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什麽?”


    “去哪裏製造混亂?”


    “幻夢境裏啊?至少在黛西準備返程的時候我們得把神殿的注意力轉移開,她如果全程被緊盯著的話,到時候不一定能安全回得來。”


    “她不是說我們不能進幻夢境麽?”


    “說說而已。”


    …


    “你倆準備聊到什麽時候?我可撐不了太久。”紅女巫趴在地上用僅剩的半邊死魚一般的眼睛看著邁洛和迪拉肖。


    “你說你說。”邁洛和迪拉肖終於肯閉嘴了。


    迪拉肖是怎樣對眼聖女也就是黛西產生那麽高的遵從度的,邁洛不清楚,他不找痕跡地瞅了一眼迪拉肖手臂上的黃金樹圖騰。


    有趣的是那個作為黃金律信徒證明的圖騰到現在都還完好無損,身為黃金律的叛逃者,卻還帶著完整的樹圖騰,這和他身上的賜福力量未曾被回收是一個道理。也許對於眼聖女的忠誠,就是這份賜福力量在驅使著的。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賜福也不是隨便賜的。


    他在擁有那些超乎常人的強大手段的同時,必然也需要背負上某種使命,而這一切他可能並不自知。


    ……


    “那個沒眼睛的女孩其實沒錯說。”


    紅女巫瞅了迪拉肖一眼,而後轉向邁洛道:


    “他還行,你的話,黯影序列前腳踏進幻夢境,後腳諸神的目光就會聚焦到你身上,避不開的,那是一片被諸神統治了漫長歲月的土地,一切與祂們利益相關的秩序和規則早就精心編織好了,就像蛛網一樣,輕微的震動都能引得所有神隻的注意。”


    “意思是這個計劃行不通麽?”迪拉肖問。


    “不,一般她這麽說話,後麵肯定得接一個‘但是’。”邁洛很篤定地說道。


    “但是進入幻夢境又不一定非得本體降臨。”紅女巫用幹啞的聲音說出了那個“但是”。


    “我可沒有分身化身那種東西。”邁洛搖頭。


    紅女巫說著說著往地上嘔了幾口烏漆嘛黑的粘稠液體,裏邊甚至帶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內髒碎塊,但嘔完之後,她還是可以繼續說話:


    “你身處於清醒世界,並不知曉幻夢境裏的情況,記住,所有的弑神舉動都是瞞不過幻夢境法則的,也許清醒世界裏你隻是窩在楠薇城的一個小小執法官,然而可能幻夢境最底層的普羅大眾都有機會接觸到你的名諱,尤其是那些深陷於煎熬困苦逆境中的可悲生靈們。”


    “為什麽?”邁洛不解。


    “神隻在任何時代任何群體中的認知度,都是需要顯聖或者救贖等手段來實現的,而這其中最普遍的常規手段,就是傳教。”紅女巫斷斷續續說著,用她那幹枯破碎的指甲指向自己:“未來的時間裏,積累的信仰厚度將會是極為重要的一個競爭元素,於你而言也是如此,而那些深陷在悲苦境地裏絕望之民,就是你絕佳的掠奪對象,不然你以為,我平時都在幻夢境裏做些什麽?”


    “傳教去了?”邁洛眉頭一動。


    他是黯影序列沒錯,但這個高級舊日的生命等級其實來得有點不明不白,可以說有點駁雜,並非純粹是依靠禁忌典籍的知識積累,也並非通過什麽獻祭兌換得來,而是多種複雜元素和巧合迭加在一塊實現的,禁忌典籍、聖餐等這些東西缺一不可,而唯一他不具備的,就是教義……


    說白了,一個對宗教嗤之以鼻的人,這輩子就沒有認真翻閱過幾行傳教典籍的文字,要讓他去普及屬於自己的聖典,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


    但現實往往就是,即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舊神,和位於遙遠星空之上的外神,祂們也從未親手編撰自己的典籍,那些所謂的蘊藏了救贖之道的神聖經典,其實也是信徒中一些較為特殊的人們自己杜撰編寫的,這種人被稱為傳教者。


    大概意思就是,在一個靈魂無比艱難、掙紮的時候,在其遭受了所有不公與摧殘,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告訴他,投入我主的懷抱吧,這裏有一位仁慈的上位者能夠幫你阻擋那些災厄,洗脫你的罪責……


    “意思就是忽悠人唄。”邁洛聳聳肩。


    “你知道對那些無信仰者在深陷泥潭的絕望之際最需要的是什麽嗎?一個念頭就足夠了,一個哪怕無比虛妄可笑的念頭,那會讓他即使麵對死亡,也能保持一份平靜。”紅女巫不夾帶意思情緒地說道:“而那些背負仇恨的罪人們、還有被諸神被遺棄放逐了的底民,你知道對於他們而言,一位新的舊日為了自己死去的信徒而斬了外神的化身的這一消息有多麽震懾人心麽?”


    “不是那麽一回事,我沒把格拉索當成信徒……”邁洛否認道。


    但紅女巫卻說:“真相是如何根本無所謂,故事永遠是傳教者說了算的…甚至,他們會自己杜撰出比這更加美麗的故事,總有人會信以為真的,因為,那些遊蕩在歐斯-納爾蓋城邦之外的流放者,冷源上的底層奴隸,還有被諸神遺忘的南部島民們,他們已經遭受了最沉重的不公,如今站在他們麵前的即使是魔鬼,他們也會趨之若鶩地依附到魔鬼的雙翼之下。”


    “而且,你弑神的舉動是真實的,並且不止一次,那些可悲的家夥會拚了命地想要成為你的追隨者,無論代價是什麽。”


    紅女巫的話可謂是刷新了邁洛對宗教的鄙夷程度,也把一旁的神職人員迪拉肖給震撼得不輕。


    “那傳教的意思不就是撒一個彌天大謊麽,我哪有那本事去泥潭裏把他們撈出來?”邁洛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無所謂啊,你在清醒世界裏過個平平無奇的一年半載,幻夢境裏信徒都換了三四代了,連他們的後人都會很快遺忘那些已經逝去的先輩,那這一切與你又有何幹,隻要施加在他們身上的痛苦和絕望不停止,他們心裏的神就永遠不會消失。”紅女巫的話可謂是字字誅心啊。


    連邁洛都不得不拍著手讚道:


    “精辟精辟。”


    隨後話鋒一轉:


    “所以說了這麽多,這跟我進入幻夢境又有什麽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紅女巫抬起她那猙獰恐怖的半張臉,對邁洛問道:


    “你忘了邪教信徒們最喜歡幹的是什麽事了麽?”


    “嗯……”邁洛眯起眼睛,回顧了一下自己在過往這段時間裏遇到過的所有異端信徒,嘀咕道:


    “難道是召喚?”


    除去那些為了平庸的人欲而使用第三級咒術魔法的人以外,絕大多數的邪惡教團的終極目標無非是把他們所侍奉的神召喚到這個世界上來,至於召喚過來之後能幹啥,可能他們自己也不清楚。


    也就是那些邪惡典籍中的第一、第二級別的魔法的真正用處。


    ……


    “你的意思是,讓我在幻夢境裏的那些信徒,把我召喚過去?”


    這還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在過去,身為一名生活在秩序底層的下位者,召喚所指代的永遠是設法上位者降臨到自己這一界麵的意思,現在概念顛倒過來了,反而讓邁洛有些不適應。


    “我成了被召喚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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