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


    所處世界未知,所處時代未知,所處領域未知。


    這裏有神隻及其追隨者們的屍骸。


    幻夢境範圍內已知最偉大的生命體,在這裏隕落了大片……


    就如臨行之前思考之眼交代的那樣——“你將遠離黃金之光,將不再能聆聽到聖歌,前路僅有的,是遍地的死亡,與惡意。”


    如今,黃金樹最忠實的信徒黑斯廷斯長老尋得了其主的隕落之地。


    他看到了被千麵之神襲擊之後黃金樹的鮮血浸染了整片土地。


    樹,已經被焚毀了。


    喪鍾之音,在深淵之中不斷繚繞。


    …


    曾經穿越群星的庫蘭斯王,史上最偉大的造夢者之一,他帶著黑斯廷斯目睹了諸神的下場。


    這宣告了黑斯廷斯內心最後一絲希望的破滅。


    他沒有能力營救自己的神,與那混沌相比,他何其弱小。


    他甚至沒有辦法為神殉葬,此地的混沌吞噬了無盡的神隻秩序,弱小的黑斯廷斯是它們看不上眼的螻蟻。


    …


    “這就是思考之眼要向我展示的真相嗎……”


    “我不相信…”


    黑斯廷斯跪在焦土上。


    盡管他口中說的是不信,但那頹唐的語氣已經出賣了他的意誌。


    或者,他信與不信都無濟於事了。


    …


    掌控著綠寶石耀光的庫蘭斯王提醒黑斯廷斯:


    “在新一輪的混沌變幻啟動之前,我們還有離開的機會,長老。”


    眼前這震撼的神葬畫麵並非永久存在,一些難以察覺的細節正在緩慢潰散,比如焚燒黃金樹的火焰開始失去了溫度,諸神的殘骸也在緩慢潰散,然而此時心神奔潰的黑斯廷斯卻並沒有注意到這些耐人尋味的細節。


    庫蘭斯再次開口催促:


    “走吧長老,別忘了你還有未完成的使命,黃金律法還保存在幻夢境,那些人還心存希冀,不要辜負他們。”


    “深淵是一條有來無回的路。”黑斯廷斯搖頭。


    然而庫蘭斯卻道:“我窩在永恒國度的這些年可不隻是享受美酒歌謠,這世間除了我,沒人能稱得上深淵學者的名號,放心吧,思考之眼指引我與你同行,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祂麽?”


    這時候,黑斯廷斯終於想起了那個古老的傳說。


    那東方的孱弱王,號稱穿越群星直麵過終極的虛空,且保持理智返回現有世界的故事。


    庫蘭斯走的並非是群星之路。


    所謂的直麵終極虛空,指的其實就是深淵。


    他是真正的深淵行者。


    …


    ……


    綠寶石輝耀的火光照明了前路。


    庫蘭斯帶上了迷茫的黑斯廷斯,踏上了返程。


    在即將離開這片混沌世界的時候,他若無其事地回過頭來最後看了一眼那片諸神血撒之地。


    那裏已經徹底潰散,化為虛無的混沌,就如同它一開始的畫麵。


    然而這一幕,黑斯廷斯已經看不到了,因為他陷入了沉思,庫蘭斯的話啟發了他,那就是黃金國度的律法和秩序還在,他不能讓萬千的信徒們失望,不能讓黃金國度再度淪為蠻荒之地。


    …


    庫蘭斯似乎對深淵無比熟悉。


    在混沌秩序上行走,每一步都需要精準無誤,踏錯了,即便是神隻也萬劫不複。


    但他每一步都走對了。


    似乎是混沌在配合著他,為他鋪好了墊腳石。


    “我在來時的路徑沿途留下了足跡,隻需要順著這些足跡原路返回即可……”


    “誒等等,這裏什麽時候打開了一條通道?”


    “嘶…這味道……好像還是直通幻夢境的。”


    “太好了,這樣甚至都不需要繞遠路再去清醒世界走一圈,天助我也。”


    “跟上!”


    …


    在混沌路徑的某一條岔路,庫蘭斯意外發現了這樣一條嶄新的裂痕通道,裂隙的另一邊,幻夢境的氣息正在一點點的滲透進來。


    他喜出望外,帶著黑斯廷斯鑽進了那裂隙通道。


    …


    ……


    然後就看到了眼前這詭異的一幕。


    這裏像是……


    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恐怖的大戰。


    天海之間的這片空間裏殘留著無數不受控製的紊亂力量,或是火焰或是雷霆,或是具象化的虛影。


    碎裂的沉沒島嶼,被焚燒得沸騰的海水,各種眷族屍骸化成的齏粉把整片海域都染成了黑灰色的。


    島嶼所剩無幾的陸麵上,一團黑乎乎的人影跪在那兒,正對著深淵的裂隙。


    他的狀態介於生與死之間,螺旋黑焰與某種晦暗物質還在苦苦維持著其靈魂與意誌。


    ……


    黑斯廷斯發現這人影的輪廓有幾分眼熟,而就在他在腦海中尋找著與之對應的人名時,那人影背後有個下半身裹著破爛布條的少年竄了出來。


    他的下體正在淌血,手上沾滿淤泥和碎石,像是剛剛從煤礦洞穴裏爬出來的采礦工人。


    雙方大眼瞪小眼。


    氣氛十分詭異。


    …


    相比於那黑乎乎的人影,眼前這個少年的樣貌其實更加令黑斯廷斯和庫蘭斯王感到困惑。


    這位少年當然就是重獲新生的夜魔大人了。


    至於他躲在無人的角落裏幹什麽嘛……


    邁洛在自覺逃生無望的時候說了那些零碎話語中有這樣一句話——“我猜聰敏的你肯定有在某個隱蔽的地方埋一顆蛋蛋以備不時之需的對吧?”


    這句話成功啟發了嚴。


    所以你猜他手上的淤泥和褲襠的血是怎麽回事……


    …


    “是你!”


    黑斯廷斯突然認出了嚴。


    他在薩麓布撈自己的學生的時候曾見過嚴痛虐沃提·伊格的畫麵。


    這讓他瞳孔猛震。


    因為他已經認出跪在地上的那個人影是誰了。


    …


    黑斯廷斯沒有暴起傷人。


    他的意誌在目睹過深淵的畫麵之後是極端消沉的,殺死邁洛與否,對於黃金國度和黃金律法神殿的命運早已經無濟於事了。


    更何況就眼下的局勢,他不僅碰不到邁洛一根毫毛,甚至就連活著離開這裏恐怕都成問題。


    褲襠染血的少年已經展開了漆黑的夜魔雙翼,他眉心上那裂成三瓣的燃燒之眼正死死地盯著黑斯廷斯。


    而更可怕的,還在後麵。


    …


    咕嚕…


    庫蘭斯咽了口唾沫,抬手戳了戳黑斯廷斯的肩膀,示意他往回看。


    在那破碎的島嶼上空,立著三個眼眸泛紅的女人。


    而她們腳底下,是被拆得七零八落的三具殘屍。


    若是仔細端詳,便能察覺到空間中那被撕碎了的神格,神格是歸屬於地上那三具殘屍的……


    …


    嘶……


    庫蘭斯王反正是傻眼了。


    他在深淵裏偽造神隕的一幕耗費了心神,幾乎掏空了自己的想象力。


    不曾想出門轉角,就遇到了真正的神隕畫麵。


    而弑神者,好像還殺紅了眼。


    即便他如今掌控著綠寶石神格的輝耀,卻連靈魂的戰栗都抑製不住。


    當了不知道多少個紀元的孱弱王,勤勤懇懇地遊走在各大神殿勢力的夾縫中,某些東西早已經紮根在了庫蘭斯的基因裏。


    所以。


    噗通!


    他毫不猶豫地給空中那三位殺神跪下了。


    “偉大的女神們啊!請原諒我的無禮!!!”


    幾乎是條件反射,整套操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拖遝。


    庫蘭斯才不再乎那空間中的殘破神格究竟是何方神聖,成王敗寇,這裏很顯然剛發生了一場恐怖的神戰,而站著的就是神!不是也得是!


    …


    再看看另一旁,黑斯廷斯還在犯傻發愣。


    庫蘭斯急壞了,巴不得一腳把這老不死的東西踹回深淵裏去。


    他死咬著顫抖摩擦著的兩排牙齒,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你他媽別害死我啊!”


    …


    至於黑斯廷斯,他求生的欲望本就不強,但也沒有傻到往槍口上撞。


    一天之內接連見到兩幕神隕的畫麵,再如何強大的靈魂也難以扛住這份衝擊。


    他癡癡地望著天邊。


    此時長夜即將結束,流光開始在陰雲的背後浮現。


    那是黃金國度的方向。


    黑斯廷斯步履蹣跚,朝著那一方向走去……


    他在拖拽著自己的疲倦靈魂,憑著本能往故鄉行進。


    …


    ……


    庫蘭斯王看到黑斯廷斯就這麽大搖大擺地走了,頓時躊躇了起來,心想著是不是應該有樣學樣。


    然而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空中那三位殺紅了眼的女魔頭已經下來了。


    …


    庫蘭斯畢竟是見識過終極虛空的人,腦子轉得飛快。


    他立即察覺到了邁洛正在抵抗深淵侵蝕的情況,於是自告奮勇:


    “我能封上深淵裂隙!”


    “讓我來!我可以的!”


    “請讓我封上深淵的裂隙,隻有此舉能表示我的全部善意了。”


    “正在抵抗深淵吞噬的這位黯影大人造訪過我的國度,他來過東方的歐斯-納爾蓋。”


    “我們是舊相識了!沒錯!”


    …


    ……


    最終,庫蘭斯真的把深淵裂隙封印上了,給自己換回了一條生路。


    當然,代價是他千辛萬苦從深淵裏挖出來的綠寶石之神霍爾薩斯的神格力量也盡數揮霍在了這裏,但庫蘭斯是個豁達的王者,他認為這比買賣是非常劃算的。


    …


    ……


    “我們就這樣放他們走了嗎?”


    麗貝卡看著一前一後遠去的兩個陌生人影,無法徹底殺死悲傷三女士的神格讓她十分鬱悶,但凡黑斯廷斯和庫蘭斯敢露出半分敵意,她不介意拿他們倆的性命解氣。


    但艾瑪卻看都沒看一眼那倆人遠去的方向,冷聲道:“還是想想怎麽把他救回來吧,深淵是封上了,可他畢竟瓦解了自己的軀殼。”


    “我來。”


    芙蕾雅越過前兩者徑直上前抱起了邁洛。


    艾瑪將信將疑,卻也沒有阻撓。


    麗貝卡皺著眉頭問:“她是誰?”


    是啊,清醒世界一別,這段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怎麽就突然多出來一個頭上長斷角的女人…


    艾瑪一言不發,意思是自己也不清楚,隨後轉頭看向嚴。


    於是麗貝卡也看向了嚴。


    …


    “嗯……”


    “呃,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嚴可太難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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