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呃——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哦大概就是火災那一次吧,從那以後,伊妮德每次看向邁洛的眼神都有些閃躲,可能就是,比原來多了一絲陌生感。


    以她那時而聰明時而糊塗的腦袋瓜肯定是可以意識到一些什麽,隻是想要弄明白還很困難,那種感覺大概就是,當你還是原來那個自己,可回過頭卻發現周圍的一切人和事都變得陌生了的突兀感,迷茫和困惑會在第一時間侵占你的所有思緒。


    對她來說,執法隊與自己原本心心念念加入的那支光榮之師不太一樣,那些熟悉的麵孔也開始變得陌生。


    尤其是邁洛。


    他開始變得跟伊妮德記憶中的那個熟悉的家夥不太一樣,然而而與自己在夢境中見到的那個可怕形象更加相似了,那個淩駕在空中摧殘了半座港口城市的惡意源頭……


    …


    伊妮德的朋友本來就沒有很多。


    她是肯特家族的大小姐,在學院裏,平民學生中除了艾瑪之外極少有人願意與她打交道,而現在又因為執法官的身份,貴族階層的朋友也早已經彼此疏遠。


    最令她感到不安的是,現在連艾瑪的麵都很少能見到了,艾瑪比原來更加沉浸於那些書籍,一開始憑借自己對古文字的了解,伊妮德多少還能參與一下,但現在她發現自己已經完全看不懂艾瑪那些計算了,而且……似乎艾瑪也沒有向她分享的**。


    還有那位執法官長,一度被伊妮德認作是標杆和榜樣的麗貝卡,近來也頻頻失蹤,和她剛加入執法所那會兒的邁洛差不多,不僅如此,她感覺整座執法所,不,整個楠薇城的執法官似乎都變得跟原來不太一樣了,所有人每天都圍著懸賞榜轉悠,連閑暇時間聊的都是懸賞的事情。伊妮德發現自己融入不進去,因為這一切總給她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有一種——這是比夢境更糟糕的世界的感覺。


    像火災現場那天那樣的事情,其實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在很多同僚的眼中,似乎“執法”已經等同於“擊殺懸賞罪犯”,除此之外其餘一切事務都與自己不相幹,哪怕犯罪事件就發生在自己眼前,哪怕街對麵有人即將葬身火海。


    而如果隻是極個別人這樣就算了,讓伊妮德感到困惑的是,周圍所有人都變成這樣了。


    再這樣下去,也許某一天她會覺得問題其實出在自己的身上。


    可她始終認為,執法官的職責就是維護這座城市的安寧,她懷念那種會在大半夜會警笛從被窩裏拉起來執行任務的糟糕日子,因為那才是裁決鐮刀圖騰所象征的意誌。


    但自從執法大廳天花上的裁決鐮圖騰上多了那一道泛著黑光的痕跡之後,一切就都變得陌生了起來。


    她並不知道那道裂痕來自於深淵。


    也不懂這些。


    她隻察覺到周圍的一切都在發生著劇變,似乎所有人都聽從了某個聲音的指引,朝著另一個方向另一條道路走去,而自己還停留在原先的那條路上。


    …


    那天凶完邁洛之後。


    如果邁洛反凶回來,或者有其他激烈反應,伊妮德反而不會覺得奇怪。


    可那家夥被她推撞到牆上的時候,臉上露出的是疑惑的表情,那眼神就好像在問“幹嘛啊?”


    大概意思是他連伊妮德為什麽發火都不知道。


    就是那種詭異至極的感覺,讓伊妮德心裏惡寒。


    她不明白大家都怎麽了。


    燃燒的大樓裏,哀嚎、求救聲明明那麽刺耳,但屋外的人卻好像完全沒有聽見一樣,包括邁洛在內。


    ……


    執法所堆積的案件文檔越來越多,大廳裏專門騰出來四張桌子用來囤積這些擱置的案件文檔,但東西越積越多,因為根本就沒有人去處置。


    甚至同僚們對於報案人提供的案件信息都愛答不理。


    短短不到半個月,楠薇城南部將近三十個教區內的犯罪率整整翻了四倍之多。


    然而四大執法所的執法官們卻依舊每日圍著懸賞榜轉,口中討論著的全是“滴石”、“輝滴石”之類等完全聽不懂的東西。


    …


    伊妮德很累。


    她昨天獨自一人將本該被擄走送往偷渡港口兩個孩子半路攔截了下來,人販子來自亞登村,持有熱武器。


    好在最終沒有人受重傷。


    可那本應至少由一整個執法組執行的任務,趕到現場的隻有伊妮德自己一個人,而且逃竄了的罪犯也無人繼續追查,事情就這麽不了了之。


    她對那些被懸賞的罪犯沒有興趣,伊妮德隻認準自己視野內看到的那些正在把屠刀伸向民眾的惡人。


    雖然說是很累沒錯,很想躺下好好睡一覺,但是有件事情伊妮德還是決定親自去弄清楚。


    那就是懸賞通緝單的來曆。


    伊妮德可能是整個執法體係裏唯一一個想起來要去弄清楚這東西來曆的人了,因為其他所有的人都在忙著搜尋那些被懸賞的罪犯。


    可實際上又很難查清楚那東西的來曆。


    因為即使是伊妮德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那不起眼的木質榜從是時候開始出現在執法所門前的,總有一種感覺像是它一直以來都在……


    …


    於是,伊妮德申請了連續數天的夜班,因為在執法所內兜了一整圈之後也沒有從任何一名同僚口中了解到這些懸賞令的出處,連具體的部門都無人知曉。


    在連續一周盯著那塊通緝榜之後的第七天的某個深夜裏,她終於等來了那些負責更新通緝令的“工作人員”。


    深夜,一輛漆黑的轎車停靠在執法所門前。


    車上下來一名身穿黑色長衣的人,昏暗的路燈下無法看清麵孔。


    他腋下夾著一遝新印刷出來的通緝令,右手拎著一隻金屬的小桶,裏麵是膠水和木刷。


    這人嫻熟地將新發行的通緝令貼滿之後就上了車。


    而本來已經趴在窗台上打盹的伊妮德立馬來了精神,揣上隨身的武器翻出執法所,追著車燈,穿行在深夜楠薇城的街頭小巷裏,不緊不慢地在後邊跟著。


    ……


    車輛穿過大半個楠薇城。


    大概城南執法所是他們今夜的倒數第二站,因為在更新完西部執法所之後,車子便開回進了較為寂靜的老城區。


    最終在一座印刷廠的門前停了下來。


    …


    眾所周知,任何劇情類作品中除了主角和主要反派以外的其餘所有角色都被賦予了一項特殊能力,那就是作死。


    不管是引發危機還是陷入危機還是在危機中引導更嚴重的危機,總之作死之旅生生不息,絕大多數時候都會在不自知的情況下給重要角色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好消息是邁洛對這一定律有著非常深刻的認知,這完全源自於從小在媽媽的強迫之下陪同看完的那些電視連續劇。


    而雖然他沒有辦法向如今的身邊人解釋清楚連續劇是個什麽東西,但理念是可以進行完整傳達的。


    包括艾瑪、芬恩、嚴、伊妮德在內的這些人,邁洛都曾向他們傳達過這一來自異世界的“定律”,並以此作為警告,告誡他們少作死。當然,這些都是在他完整掌握了吞噬恐懼的能力之後才說的,畢竟,這玩意兒對an值也不太友好。


    ……


    那麽伊妮德是什麽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今晚的行動是在找死的呢?


    大概就是當她躲在自以為安全的陰暗角落裏看到那輛駛入印刷廠院子的車輛打了個哈欠的時候。


    有人可能會疑惑,車為什麽會打哈欠呢?


    那如果我說,這壓根就不是一輛車而是由七八隻米·戈生物搭建組合起來的,是不是就“合理”很多了。


    在這些長著巨大膜翼的粉色甲殼類生物四分五裂地散開之後,“車”上唯一的駕駛員下車,掀開了長衣的兜帽,朝著印刷廠內的方向走了幾步。


    不久之後,印刷廠內響起了機器運轉的悶響。


    且不知是不是錯覺,伊妮德總覺得自己聽到了機器輪軸聲音之間夾雜著一些很隱晦的動靜,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女人在掩麵啜泣,並且是一位年長的女性……


    …


    大概這就是與大啖恐懼者共處於一座城市的弊端所在了吧。


    在目睹了那令人頭皮發麻的米·戈一幕之後,本應該被恐懼驅使著倉皇逃離此地的伊妮德此刻反而萌生了前往印刷廠內一探究竟的強烈**。


    …


    於是,在昏暗、無人的印刷廠內,她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這樣一幕。


    一名身材高挑的蒼老女性,邊操控著陳舊的機器印刷大片的懸賞令,一邊掩麵而泣。


    ……


    好消息是伊妮德並沒有傻到大大咧咧地走進去自報家門說我是執法官bbb。


    她順著天窗悄無聲息地爬到了廠房橫梁上,摸進了印刷廠深處,屬於隱藏在整片廠區中最漆黑的一個角落裏。


    而壞消息是,掩麵而泣的老女人的雙眼並不長在她的正臉上。


    …


    在伊妮德瞪大著眼珠子想要看清楚下方幾米開外那年邁女性的樣貌的時候,猛地發現,自己臉龐左側的空氣中懸浮著一隻掛著一根“小尾巴”的眼球。


    此時,那眼球也跟伊妮德一樣,瞪得通圓,緊緊地盯著伊妮德的臉,瘋狂地打量著她。


    ……


    “呃——”


    伊妮德咽了口唾沫。


    “可以假裝無事發生嗎?”


    “就……當我沒來過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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