唐小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走了出去。


    三個人魚貫而出。


    沒多久就在院子裏看到了一隻正在曬太陽的胖橘貓,見到唐小糖過來,也不躲閃,近看有幾分鼇拜的樣子,端的是霸氣側漏。


    “肥貓。”唐小糖蹲了下來,伸手在它的肥腦袋上輕輕一點。


    肥貓翻了個身子,側躺下來,眼睛睥睨地看著秋火明一行人。


    “這貓不能摸頭,我跟它混熟了,才敢碰一下,這家夥凶的很。”唐小糖笑道。


    肥貓大概是聽懂了,叫了一聲,以示同意。


    “嘿,它還真的聽得懂啊。”顧曉然靠近唐小糖也蹲了下來。


    她嚐試著將手探了過去,那隻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動靜。


    秋火明在旁叮囑道:“它野性還在,你別試探了。”


    顧曉然這才遺憾地收回手。


    那隻肥貓也似乎有些遺憾,伸出的爪子縮了縮,再次收進肥厚的胸毛裏。


    幾個人呆在這裏逗弄著肥貓,過了十來分鍾後,傅館長親自過來了。


    “火明啊,過來看看。”他將手裏的一頁紙遞給了秋火明。


    秋火明走過去,接過這頁紙,從頭看了一遍,這協議是才寫的,傅館長很細心地將他們剛剛談妥的部分,把它們用條款的方式羅列了出來,後麵的清單作為附件。


    “行啊,就這麽辦吧。”秋火明回應道。


    “走吧,到辦公室去。”傅館長見他沒意見,也鬆了口氣。


    那邊唐小糖笑道:“你們去辦正事吧,我跟曉然在這裏玩會兒。”


    回到辦公室,傅館長重新起草了一份合同,秋火明拿著後,添加了一個違約責任,傅館長見這個違約責任對自己也有利,頓時沒有了二話。


    兩人各自簽下名字,傅館長還貼心地拿著館裏的公章,給附件還有協議加蓋了騎縫章。


    秋火明吹了吹上麵的紅泥印記,“傅館長,莪借用一下你們的電話,我讓我舅舅這就把錢打過來。”


    傅館長笑道:“電話隨便用,也不用這麽急的,協議上寫了,一周內付款都可以的。”


    電話打通了,依舊是夾雜著一些噪音,“小舅舅,是我,我是秋火明……”


    那邊金綽埔笑道:“你小子,又拿我說事了,你這電話是京城打來的,是你上回說得,要入一批書畫的事情嗎?”


    “對,小舅舅,就是上回你要入手的書畫,已經談妥了……我把賬號報給你,你記下來,你記下來後,重複一遍給我聽聽,沒錯的話,今天或者明天就把錢打過來吧……”


    金綽埔冷笑了一聲,“我是你職員啊!老是要差我做事。”


    抱怨歸抱怨,到底還是拿出了紙筆,將他報的賬號記了下來。


    “時間還早,我現在就去銀行,你收到了再跟我說一聲,匯款單上我會寫清楚的……”金綽埔重複了一遍賬號信息。


    秋火明拿著協議對照了一下,“沒問題,那就麻煩你了,小舅舅!”


    “你麻煩我又不是一天兩天了,行了,我這就出門。”


    那邊電話掛斷了。


    秋火明笑著對著傅館長說道:“辦妥了,我小舅舅現在就匯款,你這邊也聯係一下銀行,沒那麽快到,但是能查到什麽時候匯的款……”


    傅館長大喜,“你舅舅真是個守信的人。”


    秋火明將清單跟協議收好,放進背包裏。


    又將自己入住的招待所電話報給了傅館長,“有事情的話,就直接打這個電話,讓前台轉給我就行。”


    兩人事情辦得順利,心情都很愉悅。


    “火明啊,喝茶嗎?”傅館長彎腰從書桌的下方櫃子裏摸出一筒茶葉,“今年的春茶,來一點?”


    “行啊,那就嚐嚐……”


    “這是白茶,喝的人不多,比綠茶的味道要重,地方沒啥名氣,但是這茶的口感很不錯。”傅館長一邊介紹著一邊拿出一個白瓷茶杯出來,抓了把茶葉進去,將熱水注入。


    隨著熱水的注入,白瓷茶杯上出現了一條紅色的惟妙惟肖地鯉魚。


    秋火明一愣,傅館長得意地說道:“神奇吧,一遇熱水,這杯子就會浮出畫麵……”


    秋火明心想,這種加了感溫材料的杯子,早就在後世爛大街了,他心裏詆毀,臉上卻不顯露,“還真是神奇。”


    “一個外國友人贈送的。”傅館長笑道:“其實,我也知道這種材料不貴,就是這魚,確實好看……”


    兩人正說笑間,辦公室的大門被敲響了。


    傅館長還以為是唐小糖回來了,“門沒鎖,進來吧。”


    門推開了,進來的卻是一名30來歲的年輕男人,他一見到傅館長就笑道:“館長,我是小許啊。”


    “是你啊,又來臨摹畫啦?”傅館長笑著招呼道。


    “今天倒不是這個原因。”小許快步走了進來。


    他看了秋火明一眼,發現他年紀很輕,大概以為他是傅館長的子侄,也沒在意,直接對著傅館長說明了來意。


    “我聽說你有9000多幅畫要賣掉?”


    “不止,不過,這事情已經解決了。”傅館長輕鬆地說道。


    小許聞言也鬆了口氣,“那就好,不賣了是吧,我還在愁著一時半會兒搞不了這麽錢出來。”


    傅館長一愣,“怎麽,你也有心要買?”


    秋火明立即豎起了耳朵。


    小許點點頭,“我得知消息後,就回去籌錢了,現在還不夠,就先來跟你這裏說一下,這錢寬限幾個月,肯定能湊齊的,不過,你不賣了,那也好,我還能經常過來臨摹。”


    傅館長遺憾地笑了笑:“怕是以後不能給你臨摹了。”


    “為什麽?我不會弄壞原件的!”


    “不是這個原因,這批書畫已經賣掉了。”


    小許的臉色大變,“不會吧,賣給誰啦?不行,你不能賣給別人,我的錢湊得差不多了,你得賣給我!”


    他快步走近傅館長,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傅館長沒掙脫掉,麵子有些難看,“你這人怎麽這個脾氣,這買賣有個先來後到,你來晚了怪誰啊。”


    小許緊抓著傅館長的胳膊不放,“我一聽到消息就去湊錢了,你不能賣給別人!”


    他翻來覆去就重複這一句話,傅館長終於怒了。


    秋火明上前一步,幫著傅館長掙脫了。


    傅館長見小許的臉色不好,也懶得跟他計較,他指著大門說道:“小許,你心情不好,我也理解,但是你也要理解我,這裏不歡迎你,你走吧。”


    小許木訥地站在原地,“我……”


    秋火明在一旁問了一聲,“我能問問你為什麽要買這些畫嗎?”


    小許目光看向秋火明,“說了你也不明白。”


    他黑著臉,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傅館長見他走了,這才對著秋火明說道:“這人倒也不壞,就是這脾氣吃不消,算了。”


    話音剛落,一旁的電話響了,他拿起電話,聽了一聲,他把電話遞給秋火明,“你舅舅打來的。”


    秋火明拿起電話,“小舅舅,是我。”


    金綽埔的聲音帶著些笑意,“事情辦妥了,你讓他在那邊也查一下,估摸著過幾天就能到了。”


    “好嘞,謝謝小舅舅。”


    秋火明放下電話,對著傅館長說道:“錢匯過來了,你要問問財務嗎?”


    傅館長聞言大喜,剛剛發生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我去財務室問問,你先坐在這裏等我。”


    等他出去了,秋火明一邊喝著茶,一邊翻看著桌上的一本康熙字典。


    門是半開著的,過了好一會兒,突然聽到門外有人在喧鬧。


    秋火明放下字典走了出去。


    隻見之前來過的小許又來了,這次是兩個人,還有個老者,兩人麵容相似,一看就是父子二人。


    傅館長剛從財務室出來就被攔下來了。


    對方拿著一個蛇皮麻布袋,“館長,這裏有三萬塊,算是定金,後麵的一周內給你補齊……”說話的是老許。


    這一家人確實做事麻利,這麽會功夫就把錢給帶過來了。


    傅館長一跺腳,“確實已經賣掉了,人家錢都打過來了!”


    “我不信,昨天我才問過的,不可能今天就賣了,這錢又不是小數目!”小許梗著脖子說道。


    財務室的財務走了出來,她解釋道:“對方確實已經全額打款了,你們也別為難傅館長了。”


    老許跟小許對視了一眼。


    “那東西呢?東西沒給吧,你們把錢退給他,我們保證一周內把錢給湊齊。”老許沉穩一點,直接提出了一個非分的要求。


    “老傅,我們認識這麽久了,就一點麵子都不給?”老許看樣子跟傅館長認識,大概關係也不算親密,多少也能搭上些話。


    想想也是,不然小許經常過來臨摹畫本,不認識也不會放行。


    傅館長瞥了一眼秋火明,正主在這兒,這關頭,這話他可不能接。


    “合同都簽了,違約金是售價的一倍,也就是40萬……”傅館長再次瞥了秋火明一眼,這違約金是他後來加的,當時他壓根就沒想到這玩意兒還有人競爭,當時毫不猶豫就同意加上去了。


    萬萬沒想到,這事還真的有人插手了。


    秋火明冷眼旁觀,不管怎麽樣,自己占了先手。


    許家父子聽說了違約金要40萬,頓時啞殼了。


    兩人小聲地議論了幾句,老許再次開口了,“老傅啊,打官司的話,我來負責,這年頭,合同也不算什麽,隻要東西沒給人拿走,那就還有餘地……”


    他這話倒是提醒秋火明了,他打算明天就去找庫房,早點把東西運走,省的老是被人惦記著。


    那邊的父子二人,壓根就沒料到,那個買家就站在他們麵前,他們的非分要求,當麵提了出來,就算是傅館長有心幫他們,眼下也毫無辦法。


    許家父子見傅館長軟硬不吃,也來氣了。


    “行了行了,就算不全部給我,我跟那個買家一人一半總歸行了吧?”老許再次提議道。


    傅館長搖了搖頭,“這我做不了主,要不這樣,過幾天你們再來,我問問那位買家,能不能轉讓一些給你們……”


    老許聞言,見他說話有所鬆動,當即應了下來,“那行,我過兩天再來,你幫我問問清楚。”


    傅館長終於打發走這父子二人,取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他快步走到秋火明身旁,“你可都聽到了,我可沒鬆口,但是……”


    傅館長拉著秋火明走回辦公室內,把門反手關了,“你要不,轉讓一點給他們,不多,意思意思就行……”


    秋火明搖搖頭,“不行,一幅畫都不讓,我了解這種人,一旦開了口子,後麵根本收不住,到時候出了事算誰的……”


    傅館長聞言愣了一下,這話也有道理,許家的人固執起來,還真是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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