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有點亂套了。


    前前後後算起來現在南境內已經有五個死掉的沃瓦道斯了。


    光是這穆塔內,就葬著四個。


    而且看前三座王座背後的刻文,死亡時間都在不同的時代,甚至邁洛在伊斯人編年史中也隻能找到後兩座墳的死亡時代,而第一座墳上的那一紀元已經無跡可查了。


    而對於邁洛的詢問,織夜者卻表示自己死後被葬在了另一座穆塔,不在這兒。


    對此邁洛也不再深究。


    ……


    五王座,如今已經有四座成為沃瓦道斯的墳墓,四口沉甸甸的石棺停在台階上。


    值得一提的是,邁洛在其中一座王座上發現了一句耳熟能詳的箴言——


    “那永恒長眠的並非亡者,在奇妙的萬古之中,即便是死亡,亦會消逝”。


    那是來自死靈之書中的一句話,對死亡的一種另類概括。


    …


    而此時,進入穆塔中心的所有送葬人才將身上裹著的鬥篷褪下,露出了他們那百分之八十與人類相似卻又多少有些古怪特征的麵部外表。


    其實邁洛早就猜到了這些人的來曆。


    他們就是傳說中奧瑞巴島上的神族後裔,是南境這座神隻享樂屋的“附屬產物”。


    這些人確實有著其他所有種族都不曾擁有的外表特征,比如在正常五官基礎上多出來的更多眼睛、或是犄角,或是更為突兀隆起的顴骨。


    相比於薩麓布和卡爾克鬆那些畸形的混種,神族後裔的長相是相對“收斂”的,整體的骨骼輪廓還是在人類的範疇內的。


    而就如傳聞中那樣,神族的後裔普遍孱弱無力。


    在上位者的眼中,這些人的靈魂、肉體強度與底層的生物是不會有太大區別的,勉強隻能算是稍微健康、強壯幾分而已,這可能還是整座南境的血源信徒多年侍奉供養的結果。


    至於他們的腦子是否也如其肉體那般平庸,這就不大清楚了。


    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在南境,神族後裔的定位有點類似於邁洛印象中的“貴族階層”。


    因為除了血脈之外,實在尋不到其餘侍奉者甘心追隨他們的理由了。


    …


    這些褪去長袍鬥篷的神族子嗣繼續著送葬的繁瑣儀式。


    而邁洛則以從新到老的順序開始一一窺視前麵那三座亡者的座位。


    讓他感到訝異的是,亡靈視角內所能看到的畫麵一樣是支離破碎的,根本沒有任何一段是完整、通順的。


    其中有一小部分的記憶畫麵是邁洛在沼澤地的沃瓦道斯亡靈記憶中看到過的,其餘更多的,都是冗雜、晦澀的無意義片段。


    但他們確實都是沃瓦道斯。


    …


    也許是塵封的時間太久,連屬於沃瓦道斯的信仰都幾盡枯竭了,屬於沃瓦道斯的一切都在不斷潰散,包括亡靈視角的記憶。


    是這樣嗎?


    邁洛不清楚。


    在他將手心貼到倒數第二王座背麵的時候,一些積壓許久的疑惑才稍稍得到解釋。


    在這一段亡靈視角裏,邁洛看到了且也是唯一能看清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神裔女性在其人生的多個不同時期的模樣,從懵懂孩童,到豆蔻年華,到英姿颯爽的成年女將,再到虔誠、慈悲的布道者形象。


    無憂無慮的時光,動蕩的歲月,戰爭時期或者和平年代,她眼神中的愛意,也從一開始的懵懂純粹,逐漸地變成另一種東西。


    其生命中的每一個階段,其實沃瓦道斯都在注視著。


    祂並沒有遺忘這個女孩,盡管從某一時期開始,雙方的距離已經變得無限遠,並且這種距離還在持續不斷地擴大,可事實上,祂是監視星辰的守望者神隻,沒什麽能夠攔住祂的目光。


    除非死亡。


    女孩的死。


    與沃瓦道斯自己的死。


    …


    也是直到這一刻邁洛才確信織夜者口中的那個故事。


    因為死在四騎士手中的沃瓦道斯的記憶裏並沒有織夜者的存在。


    而現在,邁洛確確實實地在亡靈視角內看到了這段幾乎稱不上是故事卻又十分刻骨銘心的記憶。


    織夜者並不知道沃瓦道斯的目光在其漫長的一生中許多時刻都曾在自己身上停留過。


    直到蛇人推平了沃瓦道斯的信仰體係,直到生靈塗炭、秩序傾覆,他們被當成異端趕盡殺絕,伴隨著姆大陸的沉沒,屬於沃瓦道斯的時代就此結束。


    …邁洛算是完整的看完了一段主角雙方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交集與接觸的愛情故事?


    這甚至都跟柏拉圖不沾邊,因為二人之間的精神與靈魂從未走到過一起,且在最後一切迎來終結的時候,織夜者最初那份懵懂的愛意,已經徹底變成了另外一種東西,一種所有信徒都能奉上的東西。


    所以在這段亡靈記憶的回閃中,邁洛能夠感受到的,是屬於沃瓦道斯的那份無奈,與心痛。


    …


    但為什麽隻有第二王座上這名沃瓦道斯的記憶裏有織夜者?


    邁洛最開始的猜測是,所有這些死在不同時期的沃瓦道斯其實隻是正主的一個分身或者化身,類似於黃金律盧奎那樣的手段。


    可當邁洛看到第一王座,也就是最古老的、連其所處時代都無跡可查的那一座的時候,某些埋葬在歲月長河之下的秘密才逐漸浮出水麵。


    或許這一次邁洛閱讀到的才是真正的沃瓦道斯的記憶。


    不,應該說,初代沃瓦道斯的記憶。


    …


    與其他沃瓦道斯不同,初代的祂,並非是神隻與人類交合之後誕下的神族後裔,也不存在所謂的血源覺醒與艱苦漫長的成長曆程。


    祂生下來,就已經是神了。


    沃瓦道斯的生父是號稱“深淵領主”、“大深淵之主”諾登斯。


    但祂的生母並非是某個普通的南境人類,而是幻夢境諸神中的另一位古神——利薩莉亞。


    所以祂生來便是神隻,血源之中不慘雜任何平庸或汙濁的成分。


    祂從未在奧瑞巴島上出現過,事實上祂的時代比奧瑞巴島還要更早,那時候南境隻是一片饑餓、貧瘠與邪惡思想橫行的混亂區域。


    …


    真正的沃瓦道斯,初代沃瓦道斯是經曆過群星戰爭的。


    黑色鬥篷之下,綠色的火光與紅色的眼眸是祂廣為人知的形象。


    祂是那場戰爭中夢境一方不可或缺的主力,在許多知名的神戰對壘中都做出過貢獻。


    而最讓人欽佩的,是戰爭結束之後沃瓦道斯毅然離開了瓜分信仰的神隻隊伍,孤身一人佇立在外層宇宙,監視那也就懷揣著惡意的萬千星辰,凝視著那些被擊退的外在神隻。


    作為神子,祂已然盡到了自己的全部職責。


    在那個遙遠的時代裏,守望者從未真正意義上進行傳教布道,但祂的追隨者與信徒卻遍布幻夢境的每一個角落。


    ……


    然而時間會抹平一切波瀾,即便是再如何堅定的宗教派係都有可能隨時被淹沒在時間長河中,被徹底遺忘,更何況是守望者沃瓦道斯這種不成體係的零散信徒群體。


    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加上夢境諸神刻意不去提及,一代一代過後,人們已然忘記了在外層宇宙空間還有一位守望者的存在。


    …


    而在外層空間停留了無數歲月的沃瓦道斯發生了什麽?


    他幾盡被遺忘了,卻並沒有丟失神格,沒有在無情的宇宙秩序之下潰散消逝。


    因為他接觸了外在星辰。


    在漫長的等待中,祂偶然發現,曾經自己眼中那些滿懷著惡意與仇恨的外部星辰,其實與幻夢境並無根本區別。


    戰爭的雙方是上位者層麵的生命體。


    而外在星辰上,同樣生活著許多平庸、無辜的底層種族。


    …


    不知道從哪一時刻開始,守望者的心開始不再封閉。


    或許在許多外神或者舊日支配者的眼中,沃瓦道斯被稱為“獄卒”,這暗示著其職責的性質,因為群星戰爭中許多的舊日被放逐、封印的位置就是那些飄蕩在外層空間的星辰之上。


    甚至在一些夢境諸神的視角內,沃瓦道斯的形象並不比在那些舊日的眼中好多少,祂的離去其實讓幻夢境的很多神隻鬆了一口氣的。這一切隻因為祂過於強勢的戰力與其雄厚的背景……


    但在外層空間這片更為遼闊廣袤的宇宙中,沃瓦道斯其實是一位對底層種族友好的神。


    祂似乎願意接受各種來自底層的求救信號,隻要對方具備得當的召喚能力,祂並不介意以魔法和智慧幫助那些孱弱的靈魂對抗舊日支配者、或者它們的眷族,祂甚至在一些特殊事情親自下場,為該領域內的某個種族擊退來自異次元的入侵者。


    …


    在那個時期,守望者的身份,其實已經悄然發生了轉變。


    這,就是沃瓦道斯的道統在幻夢境幾盡滅絕,但祂神格不曾消退的真正原因。


    那時候的沃瓦道斯,祂已然不再需要來自幻夢境的信仰之力,祂的神性在外層宇宙空間得到了更好的詮釋。


    有顯聖,便有侍奉、信仰。


    在雅能、參宿四、沃爾依等許多外星,沃瓦道斯廣為人知,那裏的神殿與神職都專心於對他的崇拜。


    而也正是這一切,開啟了這位守望者神隻的死亡倒計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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