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豐領著秋火明先去見了倪中寬會長,倪會長的樣子看上去很儒雅,戴著黑框近視眼鏡,頭發梳得齊整,穿著短袖白襯衫、深色長褲。


    三人剛要攀談,譚嘉良出聲了,“新人啊,新人應該先上台介紹一下自己才對……”


    他旁邊的那位容貌端莊的女生也附和道:“對對對,新人上台去介紹一下自己吧,這可是我們學生會的老傳統。”


    倪中寬點點頭,“這確實是我們學生會的老傳統,新人進來的第一關就是要演講,說說你的特長,你打算在學生會怎麽開展工作……”


    這麽說倒也合情合理,秋火明正有些意動。


    江豐笑道:“我們這又不是正式的學代會,今天就是大家商討一下,下個月的學代會競選的事情,讓小秋先聽聽,上台演講的事情也安排在下個月,也讓他有點準備。”


    秋火明瞥了一眼江豐,這人倒是護短的人,在這種領導下麵做事,挺好的。


    譚嘉良還想說些什麽,倪會長拍板了,“行,那就月底。”


    他走到講台上朗聲說道:“今天召集大家過來,主要是商討一下換屆選舉的事情,國慶過後,要召開學代會,自薦的人、大家推薦的人,表格上交的截止日期,就放在月底,後麵我們還要統計,這些都需要時間……”


    “很多新生不了解流程,宣傳部要在食堂的幾個出入口都貼一下公告,還有宣傳欄的信息要更新了……另外,國慶演出的事情,老生這邊的節目安排要抓緊,新生這邊也要安排幾個節目……這些,文體部負責這件事,給新生至少兩周的排練時間。”


    倪會長的思路很清晰,他對手下的人員很熟悉,安排起來遊刃有餘。


    江豐湊近秋火明小聲說道:“回頭我給你推薦一下副部長職位。”


    “我是無線電大四,你的正牌師兄,老徐跟我打過招呼了,你有啥不懂的,盡管來找我……”


    秋火明一樂,怪不得一進門,江豐就對他很關切,“好嘞,謝謝江部長。”


    江豐的模樣屬於典型的羊城本地人模樣,頭發微卷,嘴唇微厚,笑起來爽朗,大約是年紀比較大的關係,他的身上有種被生活曆練過的親和力。


    最近秋火明已經在和同學們的聊天中,動用‘白話’了,別人隻會覺得他學東西學的快,倒也沒人有疑問。


    他循序漸進,再過一段時間,就能肆無忌憚地用‘白話’交流了。


    學生會的幹部幾乎都是學生們評選上來的,評選的方法很簡單,先自薦或者他人推薦,這些就叫做幹部候選人,像江豐這種,當時的候選人就他一個,因此毫不費力就直接晉級了。


    倪會長發言結束後,其他的幾名部長都依次上台說了一番話,之前跟譚嘉良聊天的那位女生是文體部部長嶽蓓,她的特長是舞蹈,民族舞,副部長叫蔡紀偉,他是班級的體育委員,身材健壯。


    宣傳部部長叫金春雷,身材瘦高,麵無三兩肉,學校的廣播跟宣傳欄就是他負責的。


    秘書長叫衛繼山,是‘電力係’大三學生,他模樣斯文,身材不高,說話很慢,但是條理清晰,他的記憶特別好,他是大一進的學生會,當初的那些成員以及之後組織的事情,他都能如數家珍,說起數據,隨口拈來。


    學生會的成員還是藏龍臥虎的。


    秋火明想不明白為什麽譚嘉良這種人會被內定為學生會副會長,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看不出,他有些什麽才能。


    正想著,倪會長出聲了,“小譚,你也上台來說說,接下來的工作開展情況……”


    譚嘉良應聲站了起來,他快步走到講台,“我先跟大家說說,我去年的工作情況……”


    這些說完之後,他接著說道:“今年我有信心能做的更好,自薦申請我已經交上去了,我這回競選副會長職位,還請在座的各位多多支持。”


    “近期我還發展了幾名很有才華的學生會新成員,例如……”


    他的目光掃過秋火明,“我們數學係有兩位很有才華的新生,一位叫趙嘉敏,她會樂器,以後的文藝匯演我們又多了一個助力,另一位叫單芳,她的組織能力很強,也能吃苦,上回放電影,她忙到最後一個離場……”


    蔡紀偉嘿嘿笑了兩聲,“都是女生啊,小譚你可真厲害!”


    “咳咳,別亂說話,男生、女生都一樣,都是為了工作。”倪會長瞪了蔡紀偉一眼。


    秋火明舉手,大聲問道:“請問,她們兩個都同意加入學生會了嗎?”


    “那是當然,你還有什麽其他要問的嗎……”


    譚嘉良自信地問道。


    江豐是個老江湖了,他眼瞅著這兩位似乎有些不對付,他扯了扯秋火明,“散會了再說。”


    秋火明點點頭,他可不覺得趙嘉敏會同意譚嘉良的邀請,除非是單芳自作主張。


    “沒有了。”


    譚嘉良看了他一眼,“我的話也說完了。”


    倪會長快步上台,“剛剛說的事情,大家要盡快落實,好了,散會……”


    秋火明跟在江豐身後,戶外的路燈將門前的空地暈染出一道昏黃的光圈,夏蟲在旁邊的草叢裏鳴叫,迎麵飛來幾個飛蟲,被秋火明伸手拍走。


    等其他成員都散了,江豐這才開口問道:“你是不是跟小譚有什麽誤會啊?”


    秋火明搖搖頭,“我對他沒什麽誤會……”


    “聽他的意思他要競選副會長?”


    “小譚這個人,能力是有的,倪會長對他的印象很好,就是這……這交友,有點雜,算了,既然你說沒有誤會,那就沒有吧,這幾天你好好寫寫演講稿,回頭競選副部長,名字我替你報上去。”


    秋火明突然問道:“要是我也競選副會長呢?”


    江豐一愣,“你對學生會的工作有經驗?”


    秋火明想了想,“我有經驗……”


    “你還說你們沒有誤會,這都爭在一起了,你要是想競選副會長,那就寫自薦單上來吧,回頭放在候選人一欄裏,接下來就看學生們選舉了……”


    江豐一臉好笑地看著秋火明,“你們啊……放心,我也不勸你,年少氣盛也是好事,你的副部長推薦我給你留著,要是你競選副會長失敗,就來當副部長吧,走了,莪繼續回去操持我的實驗咯……”


    說完他揮揮手,朝著南區走去,那邊有幾間實驗室,據說是24小時不關門的。


    秋火明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才9點,離圖書館散場還有一個小時,他快步朝著圖書館方向走去。


    在圖書館門口被工作人員驗過學生證之後,就放他進去了,秋火明繞了一圈,終於在西區看到了趙嘉敏跟季鬆香兩人,她們正在伏案寫著東西,趙嘉敏的旁邊竟然還有個空位置。


    秋火明大喜,走到趙嘉敏身側,他伸手輕輕敲了敲桌麵,低聲問道:“這個位置有人嗎?”


    趙嘉敏抬頭,輕聲說道:“給你留的。”


    秋火明被這句話衝擊的一時間內心滿是喜悅,幾十年的道行一朝盡喪。


    他喜滋滋地坐了下來,這才發現桌麵還放著兩本書。


    趙嘉敏把書挪了過去。


    秋火明從書包裏摸出今天的作業,他拿著鋼筆在作業本後麵寫道:【你要加入學生會?】


    趙嘉敏搖搖頭,她拿著作業本續寫道:【我在班上當文藝委員,我怕忙不過來,單芳倒是給我拿了張單子,我還沒填寫呢。】


    【那我有數了,我們老師推薦我入了學生會,我想競選副會長。】


    趙嘉敏看了他一眼,【我聽單芳說,譚嘉良也要競選副會長,你這是跟他杠上了?】


    【各憑本事嘛。】


    【也對,那你加油……】


    秋火明收回作業本,開始寫作業……


    筆尖摩擦紙張‘沙沙’作響,秋火明寫完當前這本作業,偷偷看了趙嘉敏一眼,小姑娘的側臉恬靜,睫毛微微上翹,隨著她的呼吸輕輕顫動,秋火明趕緊移開目光。


    深呼了一口氣,這才打開另外一本作業,埋頭苦寫了起來。


    新生的借書證都下來了,桌上的那些貼著標簽的書都是從圖書館借來的。


    當下的圖書館還沒有計算機係統,眼下查閱書籍都要靠編號,先找大類,再從一個個小抽屜翻找卡片,根據卡片上的信息去書架上找書,或者由圖書管理員給你拿出來……


    (圖書館裏用它來借書的娃們,現在應該已經老大不小了)


    趙嘉敏寫完作業,開始翻閱下午剛借來的書,這本書是梁思成的《中國建築史》,正翻看的起勁,“鈴鈴鈴”清場的鈴聲響了。


    她跟秋火明同時歎了口氣,兩人麵麵相覷,秋火明收起作業本說道:“我還有一題沒寫完……”


    說完,秋火明湊近她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書,“梁思成的書啊。”


    趙嘉敏把書塞進書包裏,應了一聲說道:“書寫得不錯,可惜這人太過於薄情了……”


    秋火明:“……”


    趙嘉敏笑道:“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一會兒出去,我說給你聽。”


    秋火明喜滋滋地點了點頭。


    一旁已經收拾妥當的季鬆香,催促道:“快點、快點。”


    等隨著眾人出了大門,季鬆香這才鬆了口氣,她低聲在趙嘉敏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我先回去了,人有三急……”


    趙嘉敏忍俊不禁,“行了,你快走吧。”


    圖書館一樓沒有女廁,偏偏她想去廁所的時候已經開始清場了,再上二樓怕會來不及,隻能回宿舍再解決了。


    秋火明見她走遠了,這才問道:“欸,你說他薄情,是什麽意思?”


    趙嘉敏取出剛剛看的那本書說道:“這本書明明是他跟林徽因一起寫的,你看,這署名處卻隻有他一個人的名字……”


    秋火明接過書,在昏暗的路燈下看了一眼,果然隻有他一個人的署名。


    趙嘉敏收好書,邊走邊說道:


    “林徽因除了對遼、宋的文獻部分負責搜集資料並執筆外,全稿都經過她的校閱補充,所以這本書她是實打實的合作者。”


    秋火明以前對這些細節倒是沒有注意過,他對林徽因的關注,更多的是因為她是位奇女子,林徽因的學識不用多提。


    她的行為與那個時代格格不入,仿佛是入錯了舊時代的當代青年,那首《人間四月天》的詩作,在一次同名電視劇播出後,更是人人知曉。


    秋火明回應道:“這就過分了,萬萬沒想到梁是這種人……”


    “自古才子薄情。”


    “不是說才子多情嗎?”


    “多情就是薄情……”


    秋火明細想了一下,這話倒是有道理,但這個話題不能再衍伸下去了,弄不好就要惹火上身。


    “欸,趙同學,你的轉係申請怎麽樣了?”秋火明問道。


    “要參加一次專業考試,通知是在這個禮拜五……”


    “我去助陣吧,上午、下午?”


    “上午,你別來了,考試而已,哪裏需要助陣。”


    “那行,周五中午我們去食堂給你慶功。”


    “你對我這麽有信心?”


    “那是當然,你在我心目中,堪比林徽因……”


    “噗呲”,趙嘉敏笑得眉眼彎彎,“你這個馬屁拍的,我簡直不忍直視,我跟她哪能相提並論……”


    夜晚的風帶著微微的涼意,將趙嘉敏的裙擺吹的微微拂起,她的心情極好,神色裏帶著淺淺地溫柔,秋火明瞥了一眼後,心裏軟了一拍。


    “這次國慶我要上台拉小提琴,節目已經報上去了,秋同學,你要參與表演嗎?”


    “小提琴?是拉梁祝嗎?”


    “嗯,就你上回……”


    秋火明老臉一紅,“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


    趙嘉敏隨手撩了一下散落的劉海,“現在沒其他人,你老實交代,上回真的是在鍛煉身體?”


    她的性子原本恬淡,跟秋火明熟悉了之後,竟然也活潑了起來,或許,這才是她原本的性格……


    “這是個秘密,我拒不承認!”


    “我們還是討論國慶演出吧……”


    秋火明接著說道:“我有把吉他,你如果拉梁祝,那我就自彈自唱梁祝……”


    梁祝是現成的曲子,並不突兀,他想到後世的那首粵語版本的歌,這首編曲與歌詞倒是可以借來一用。


    “梁祝彈唱?我想聽哎……”趙嘉敏好奇道。


    “咳咳,那我清唱?”


    趙嘉敏想了想:“改天你帶著吉他到東湖邊彈給我聽吧……說不定,我還能給你提點意見……”


    “好嘞!”


    “欸,對了,你不是無線電係的嘛,能幫我修一下收音機嗎?”


    “沒問題,一會兒我送你到宿舍樓下,你把它拿下來給我帶回去。”


    別的不敢說,若是收音機,秋火明絕對一修一個準。


    主要的零配件就那麽幾個,出現故障的也就那幾個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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