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


    蓬頭垢麵的老者對眼前這位少年產生了一些興趣。


    他主動對少年提出了問題。


    然而少年臉上卻露出了一抹錯愕的表情,有些茫然地搖搖頭:“名字……我們沒有名字。”


    “那他們管你叫什麽?”老者問。


    “疤臉,他們叫我疤臉。”少年回答。


    隨後對老者問:“你呢?你有名字嗎?”


    老者忽然呆滯了很長一段時間,像是在認真思考、回憶。


    就在少年以為他睡過去了的時候,老者忽然開口:“康。”


    “我的名字是康。”


    ……


    “你自己留著吧。”康說著將疤臉送他的鼠片推了回去,“我用不上這個。”


    “噢好。”疤臉猶豫了一下,隨後認真地把鼠片包起來收好。


    “有煙嗎?”康忽然問道。


    “什麽煙?”疤臉眨了眨眼。


    “香煙。”


    “那是什麽?”


    “好吧,沒事。”


    ……


    來自不同世界的兩個人進行了一段短暫的無效交流。


    疤臉叮囑康不要亂跑,因為其他部落不會像他們這麽好說話,遇到非本部族群的人會直接抓回去當過冬獵物的。


    盡管這座部落洞穴裏依然存在著不善、排斥的目光,但疤臉明顯能鎮得住那些饑餓的同族人。


    …


    “其他部族的人經常會嚐試入侵掠奪,搶奪我們的食物和新生兒,不過放心,隻要不亂跑,呆在這裏會很安全,你來的時候一定看見了,我們洞穴外就是懸崖,他們不敢闖進來……”


    而在倆人準備結束談話的時候,洞口外忽然傳來一連串急促奔跑的聲響。


    疤臉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他嗅到了血腥味,於是立馬抽出了腰間的骨刃和石斧。


    …


    闖入洞穴的並非其他部族的入侵者,而是疤臉本部族的人。


    這人扶著石壁衝進來,下一秒就踉蹌倒地。


    他的身上傷痕累累,左臂被齊肩撕下,劇烈的奔跑加速了血液的流失,已經活不了。


    憑著最後一口氣,他對疤臉等人斷斷續續地喊道:


    “快跑……那東西…爬上來了!”


    …


    這句話讓整座洞穴裏的族人麵如死灰。


    為數不多的青壯年們立馬將幼兒護起送到洞穴最深處,而後準備好骨刃弓箭等武器,死死盯住了那火光無法徹底照亮的陰暗洞口。


    疤臉也加入了守洞的隊伍。


    康冷眼注視著這一切。


    就在剛才,疤臉和他的族人倉促準備武器的時候,之前闖入洞口的那名斷臂的族人的屍體已經不翼而飛了。


    隻有康看得很清楚,某個詭異的生物趁亂將屍體拖拽了出去……


    …


    黑漆漆的洞口外傳進來一連串咀嚼吞咽的聲音。


    然而洞穴內的人卻冷靜得可怕。


    他們中大多臉上都還帶著稚氣,甚至還有比少年更小的,孱弱的力量都不足以長時間維持拉弓的姿勢,可即便如此,他們的眼眸中並未有任何恐懼。


    ……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禁區內對遺民的威脅就不隻有嚴寒、饑餓和內鬥了,從更加深入的東部峽穀裏爬上來一些強大恐怖的生物。


    它們肢體是著蟲子般的節肢結構,卻體型巨大。


    資源匱乏的禁區是絕對“養不起”這種生物的。


    在過去的漫長歲月裏,遺民唯一見過的物種便是地底那退化了眼睛的齧齒類動物,也就是鼠片的製作原料。


    外麵的世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連千萬年一成不變的禁區都被影響了。


    …


    很快。


    咀嚼的聲音逐漸停下。


    那黑漆漆的洞口邊緣開始探出十幾根尖銳的前肢。


    黑暗中,長在同一顆頭顱上的十幾對眼球正在審視著洞穴篝火旁嚴陣以待的這些人類……


    …


    嗤!


    疤臉率先發起了進攻。


    他接過一旁同伴手中的弓箭,拉滿弓弦射出了箭矢,精準無誤地命中了那堵住洞口的巨大生物。


    伴隨著嘶鳴聲響起。


    長矛、石斧和骨刃一同向那生物招呼了過去。


    然而立即響起的卻是硬物對撞的聲響,甚至撕扯出了火花。


    遺民的武器根本不起作用,反而是古怪生物的前肢更加鋒利,勾爪般的結構輕鬆貫穿並掛住了距離洞口最近的兩名遺民的肢體,把他們拖拽了出去。


    痛苦的慘叫聲隨即響起。


    這一次,那生物沒有耐著性子開始吞食獵物,而是拋下了兩具屍體,再次擠入洞穴。


    它很貪心。


    …


    而當它蠕動著無數尖銳蟲肢擠進洞口,眾人也終於在篝火的火光下看清了其真實的模樣。


    那是一隻渾身長滿尖銳棘刺、硬毛的生物,像蜘蛛,卻有比蜘蛛多兩倍的腿,像蠍子,卻沒有鉗。


    遺民射出的箭矢和長矛落到它的身上,發出叮叮當當的動靜,根本沒能貫穿其體表那堅硬的外殼。


    …


    巨蟲就這樣明晃晃地闖了進來,悠哉地審視著眼前的獵物,像是在挑選待宰的羔羊。


    它的身軀徹底堵住了洞穴的出口。


    遺民似乎知曉己方根本沒有辦法傷到眼前的生物,但他們根本沒有束手就擒的打算,依舊在頑強地反抗著。


    …


    康注意到,整個部落的防守陣型是有說法的。


    最前端的長矛手一定是最年長的,從他往後,年齡以此銳減。


    不知道這是不是這個部落獨有的規則還是整個禁區的遺民都如此,一切求生的抗爭都是以年輕的生命為保護核心,此時躲在洞穴最深處的是繈褓中的新生兒。


    對遺民而言,他們的平均壽命可能不到三十,成年了便意味著衰弱,不隻是體能的減弱以及各種潛在的病痛,成年個體的食物消耗量也會令部族難以負擔。


    所以死亡從來都不是值得恐懼的事情。


    千萬年的演化中,死亡儼然已經成為了遺民種族的一種追求。


    他們會盡可能地選擇自己認為最有價值的死亡方式,包括但不限於在極致的凜冬來臨之際,讓自己的肉身成為新生兒們的口糧。


    當然,那些走投無路的絕望者們在獻祭自己召喚邪神的時候,也是抱著這樣一種心態。


    …


    所以康眼前的這一幕盡管血腥,卻並不慘烈,甚至他所感覺到最深刻的,是那份詭異的冷漠。


    那是他難以理解的。


    …


    部落的成年人一個接一個的倒在血泊中。


    他們在進行一種……有序的赴死。


    死亡的威脅並沒有擊倒他們的靈魂,但肉身的孱弱使其靈魂的強大顯得一無是處。


    …


    這是一邊倒的屠殺。


    遺民的力量、武器,根本不足以攔住那巨大生物的步伐。


    一具接一具血淋淋的肉體被撕碎。


    很快就輪到疤臉了。


    ……


    骨刃斷裂、石斧破碎之後。


    疤臉從自己的懷裏抽出了一件與眾不同的武器。


    一柄長著倒刺的彎曲斷刃。


    那是不屬於禁區的武器,因為它是金屬材質的,上麵還彌漫著死亡的黑氣,印刻著古老的黑刀符文。


    那是他上一次遭遇黯影與叛教者的時候,從戰場上撿回來的。


    …


    少年就這樣義無反顧地衝向了巨大的生物。


    似乎那生物已經習慣了遺民的弱小武器敲打在自己外殼上碎裂掉的感覺,不閃不避,甚至也沒有準備第一時間殺死少年。


    結果就是不起眼的斷裂黑刀直勾勾地刺穿了生物的外殼。


    …


    尖銳的嘶吼聲瞬間灌滿了整座洞穴。


    疤臉抓著斷刃黑刀的刀柄,掛在恐怖生物的身上,任憑它怎麽掙紮甩動都不肯鬆手。


    對方身上的棘刺在疤臉身上撕扯出大片血肉模糊。


    ……


    就在怪物的前肢即將貫穿疤臉胸膛的時候。


    一個瘦弱佝僂的身影忽然從洞穴中衝了出來。


    他拽開了疤臉,徑直迎向了那怪物。


    是康。


    尖銳的前肢刺穿了他的軀幹。


    卻沒有攔下他的步伐。


    …


    在遺民們驚愕的目光注視下,弱小的老者頂著貫穿身軀的怪物前肢,硬生生把那可怕的生物推出了洞口!


    那股衝力勢不可擋。


    他竟然直接將生物撞出了洞穴。


    雙雙墜入下了懸崖。


    …


    懸崖下墜落的悶響過了許久才傳回來。


    洞穴裏,遺民們失魂落魄地癱坐在血泊中……


    …


    ……


    良久,他們也沒從這場災難中回過神來。


    部族的人口銳減的半數。


    濃鬱的血腥味還會將更多的古怪生物吸引過來,沒有時間緬懷那位陌生的老者,疤臉他們必須馬上收拾行囊離開這裏。


    …


    而就在他們拖拽著傷痕累累的身軀走出洞穴,沿著山路來到平原的時候。


    卻看到了令他們震驚的一幕。


    那與怪物一同墜崖的老者此時就站在山腳下,他身上扛著從怪物屍體上分解下來的許多殘肢,好像正在尋找返回洞穴的路……


    …


    “我可以用這些東西給你們打造一些好點的武器。”


    康這樣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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