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當年二姑娘歸寧,姑娘的地位亦是一落千丈。那時您在薑家的境遇,並不比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好到哪裏去,迎香看在眼裏,記在心頭。然而,即便如此,您還是慷慨解囊,讓我得以歸家。您當日對我說,回去後要過得好,我銘記於心,從未忘懷。”


    “歸家之後,我勤勤懇懇地幫助兄嫂經營生計,照顧孩子,一心期待能遇到一位良人共結連理,如此方能不負姑娘對我的一片慈心。豈料,我的兄嫂竟然如此無恥,要將我賣作人妾!”


    淚水再次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但她的神情依舊頑強不屈。


    “我的自由,是姑娘您幫我爭取來的。您讓我回去,是希望我過上好日子,我怎能讓他們任意踐踏我的尊嚴?因此,這些日子以來,我表麵上順從,實則一直在策劃逃離京城。得知姑娘在榆錢巷,我便鼓起勇氣,鬥膽前來求您帶我走。無論姑娘前往何方,迎香都願意追隨左右,至死不渝!”言罷,她再次重重地磕頭在地。


    “迎香,你先起身吧。”


    薑懷虞溫柔地扶起她,歎息一聲,語氣中滿是遺憾:“我未曾料到,你的親人竟然如此冷漠,不顧血緣相連的親情。”


    迎香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絕望,聲音顫抖地說:“當他們打算將我賣給那位鰥夫做妾時,他們就不再是我的家人了!”


    薑懷虞輕撫她的肩頭,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問道:“迎香,真的願意跟隨我嗎?”


    迎香目光堅定,毫不猶豫地點頭:“若姑娘不棄,迎香願意終身效勞,以報答姑娘的恩情!”


    迎香的忠誠與真摯,讓薑懷虞深受感動。


    “既然如此,那麽我這次返回,便帶上你一同啟程。”


    聽到這話,迎香激動得淚流滿麵,聲音哽咽:“迎香能再次回到姑娘身邊,實在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薑懷虞關切地問:“你的兄嫂將你賣了多少銀兩?”


    “五十兩銀子。”迎香眼中閃過一絲羞辱。


    薑懷虞微微點頭,語氣堅定地說:“好的,我離開京城之後,會派人將這五十兩銀子送至你家中,並告訴他們,已屬於我的人。從今往後,你不必再受你兄嫂的擺布。”


    迎香沒有想到,姑娘竟然如此迅速地為她解決了心頭之患,心中驚喜交集,感動得熱淚盈眶,擦拭著淚水說:“迎香感激姑娘的深厚恩情,今後定會竭盡全力侍奉姑娘,無論是來生,還是再世,我都願意終身為奴,聽從姑娘的差遣!”


    薑懷虞微笑著回答:“你已經離開府邸,既然已經擺脫了奴籍,便不必再自視為奴隸。今後,你隻需跟隨我,助我一臂之力即可。”


    自幼相隨,兩人間情誼深厚無比,如同手足。迎香對她的忠心猶如磐石,因此,那張所謂的奴契在她心中並無分量。


    迎香愣在,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一顆顆落。她嘴唇顫抖,卻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姑娘……”


    眼見她又要跪下,薑懷虞連忙一把將她扶住,言語中滿是無奈:“不必跪了,行裝已備,我們即將啟程,還是保留些體力以備旅途吧。”


    言罷,她先行跨出屋門,去查看鄧申那邊的準備情況。


    迎香愣愣地望著她的背影,淚水在臉上任意流淌。


    過了許久,她仿佛從失神中驚醒,抬起衣袖拭去淚水,眼中閃過一絲堅決。


    她絕不能辜負姑娘對她的重視和期待。


    一切準備就緒,薑懷虞便踏上了旅程。白玉京親自將她送到城外,目送著馬車緩緩駛向遠方,直至消失在視線之外,他才獨自一人返回。


    薑懷虞透過車窗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充滿了不舍和惆悵。


    固然他們夫婦間,曾經數度經曆離別之苦,然而這一次,竟也令她感到愁緒纏繞,難以抒懷……


    迎香察覺到她的鬱鬱寡歡,便試圖以言語為她破開憂鬱的雲層,溫聲問道:“小姐,姑爺對您定是寵愛有加吧?”


    薑懷虞輕輕點頭,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綻放出溫柔的笑意,“確實,他對我的關懷備至。”


    “我瞧見咱們姑爺風采翩翩,此次春闈必定能夠一躍成龍,屆時定能為您贏得一份狀元的榮耀,讓您成為狀元夫人!”


    薑懷虞心中浮現出白玉京那張俊朗的麵容,眼中滿含深情與依戀。


    “我對他深信不疑。”


    她轉眸望向迎香,語氣溫和地說道:“我們已經離開了薑家,往後還是稱呼我為夫人吧。”


    “好的,迎香銘記於心。”


    迎香深知當年換親的舊事,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但如今看到小姐與姑爺情意綿綿,由衷地感到欣慰。


    天氣嚴寒,道路濕滑,馬車在漫長的旅途中顛簸了三日,終於抵達了白家。


    離家已久,薑懷虞原本預料,白戚氏定會對她冷眼相待,然而出乎意料,她回來後,白戚氏僅淡淡一句“喲,還舍得回來啊?”便再無下文。


    她不禁感到驚奇,自家婆母何時變得如此和顏悅色?


    原本已準備好一番應對之詞,如今看來,倒是省卻了許多麻煩。


    白縉霄與楊氏都在外忙碌,家中無人,唯有兩個孩子,見到薑懷虞歸來,緊緊地圍著她,不願離開。


    慧依狡黠地問道:“嬸嬸,你是否也覺得祖母的態度轉變了呢?”


    “為何如此說?”


    慧依答道:“你不知道,當時小叔寫信回來,祖母得知你們不回家,在家中鬱鬱寡歡了好幾天,還說了你許多不是呢!”


    “後來怎樣了?”薑懷虞追問。


    “咳咳!”這時,奉昀向慧依遞了個眼色。


    但慧依並未察覺,嘟囔著嘴說:“哥哥,你為何嚇我?我可是站在嬸嬸這邊的,她許久未歸,我自然要將家中諸事告知嬸嬸。”


    薑懷虞微笑著,輕聲說:“好,你接著說。”


    “後來的事,父親和娘親在城裏經商,賺得盆滿缽滿,他們便購置了許多珍寶送給祖母,還告訴她,若不是嬸嬸,家裏便無法過上如此富足的生活。他們勸祖母不要責怪嬸嬸,若是惹得嬸嬸不悅,不願再照顧家裏,那,咱們家又得重蹈貧困的覆轍。還有柳媽媽,她也日日如此規勸祖母。祖母捧著父親和娘親送來的珍寶,漸漸地,對嬸嬸的怨氣也就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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