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就是,邁洛忽略了一個問題的本質,如果按嚴所說的那樣,隻有足夠難纏的堅韌才有資格被丟進地下監牢,那麽地下監牢肯定有消磨這些靈魂的手段,讓它們變得“溫順”,從而可以進一步進行剔骨取肉抽血的步驟。


    而絕不可能隻是把處理不了的靈魂積壓在地牢底部。


    且,那些殘破靈魂一丁點兒也不像是難纏的角色,它們都已經失去了自主意識,如果一開始被丟進來的時候就是這種狀態的話,嚴的說法就不成立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所有靈魂都是在地下監牢中經曆了某種非人的可怕折磨,最終被絞碎了自主意識,變成如今這般慘淡模樣。


    …


    而此刻邁洛身後那轉動起來的獨石柱,便是答案。


    古怪的猩紅色光開始在石柱表麵的無數浮雕上湧現,而那深入腦髓的可怕聲音,其實就是進入高塔之後一直都能聽到的低語放大版,此刻它不再是低語,更多的像是著了魔的咆哮與尖叫。


    各種無法分辨、無法用語言去形容的疼痛感湧入邁洛的腦海。


    他的意誌明明已經做好了對抗一切外在威脅的準備,卻發現獨石柱釋放的尖嘯之聲並未對自己造成任何實質傷害,某種程度上卻是在助長他的嗜血與狂暴意念。


    怎麽回事?


    …


    可怕的痛楚記憶與各種不屬於邁洛的或是悲傷或是癲狂的情緒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


    …


    那些空蕩蕩的監牢鐵柵欄內,原本殘破的靈魂都紛紛爬了出來。


    還有那平台與獨石柱之間的深淵裏,沉眠的逝者此刻也全都進入了狂暴狀態,它們嘶吼著彼此擠壓、踩踏著朝平台上湧來。


    而站在平台上的邁洛一開始還晃晃悠悠,他捂著額頭,嚐試著對抗那古怪聲音的侵染,卻發現對方根本不是任何一種形式的意誌,找不到源頭,更不存在所謂的對抗。


    這更像是一種無跡可尋的唆使。


    或者是本性的放大。


    …


    因為當那可怕的聲響徹底放大並繚繞在地下監牢的時候,背對著獨石柱的邁洛並沒有像他原先設想的那樣成為眾矢之的,被所有發狂的靈魂圍攻。


    而是成為了其中一員。


    他的雙眼同樣泛起了紅光,甚至比其餘所有的靈魂軀殼都要更加猩紅。


    …


    不過,邁洛並未失去自主意誌。


    就如前麵所說,這座高塔地下存在著某種特殊的引導效果,將他靈魂中的狂暴嗜血那部分放大了,但並未抹除他的主觀意誌,至少現在還沒有。


    而當他轉動那覆蓋著猩紅血絲的視角,一扭頭卻看到原本空蕩寂寥的監牢平台上此刻不僅堆滿了所有的癲狂靈魂,還多出來一些提著燈籠與烙鐵的高瘦身影,它們身上披著晦暗的長袍,似乎是掌管監牢的獄使。足有十幾米高,抬手就能碾碎數隻發狂靈魂。


    它們從哪裏冒出來的?


    在此之前邁洛可是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些東西的存在。


    …


    而即使相隔百米,邁洛僅與其中一名高瘦獄使的目光對上一秒鍾,他變感覺到了身體有一種可怕的撕裂感,猛地低頭,發現胸口上真的出現了一道猙獰的裂痕,鮮血正在緩緩滲出,浸濕自己的衣裳。


    是那獄使的目光?


    還是它手裏的提燈?


    不知道。


    如此古怪詭異的事情邁洛還是頭一回遭遇,這裏頭有部分內容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是過往所有閱讀過的典籍中未曾涉及到的領域。


    那高瘦獄使似乎未曾存在過,卻又無比真實地出現在邁洛的視野範圍內,且對他造成了實質性的傷害。


    …


    可以看到,監牢中那些雙眼泛紅光的癲狂靈魂們並不是如潮水一般圍攻獄使,而是陷入無差別的廝殺,它們會啃咬、撕扯自己所觸碰到的所有對象,包括自己的身軀、肢體…


    自我毀滅,也許這就是高塔地下監牢絞殺靈魂的方式。


    發狂的晦暗靈魂浪潮中還可以看到極少數尚且保留著實質身體的,他們跟邁洛一樣都是從監牢裏爬出來,在獨石柱轉動起來之後,成為發狂者浪潮的其中一員。


    紅眼是活著的與死去的所有發狂者的共同點。


    但總歸是活著的這些生靈更具破壞力,因為他們是尚未“處理好”的。


    所以那些提著燈籠和燒紅烙鐵的高瘦獄使主要針對的就是這些還沒化為無意識靈魂的活體。


    …


    紅眼之前邁洛是看不見這些獄使的,而紅眼之後,僅僅隻是與其中一名獄使對了一眼,胸口就莫名裂開一道可怕的傷疤。


    於是,壓抑著內心狂暴嗜血欲望的邁洛找到了獄使們的視野死角,在一處堆砌的坍塌的監牢石壁後方暫時躲藏了起來。


    隨後扯開衣裳看了一眼胸口上的裂痕,暗罵道:


    “媽的這麽專業怎麽不去淨化軍團上班。”


    然而下一秒他就悶哼一聲抱著頭跪倒在地上。


    那可怕的尖嘯聲又一次鑿進了邁洛腦海,像是在回敬他剛才的謾罵。


    …


    “沒完沒了了唄。”


    罪業之火溫柔一麵的本源很快為邁洛將那莫名裂開的傷口修複。


    然而劇痛感卻未曾磨滅,依舊深深的刻在他身上。


    那些高瘦的獄使是邁洛從未見過的生命體形式,準確來說他根本感受不到它們身上有生命力量的波動。


    而獄使們似乎並不急於追殺邁洛,它們在破敗靈魂的浪潮中挪動著步伐,大有一種閑庭信步的感覺,甚至在尋找受害者的時候仿佛還挑挑揀揀。


    …


    光是那古怪的聲音就已經把邁洛折磨了個半死,有那麽幾個瞬間他差點就沒有守住理智,徹底沉淪在發狂靈魂浪潮中。


    他注意到,獨石柱的旋轉速度正在放慢,已經沒有剛開始那麽快了。


    於是由此推測,這種紅眼的發狂浪潮應該是間歇式的,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發作一次,否則邁洛剛進監牢時的那份死寂該如何解釋?


    現在既然獄使對他沒什麽興趣,那邁洛隻需要暫避鋒芒,等引人發狂的咆哮旋律結束,就可以自由行動了。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情況卻不允許邁洛按設想中的去行事。


    ……


    烏泱泱的發狂靈魂浪潮中,其中一隻獄使探出手從高層的某座監牢中拽出了一個人。


    “放開我!”


    驚恐的尖叫聲隨即傳來。


    那瘋狂掙紮著的是一名年輕女孩,在陰暗的地下監牢中,她的皮膚泛著岩漿般的質感與光澤,在痛楚與驚恐的刺激下,她瘋狂廝打著獄使的手臂,但都無濟於事。


    那獄使的手剛好能握住女孩的腰肢,把她按在地上,接著另一手上提著的燒紅烙鐵就要朝她的後腦勺印下去。


    女孩無助地掙紮著,可她的力量已經被這座監牢消磨得所剩無幾,基本拚盡全力也無法撐開獄使那冰冷的手掌。


    …


    恐懼、懊悔、悲傷…


    一時間各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但也就在這一瞬間,無數情緒之中最厚重的那份恐懼被悄無聲息地抽離了。


    且就在那烙鐵即將碾碎她腦殼的時候,半張臉被摁在地麵上的她發現視野之內多了一個陌生的人影,實質化的,而並非靈魂。


    那人影出現的速度極快,一拳橫擺砸開獄使的烙鐵之後又非常蠻橫地用自己那泛著火光的腦門狠狠地撞在其小腿位置。


    對撞的那一瞬間,女孩看到了四濺的火光和電弧,甚至聽到了金屬對撞特有的嗡鳴。


    那壓在自己身軀的沉重手掌就這麽被卸掉了!


    提燈的獄使受到重創,高瘦的身形失去了平衡轟然倒下。


    …


    女孩還處於半懵的狀態。


    卻已經被邁洛從地上拽起來。


    他抓著女孩的肩膀狂抖了幾下,差點把人家腦袋甩飛出去,這才總算讓她從發狂的紅眼狀態下稍微恢複了一些理智,然後大聲問道:


    “小紅是不是?”


    “啊?”女孩愣了一下。


    “不對,小炎,小炎是不是!?”邁洛一拍腦殼,心想剛才那一腦袋估計是把自己也給撞了個半懵。


    “啊對對對。”女孩這回總算是聽懂了:“你一定是嚴的朋友對不對……”


    話未說完,她忽然指著邁洛身後的方向尖叫道:“小心!”


    但也因為與獄使進行了對視,她很快就哇哇地吐起血來,像不要錢似的。


    …


    邁洛這邊反而就鎮定多了。


    他把女孩拎起來丟到了自己剛才躲藏的那處角落裏,自己也順勢一個翻滾躲開了剛才那橫掃過來的炙熱烙鐵。


    接著,他站起身,從身上撕下布條擋住雙眼綁死。


    背對著身後十數隻獄使,他原地蹦跳了兩下算是熱身,隨後身上迅速竄起狂躁的螺旋黑焰。


    罪業火起的那一瞬間,整片地下監牢都陷入了死寂。


    連紅眼的靈魂浪潮都受到震懾而不敢往前半步。


    那蒙住雙眼的罪業火主轉身麵向高瘦的提燈獄使,開始了屬於他的虐殺時間。


    ……


    即便是扛著哇哇吐血的代價,得救的炎魔族女孩也一定要從坍塌牆體背後探出腦袋來看一看現場的戰況。


    這一看,可就被嚇得連血都忘了吐。


    “嚴…嚴究竟……”


    “是從哪裏請來的邪神啊……”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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