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你們也不要有遺憾
重回1982職工大院 作者：熾焰在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秋火明想了想，在修理鋪裏可以練手，但是修的都是低端的東西，他對這個興趣不大。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想在家多陪陪我家裏人。”
聽了秋火明的回答，丁浩瞥了一眼丁宇，“你看看火明，你再看看你自己，這一天天的人影都見不著。”
丁宇撓了一下後腦勺，破天荒地沒有反駁。
他順從地說道：“明天我陪老媽去逛街。”
丁浩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他移開視線看向秋火明，“上回……你做的那‘對講機’有興趣搞大一點嗎？”
秋火明歎了口氣，“浩哥，你現在是個體戶，搞大了沒好處。”
丁浩敲了敲桌麵，嘴角微微揚起，厚玻璃眼鏡片都遮不住他眼裏的精光，“英雄所見略同，我回歸組織了……”
“什麽？什麽意思？”丁宇不解問道。
“上次不是說了嘛，縣裏要搞個百貨公司，去年停了，今年突然又啟動了，要跟省城那邊靠，學習先進的經商模式……”
秋火明睜大了眼睛，“也就是說，你要回商業局了？”
丁浩點了點頭，“算是它的下屬單位，出來一趟，也算是見識過了，賺了些錢，更多的是開了眼界，不經商，一開始就是管理的位置，我就看不到這些彎彎繞繞了……”
“哥，爸知道嗎？”丁宇問道。
“收到風了。”
“那你這店怎麽辦？”
“店是小事，煙酒店給我女朋友，修理店給李師傅，我出資不出麵。”
秋火明伸出了大拇指，“厲害啊，浩哥。”
丁浩搖搖頭，“我不厲害，都是時勢造英雄，我就是不甘心這麽一事無成而已……”
“火明啊，你看事情確實很準，這事現在不急，等我站穩了再說，你這邊也多動動腦子，能不能改良一下外觀，有核心技術的話，去報一個專利……”
“專利是要去報的，這個要等我回羊城再說了。”
“行啊，哪兒報都行，就是要那張紙頭……”丁浩舒服地往椅背上一躺，“出來了才知道，背靠大樹好乘涼。”
丁宇瞥了瞥嘴，“什麽好處都讓你拿了。”
“拿得到也是本事。”
兄弟倆話沒說兩句，又開始鬥嘴了，秋火明喝了口汽水，大冬天的，喝了肚子裏冰冰涼。
丁浩跟丁宇懟了幾句，就懶得再搭理他了，他轉頭看向秋火明，“火明，你會看電路圖是吧？”
“基礎的會，太複雜的要看看才知道。”
“哎，你跟我去修理鋪看看啊，李師傅拆的那台錄音機，電路圖我看的懂，這個懂就是知道壞的零配件位置而已，原理那是一竅不通，你過來幫我講一下？”
“好嘞。”秋火明應了一聲，隨即站了起來，跟丁浩前後腳出了庫房。
丁宇慢悠悠地趕了過去。
修理鋪的李師傅跟丁浩都不是科班的，太高深了也聽不懂，秋火明幹脆用你問我答的方式來講。
“火明啊，這個是電阻，那為啥要用到這裏？”丁浩問道。
秋火明回答：“這個是放大信號用的……”
幾個人你問我答，說了將近一個小時，這才停了下來。
丁浩見耽擱了秋火明這麽長時間，有些不好意思，“火明啊，我給你拿瓶酒，你帶回去給你爸。”
“酒太貴了，你還要做生意呢，咱哥倆客氣個啥，浩哥，沒事我跟胖子就先走了，今天過小年，家裏事情多。”
“過小年，那更要帶了，小宇，你去拿一瓶，哎，拿兩瓶，送雙不送單。”
丁宇應了一聲，飛快地跑到隔壁。
秋火明沒攔住，片刻功夫，就看到胖子提著一個網兜站在門口招呼他出來。
秋火明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跟丁浩道了謝，這才推門跟胖子匯合。
回程是秋火明騎車，胖子坐在後麵提著酒。
秋火明一邊騎車一邊數落他，“胖子，你哥開個店不容易，你拿他東西倒是利索……”
“嘿，你又不是別人，這家夥黑心的很，東西賣的賊貴，不拿他的拿誰的……”
他將手裏的網兜舉高了，念了一遍，“茅台，醬香53度……”
“臥槽，你拿了茅台！”
“那是，我拿了最貴的，你沒看到我嫂子那臉色，哈哈哈哈……”
“好好好。”秋火明一時間也無話可說了。
回到家，才4點鍾，秋火明把車子停下，小妹的朋友已經離開了，胖子對跳皮筋深感興趣，又央著小妹跟他玩，秋火明一會兒要出門，不一會兒，他們三個人組了個小隊，開始玩了起來。
秋火明沿著小巷子往朱老太太家走去，還沒走近，就聽到門口傳來說話聲。
看樣子今天街道的工廠放工也早，杜家三個人都在。
杜家嬸子坐在小板凳上摘菜，杜叔叔靠在門框旁抽煙，杜小寶拿著一本小人書在看。
秋火明快步走近，杜叔叔倒是對他客氣地很，“喲，火明來了，八寶粥味道很好，我媽胃口不好，都讓我給吃了。”
“杜叔叔好，好吃就行，朱奶奶呢？”
“她犯困，剛剛回屋睡覺去了，你是來拿鍋的吧，洗幹淨了，就放在她屋裏，你自個兒去拿。”
“好嘞。”
秋火明快步進了屋，一眼就看到了，洗幹淨的小鍋就放在小飯桌上。
他伸手將小鍋拿了，接著探頭看向裏麵的小房間，門是開著的，裏麵的光線不好，朱老太太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花被褥。
他正要轉身離開，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衝著裏屋叫了一聲，“朱奶奶！”
裏屋裏依舊是一片寂靜，杜叔叔跟杜家嬸子在外麵聊著單位的事情，時不時有笑聲傳了進來。
秋火明的心裏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他再次揚聲叫道：“朱奶奶！”
裏屋依舊毫無動靜，他快步走了進去，昏暗的光線下，朱老太太臉色蒼白，睡在那裏紋絲不動。
秋火明伸出手指放在她的鼻端，毫無氣息。
秋火明的眼眶瞬間紅了，他轉身快步出了門，對著朱叔叔喊了一聲，“老太太好像不行了……”
杜叔叔手裏的煙頭掉落在地麵，灰燼彈跳著，煙頭忽明忽暗……
他跑著進了裏屋，不一會兒，裏屋裏傳來了嚎啕大哭……
秋火明站在室外，看著這一家人慌亂跑動著……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被雲層遮掩，氣溫驟降，看樣子大概會變天……
正要走的時候，杜叔叔突然走了出來，他眼睛紅腫，手裏拿著一封信，“火明……我媽給你的。”
秋火明一愣，“杜叔叔，你要不要看一看裏麵內容？”
他搖了搖頭，“莪忤逆了她一輩子，最後這點事情就不跟她作對了，信封了口，她不想讓我看。”
跟著他走出來的杜家嬸子，看了看秋火明，欲言又止。
秋火明點點頭，這才伸手接過信，“杜叔叔，節哀，那我就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想到遠在深城的杜秀敏，這消息肯定是要跟她說一下的，她回來或者不回來，都是一件麻煩事。
秋火明長歎了一口氣，人世間月圓月缺，半點不由人。
老太太高壽，走的也很安詳，這大概是唯一可以安慰的地方。
等他到了家，陳素娘跟秋建設都回來了，今天他們單位提前放人。
陳素娘在水槽邊清洗菜，旁邊放著一個菜籃子，秋建設靠在門框邊，手裏拿著一份報紙。
胖子跟大妹、小妹在院子裏跳皮筋，已經玩的一頭汗水。
陽光徹底地匿了，天色陰了下來，陳素娘甩了一下手上的水，探出身子，將燈繩拉扯了一下。
院子裏，光亮撒了下來。
陳素娘正要回頭，一眼瞥到正緩緩歸來的秋火明，她笑道：“鍋拿回來了？老太太說味道怎麽樣？”
秋建設笑道：“火明啊，我買了烏米團子，還是熱的，放在飯桌上，自己去拿……”
秋火明穿過嬉笑的胖子三人，徑直來到陳素娘麵前，憋了很久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
陳素娘一陣心慌，忙伸手摸向秋火明的臉頰，“火明，怎麽了？”
“老太太走了……”
陳素娘聞言一愣，半響歎了口氣，胖子他們停下了動作，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秋建設拍了一下秋火明的肩膀，“一會兒，我跟你媽去他家看看，有啥能幫忙的，火明你們這些孩子別去，衝撞了不好。”
這個小年過的寡然無味，趁著郵局還沒下班，秋火明頂著寒風騎車去郵局，給杜秀敏發了一份電報，把消息給她匯報了一下。
等回到家的時候，胖子已經回去了，秋建設跟陳素娘去杜家還沒回來。
大妹跟小妹在廚房忙著做飯，他進了小房間，這才摸出放在懷裏的信件。
信封上寫著五個娟秀的鋼筆字：【秋火明親啟】
他拆開封口，信紙當中夾著一張五塊錢，隨著他抖開信紙掉落在地麵，他撿了起來，信封裏，一共兩張信紙，寫滿了字。
朱老太太的很多字用的還是繁體字。
【火明啊，我是朱奶奶。
沒想到我會給你寫信吧，今天見到你，我突然就想跟你說些話。
最近我的身體忽好忽壞，我知道我時日無多了，你是個好孩子，秀敏跟我說過，她能去深城還是你給了她100塊錢，這錢啊，秀敏肯定會還給你的，你的大恩她也會一輩子記著……
我這兒子啊，也就是你杜叔叔，他本性不壞，就是倔強，一輩子反骨，這封信他要是看到了，反而不會拆，要是被我那媳婦看到了……那火明啊，你就看不到這份信了。】
看到這裏，秋火明似乎看到了朱老太太當初跟自己二大爺鬥法時，露出的狡黠的笑意，剛剛還洶湧的悲傷，竟然緩和了下來。
他抹了一下濕濕的眼角，嘴角輕揚了起來。
【我這一走啊，大家都解脫了，也是一樁喜事。
秀敏可千萬別回來，聽說春運的票子啊，是一票難求，受那個罪幹嘛。
我也不希望她回來，她跟她爸媽不能在一起過，那就讓她過她想過的生活，我老了，幫不了你們年輕人，隻能做到不拖累她……
秀敏給的那5塊錢，我翻來覆去看了好半天，我這心裏啊，可高興了。
這錢啊，我就不帶走了，替秀敏先還給你一點……
她要是問你，我說了啥，你就說，奶奶不要你回來，別搞那些虛頭八腦的孝順，要是真的想我了，就給我燒金元寶，買來金紙箔親手折，奶奶告訴你一個秘密，下麵隻收金元寶，單燒紙錢是沒用的……
我上半輩子，好日子過過了，也不遺憾，奶奶是高高興興走的，你們也不要有遺憾。
……】
秋火明放下手裏的信，將那張五塊錢放回信封裏，又將信紙折好塞在一起。
他抬頭看著天花板，直到院門口傳來了陳素娘的聲音，才恍然醒悟過來。
陳素娘走到他房門口這才停了下來，她說到：“街道來人去幫忙了，我看了一下，老太太還帶著笑容走的，一點罪都沒遭……”
秋火明站了起來，“嗯，我知道了。”
大妹在廚房喊了一聲，“媽，菜燒好了，現在吃嗎？”
“吃吧，人總要吃飯的。”
秋火明剛走出房門，黑漆漆地天空突然飄落了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家裏幾個人都站在院子裏朝天空看去。
不一會兒，地麵就積了薄薄地一層白霜……
飯桌上，秋建設拿出一瓶酒，不是胖子給的茅台，這是他在外買的散酒，“今天喝點酒吧。”
秋火明點點頭，“來一杯。”
酒倒滿，秋建設端著酒杯跟秋火明手裏的杯子碰了一下，接著一口飲盡，秋火明依葫蘆畫瓢一口喝了下去，緊接著嗆了起來。
秋建設伸手給他拍了拍背，“你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
他趁著酒勁繼續說到：“家裏大人都在，哪裏要你一個孩子家操心，你看小宇，那就是一個孩子樣，你也要有個孩子的樣，我們又不指望你養，你過得好，我們就好……”
“你這天天操心這、操心那的，老子我都替你累的慌……”
陳素娘原本想打斷他的話，聽到這裏，白了他一眼，倒也沒有反駁，她拿了一杯水走了過來，“火明，喝口水。”
秋火明喝了一口水，他扭頭看向陳素娘，突然嘴角上揚，“我以後不操心了……”
陳素娘不知道怎地，突然一陣心酸，她伸手揉了揉秋火明的頭發，“你這孩子啊。”
小妹跳下凳子，手裏拿著一個烏米團子，遞給秋火明，“哥，這是你的烏米團子，可好吃了，我小時候難過的時候，就想去吃烏米團子，可是家裏太窮了，我第一次吃，還是哥帶我去吃的……”
“我喜歡大哥操心，我現在每一天都很快活……”小妹抬著頭看著秋火明。
秋火明接過烏米團子，順手把小妹攬在懷裏。
他沒出聲，半響鬆開手，喝了一杯酒的臉色終於泛起了紅色，秋火明咬了一口烏米團子，“真好吃。”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想在家多陪陪我家裏人。”
聽了秋火明的回答，丁浩瞥了一眼丁宇，“你看看火明，你再看看你自己，這一天天的人影都見不著。”
丁宇撓了一下後腦勺，破天荒地沒有反駁。
他順從地說道：“明天我陪老媽去逛街。”
丁浩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他移開視線看向秋火明，“上回……你做的那‘對講機’有興趣搞大一點嗎？”
秋火明歎了口氣，“浩哥，你現在是個體戶，搞大了沒好處。”
丁浩敲了敲桌麵，嘴角微微揚起，厚玻璃眼鏡片都遮不住他眼裏的精光，“英雄所見略同，我回歸組織了……”
“什麽？什麽意思？”丁宇不解問道。
“上次不是說了嘛，縣裏要搞個百貨公司，去年停了，今年突然又啟動了，要跟省城那邊靠，學習先進的經商模式……”
秋火明睜大了眼睛，“也就是說，你要回商業局了？”
丁浩點了點頭，“算是它的下屬單位，出來一趟，也算是見識過了，賺了些錢，更多的是開了眼界，不經商，一開始就是管理的位置，我就看不到這些彎彎繞繞了……”
“哥，爸知道嗎？”丁宇問道。
“收到風了。”
“那你這店怎麽辦？”
“店是小事，煙酒店給我女朋友，修理店給李師傅，我出資不出麵。”
秋火明伸出了大拇指，“厲害啊，浩哥。”
丁浩搖搖頭，“我不厲害，都是時勢造英雄，我就是不甘心這麽一事無成而已……”
“火明啊，你看事情確實很準，這事現在不急，等我站穩了再說，你這邊也多動動腦子，能不能改良一下外觀，有核心技術的話，去報一個專利……”
“專利是要去報的，這個要等我回羊城再說了。”
“行啊，哪兒報都行，就是要那張紙頭……”丁浩舒服地往椅背上一躺，“出來了才知道，背靠大樹好乘涼。”
丁宇瞥了瞥嘴，“什麽好處都讓你拿了。”
“拿得到也是本事。”
兄弟倆話沒說兩句，又開始鬥嘴了，秋火明喝了口汽水，大冬天的，喝了肚子裏冰冰涼。
丁浩跟丁宇懟了幾句，就懶得再搭理他了，他轉頭看向秋火明，“火明，你會看電路圖是吧？”
“基礎的會，太複雜的要看看才知道。”
“哎，你跟我去修理鋪看看啊，李師傅拆的那台錄音機，電路圖我看的懂，這個懂就是知道壞的零配件位置而已，原理那是一竅不通，你過來幫我講一下？”
“好嘞。”秋火明應了一聲，隨即站了起來，跟丁浩前後腳出了庫房。
丁宇慢悠悠地趕了過去。
修理鋪的李師傅跟丁浩都不是科班的，太高深了也聽不懂，秋火明幹脆用你問我答的方式來講。
“火明啊，這個是電阻，那為啥要用到這裏？”丁浩問道。
秋火明回答：“這個是放大信號用的……”
幾個人你問我答，說了將近一個小時，這才停了下來。
丁浩見耽擱了秋火明這麽長時間，有些不好意思，“火明啊，我給你拿瓶酒，你帶回去給你爸。”
“酒太貴了，你還要做生意呢，咱哥倆客氣個啥，浩哥，沒事我跟胖子就先走了，今天過小年，家裏事情多。”
“過小年，那更要帶了，小宇，你去拿一瓶，哎，拿兩瓶，送雙不送單。”
丁宇應了一聲，飛快地跑到隔壁。
秋火明沒攔住，片刻功夫，就看到胖子提著一個網兜站在門口招呼他出來。
秋火明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跟丁浩道了謝，這才推門跟胖子匯合。
回程是秋火明騎車，胖子坐在後麵提著酒。
秋火明一邊騎車一邊數落他，“胖子，你哥開個店不容易，你拿他東西倒是利索……”
“嘿，你又不是別人，這家夥黑心的很，東西賣的賊貴，不拿他的拿誰的……”
他將手裏的網兜舉高了，念了一遍，“茅台，醬香53度……”
“臥槽，你拿了茅台！”
“那是，我拿了最貴的，你沒看到我嫂子那臉色，哈哈哈哈……”
“好好好。”秋火明一時間也無話可說了。
回到家，才4點鍾，秋火明把車子停下，小妹的朋友已經離開了，胖子對跳皮筋深感興趣，又央著小妹跟他玩，秋火明一會兒要出門，不一會兒，他們三個人組了個小隊，開始玩了起來。
秋火明沿著小巷子往朱老太太家走去，還沒走近，就聽到門口傳來說話聲。
看樣子今天街道的工廠放工也早，杜家三個人都在。
杜家嬸子坐在小板凳上摘菜，杜叔叔靠在門框旁抽煙，杜小寶拿著一本小人書在看。
秋火明快步走近，杜叔叔倒是對他客氣地很，“喲，火明來了，八寶粥味道很好，我媽胃口不好，都讓我給吃了。”
“杜叔叔好，好吃就行，朱奶奶呢？”
“她犯困，剛剛回屋睡覺去了，你是來拿鍋的吧，洗幹淨了，就放在她屋裏，你自個兒去拿。”
“好嘞。”
秋火明快步進了屋，一眼就看到了，洗幹淨的小鍋就放在小飯桌上。
他伸手將小鍋拿了，接著探頭看向裏麵的小房間，門是開著的，裏麵的光線不好，朱老太太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花被褥。
他正要轉身離開，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衝著裏屋叫了一聲，“朱奶奶！”
裏屋裏依舊是一片寂靜，杜叔叔跟杜家嬸子在外麵聊著單位的事情，時不時有笑聲傳了進來。
秋火明的心裏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他再次揚聲叫道：“朱奶奶！”
裏屋依舊毫無動靜，他快步走了進去，昏暗的光線下，朱老太太臉色蒼白，睡在那裏紋絲不動。
秋火明伸出手指放在她的鼻端，毫無氣息。
秋火明的眼眶瞬間紅了，他轉身快步出了門，對著朱叔叔喊了一聲，“老太太好像不行了……”
杜叔叔手裏的煙頭掉落在地麵，灰燼彈跳著，煙頭忽明忽暗……
他跑著進了裏屋，不一會兒，裏屋裏傳來了嚎啕大哭……
秋火明站在室外，看著這一家人慌亂跑動著……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被雲層遮掩，氣溫驟降，看樣子大概會變天……
正要走的時候，杜叔叔突然走了出來，他眼睛紅腫，手裏拿著一封信，“火明……我媽給你的。”
秋火明一愣，“杜叔叔，你要不要看一看裏麵內容？”
他搖了搖頭，“莪忤逆了她一輩子，最後這點事情就不跟她作對了，信封了口，她不想讓我看。”
跟著他走出來的杜家嬸子，看了看秋火明，欲言又止。
秋火明點點頭，這才伸手接過信，“杜叔叔，節哀，那我就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想到遠在深城的杜秀敏，這消息肯定是要跟她說一下的，她回來或者不回來，都是一件麻煩事。
秋火明長歎了一口氣，人世間月圓月缺，半點不由人。
老太太高壽，走的也很安詳，這大概是唯一可以安慰的地方。
等他到了家，陳素娘跟秋建設都回來了，今天他們單位提前放人。
陳素娘在水槽邊清洗菜，旁邊放著一個菜籃子，秋建設靠在門框邊，手裏拿著一份報紙。
胖子跟大妹、小妹在院子裏跳皮筋，已經玩的一頭汗水。
陽光徹底地匿了，天色陰了下來，陳素娘甩了一下手上的水，探出身子，將燈繩拉扯了一下。
院子裏，光亮撒了下來。
陳素娘正要回頭，一眼瞥到正緩緩歸來的秋火明，她笑道：“鍋拿回來了？老太太說味道怎麽樣？”
秋建設笑道：“火明啊，我買了烏米團子，還是熱的，放在飯桌上，自己去拿……”
秋火明穿過嬉笑的胖子三人，徑直來到陳素娘麵前，憋了很久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
陳素娘一陣心慌，忙伸手摸向秋火明的臉頰，“火明，怎麽了？”
“老太太走了……”
陳素娘聞言一愣，半響歎了口氣，胖子他們停下了動作，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秋建設拍了一下秋火明的肩膀，“一會兒，我跟你媽去他家看看，有啥能幫忙的，火明你們這些孩子別去，衝撞了不好。”
這個小年過的寡然無味，趁著郵局還沒下班，秋火明頂著寒風騎車去郵局，給杜秀敏發了一份電報，把消息給她匯報了一下。
等回到家的時候，胖子已經回去了，秋建設跟陳素娘去杜家還沒回來。
大妹跟小妹在廚房忙著做飯，他進了小房間，這才摸出放在懷裏的信件。
信封上寫著五個娟秀的鋼筆字：【秋火明親啟】
他拆開封口，信紙當中夾著一張五塊錢，隨著他抖開信紙掉落在地麵，他撿了起來，信封裏，一共兩張信紙，寫滿了字。
朱老太太的很多字用的還是繁體字。
【火明啊，我是朱奶奶。
沒想到我會給你寫信吧，今天見到你，我突然就想跟你說些話。
最近我的身體忽好忽壞，我知道我時日無多了，你是個好孩子，秀敏跟我說過，她能去深城還是你給了她100塊錢，這錢啊，秀敏肯定會還給你的，你的大恩她也會一輩子記著……
我這兒子啊，也就是你杜叔叔，他本性不壞，就是倔強，一輩子反骨，這封信他要是看到了，反而不會拆，要是被我那媳婦看到了……那火明啊，你就看不到這份信了。】
看到這裏，秋火明似乎看到了朱老太太當初跟自己二大爺鬥法時，露出的狡黠的笑意，剛剛還洶湧的悲傷，竟然緩和了下來。
他抹了一下濕濕的眼角，嘴角輕揚了起來。
【我這一走啊，大家都解脫了，也是一樁喜事。
秀敏可千萬別回來，聽說春運的票子啊，是一票難求，受那個罪幹嘛。
我也不希望她回來，她跟她爸媽不能在一起過，那就讓她過她想過的生活，我老了，幫不了你們年輕人，隻能做到不拖累她……
秀敏給的那5塊錢，我翻來覆去看了好半天，我這心裏啊，可高興了。
這錢啊，我就不帶走了，替秀敏先還給你一點……
她要是問你，我說了啥，你就說，奶奶不要你回來，別搞那些虛頭八腦的孝順，要是真的想我了，就給我燒金元寶，買來金紙箔親手折，奶奶告訴你一個秘密，下麵隻收金元寶，單燒紙錢是沒用的……
我上半輩子，好日子過過了，也不遺憾，奶奶是高高興興走的，你們也不要有遺憾。
……】
秋火明放下手裏的信，將那張五塊錢放回信封裏，又將信紙折好塞在一起。
他抬頭看著天花板，直到院門口傳來了陳素娘的聲音，才恍然醒悟過來。
陳素娘走到他房門口這才停了下來，她說到：“街道來人去幫忙了，我看了一下，老太太還帶著笑容走的，一點罪都沒遭……”
秋火明站了起來，“嗯，我知道了。”
大妹在廚房喊了一聲，“媽，菜燒好了，現在吃嗎？”
“吃吧，人總要吃飯的。”
秋火明剛走出房門，黑漆漆地天空突然飄落了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家裏幾個人都站在院子裏朝天空看去。
不一會兒，地麵就積了薄薄地一層白霜……
飯桌上，秋建設拿出一瓶酒，不是胖子給的茅台，這是他在外買的散酒，“今天喝點酒吧。”
秋火明點點頭，“來一杯。”
酒倒滿，秋建設端著酒杯跟秋火明手裏的杯子碰了一下，接著一口飲盡，秋火明依葫蘆畫瓢一口喝了下去，緊接著嗆了起來。
秋建設伸手給他拍了拍背，“你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
他趁著酒勁繼續說到：“家裏大人都在，哪裏要你一個孩子家操心，你看小宇，那就是一個孩子樣，你也要有個孩子的樣，我們又不指望你養，你過得好，我們就好……”
“你這天天操心這、操心那的，老子我都替你累的慌……”
陳素娘原本想打斷他的話，聽到這裏，白了他一眼，倒也沒有反駁，她拿了一杯水走了過來，“火明，喝口水。”
秋火明喝了一口水，他扭頭看向陳素娘，突然嘴角上揚，“我以後不操心了……”
陳素娘不知道怎地，突然一陣心酸，她伸手揉了揉秋火明的頭發，“你這孩子啊。”
小妹跳下凳子，手裏拿著一個烏米團子，遞給秋火明，“哥，這是你的烏米團子，可好吃了，我小時候難過的時候，就想去吃烏米團子，可是家裏太窮了，我第一次吃，還是哥帶我去吃的……”
“我喜歡大哥操心，我現在每一天都很快活……”小妹抬著頭看著秋火明。
秋火明接過烏米團子，順手把小妹攬在懷裏。
他沒出聲，半響鬆開手，喝了一杯酒的臉色終於泛起了紅色，秋火明咬了一口烏米團子，“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