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一趟走下來,邁洛能夠明顯感覺到麗貝卡是帶著壓力的,不管是基於此前她對伊克姆小鎮的了解,還是她所背負的責任,總之很明顯她沒有邁洛原先印象中那麽直來直往了。


    而在邁洛的角度,結伴而行的情況下也難免被帶入那種氛圍和節奏。


    但其實提高警惕是絕對有必要的。


    一個很簡單的邏輯——


    邁洛的九成九的戰鬥技能和意識都來自於卡爾,而卡爾就死在了伊克姆鎮,那麽邁洛有什麽資格能夠在伊克姆小鎮上放鬆警惕呢?


    這一路上,他要防範的除了空氣中隨處亂飛的蠅之外,還有索羅門的礦業公司,還有荒山裏的影子……


    ……


    伊克姆小鎮的樣貌和邁洛預想中的樣子是非常相似的。


    這是一座被原住民拋棄了近十年的鎮子,大片密集的低矮建築的屋頂都已經坍塌陷落,包括全小鎮最高的一座鍾塔建築的頂層也缺失了一大塊,裸露著一個黑色的大洞,內部的鍾已經不見蹤影。


    放眼整個小鎮,也隻有一兩處煙囪裏飄起的煙霧能夠證明這裏還有活人在居住。


    到處是一片破敗寂寥。


    盡管此時還是白天,但身處於伊克姆境內,總是會有一種莫名而深邃的壓抑感讓人忘記自己頭頂上是萬裏晴空。


    邁洛一行人抵達伊克姆小鎮的時候是下午2:34.


    “這個時間點鎮上大多數的工人都還在礦場上工作,所以看不到人也很正常。”


    沃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刻度,對邁洛兩人介紹道:


    “大概要到傍晚6點或者7點鍾,也就是太陽下山之後,鎮上才會稍微熱鬧起來,對了,你們入住的旅社在小鎮的東側,看到那座破鍾塔了吧,鍾塔的隔壁就是旅社,因為礦場工人大部分都居住在小鎮的西側,所以旅社的周圍環境應該算是比較安靜的。”


    “礦業公司的辦公區域在哪?”邁洛對自己住所的周邊環境如何並不是很關心,在這種破舊的鎮子裏,住哪兒都沒啥區別。


    “在小鎮的南部,所有的礦場區都位於小鎮以南的山地,所以礦業公司將小鎮南側的一些原有建築進行了加固和改建,作為公司的領導層的辦公點使用,應該是為了方便對礦場的指揮。”沃克很認真地介紹著。


    “你執勤的執法辦事處在哪?”麗貝卡問。


    “就在小鎮的最中央,我平日的住處也在辦事處旁。”沃克指著小鎮中間一條嶄新寬敞的馬路說道:“這是礦業公司自主修建的主幹道,用於礦石運輸,橫穿整座伊克姆小鎮的南北,隻要順著整條路一直走就可以看到執法辦事處。”


    不過沃克架勢的馬車並沒有一直行走在主幹道上,而是進入伊克姆鎮區之後就轉向東側的小巷道。


    “你一個人負責整個伊克姆?”邁洛有些疑惑地問道。


    “主要這個地方人少啦。”沃克點點頭。


    “挺勇的嘛。”邁洛嘀咕了一聲,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楠薇城的監城守衛都得倆人負責一條街,蓋利德城居然隻安排一名執法官負責一個小鎮……


    邁洛好像明白了為什麽沃克要薅組織的培根了。


    ……


    ……


    “到了,就是這兒。”


    馬車在一棟破舊的雙層建築前麵停了下來。


    這是比工薪階級人民住的那種背靠背式建築更老的一種居民建築,整排建築的二層都被打通了,有傾斜式的屋頂上有漆黑的煙囪,門口還有一條掛滿青苔的排水渠。


    邁洛一下馬車就聞到了一股惡臭味,是餐廚廢水長時間積壓留下來的味道,帶著油脂的膩味和腐爛食物的餿味。


    但至少證明這兒平時是有人居住的,因為有人做飯嘛。隻不過是吃剩下的東西亂倒而已。


    沃克從自己背包裏掏出來兩把鑰匙遞給邁洛。


    “這是你們各自房間的鑰匙。”


    他走上前隔著玻璃窗看了看漆黑的屋內:


    “看起來旅社主人不在,不過我已經跟他說好了,一日三餐做好之後會送到你們房門前,當然,要是覺得吃不慣的話也可以到辦事處來找我,我這邊食物管夠的。”


    邁洛把其中一把鑰匙丟給麗貝卡,叨叨了一聲:“再難吃能有蒼蠅難吃麽。”


    “果蠅。”麗貝卡糾正了邁洛的錯誤。


    看起來她也注意到了蓋利德城的這一特產。


    “反正都很惡心就是了。”邁洛搖頭。


    ……


    在沃克帶領下,他們把各自的行禮放置到房間裏。


    隨後沃克就告辭去往了執法辦事處。


    邁洛大致打量了一下房間的內部環境。


    伊克姆地處深南山區,加上房間內部的地板,隔牆都是木質材料,所以房間裏頭彌漫著一股“熟悉”的黴味兒,在地板上來回踱步的話,還可以清晰地聽見“嘎吱嘎吱”的動靜。


    邁洛一屁股做到床上,床鋪也發出一聲“嘎吱”。


    他扭了扭脖子。


    隻是這種輕微幅度的身體動作也能讓床鋪繼續發出嘎吱嘎吱的慘叫聲。


    還沒晃兩下,隔壁房間就傳來捶牆壁的動靜和麗貝卡的聲音:


    “砰砰!”


    “扭什麽扭!”


    邁洛輕笑了一下,走出房門繞過過道進入麗貝卡的房間。


    “你這邊的窗戶受光比我好哇,還能曬到太陽。”


    他把窗戶推開,往窗台上一坐。


    麗貝卡此時已經摘下麵罩,正站在簡陋的梳妝台前整理自己的領帶,她沒有回頭,看著麵前鏡子裏的邁洛:


    “沒有人教過你不要隨便進女人的房間麽?”


    說話間,邁洛已經從自己衣兜裏掏出一個蘋果開啃了,他咀嚼著清脆的果肉,看著窗外那些錯落的房屋,含糊不清地說道:“吃不?”


    說著,他掏出來另一個蘋果在風衣上蹭了蹭。


    這都是他從蓋利德執法所食堂順來的。


    在得到麗貝卡明確的“不吃”的回應之後,他把蘋果塞回兜裏,小聲嘀咕著:“那留著當夜宵。”


    此時麗貝卡已經把自己的領帶整理好。


    她脫下風衣掛到牆壁衣架上,露出了貼身馬甲上的一些精細裝備,其中包括了那對詭兵器指虎,還有一件折疊起來的黑色武器,這件武器是邁洛從來沒有見她使用過的,它看起來似乎有鋒利的刀刃結構,兩端還有收縮起來的細小鋼絲,掛在麗貝卡纖細的腰後。


    加上腰胯上一左一右掛著的燧發火槍和組裝短刃,她這幅造型相當炫酷。


    當然,武不武器的不重要,邁洛更多的還是欣賞麗貝卡那緊身製服襯托下的傲人身段,不過麗貝卡回過身來之後邁洛就老實地收回了目光。


    “我們還在半路上就已經有殺手實施攔截,但是到了蓋利德之後,這裏卻風平浪靜。你不覺得奇怪麽?”


    麗貝卡對邁洛問道。


    “可能我們現在的調查進度還不足讓索羅門幫會的人著急吧。”邁洛嚼著蘋果,借著屋外照射進來的陽光,打量了一下麗貝卡臉上那道延伸到脖子上的細長疤痕。


    “好看麽?”麗貝卡立馬就注意到了邁洛遊動的目光。


    “還行。”邁洛點點頭。


    “要不我給你也切一條?”


    “那倒不用,我這張臉還要留著去騙貴族少婦呢。”邁洛笑著,把啃幹淨的蘋果核往屋外丟去,隨即重新把話題扯回案件上來:


    “按我們之前的思路,從德拉曼家族事件入手開始查,但是現在可能是唯一知道實情的人,隻有莫戈特這一個老瘋子,他的話……信一半吧,尼祿不是說了嘛,他得到的情報是索羅門幫會在伊克姆挖出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他們對這些東西進行了研究,所以我覺得,他們挖到的大概率就是導致德拉曼家族做出那些吃人惡行的,東西。”


    “但莫戈特說的是德拉曼家族吃人,他沒有提到過那種……會長在人身上的菌類。”麗貝卡每次一想到這個就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所以說莫戈特的話隻能信一半嘛。”邁洛攤手:“而且他也沒見過德拉曼家族真的吃人,在他的視角裏,他隻找到了失蹤者的屍骨,比如那個被剝去皮肉的頭顱,誰又能確定,那顆頭顱之前沒有長滿菌類呢?所以我覺得我們的思路方向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邁洛也隻能這麽說了。


    他沒辦法把自己從卡爾的亡靈視角裏見到的東西全部告訴麗貝卡。


    吃人肉,或者吃人身上長出來的菌類,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因為當成熟的菌類從人體上“采摘”下來的時候,是必然會連帶下來大片血肉的。


    “你不覺得這整件事情聽起來很可怕麽?”


    麗貝卡一直在觀察邁洛的麵部表情。


    在他提到人體長出菌類、吃人等內容的時候,他臉上沒有絲毫厭惡或者反感的神態,就像是在描述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樣。


    這是麗貝卡所不能理解的。


    因為在她的認知的,人的身上怎麽可能會長出那麽多密密麻麻的菌類呢?


    但邁洛在麵對這一切詭異情況的時候,他的態度平靜得有些滲人了。


    ……


    “呃……可不可怕的,我們不都已經來到伊克姆了麽?”


    邁洛眨了眨眼。


    他這時候才反應了過來。


    麗貝卡的視角其實才是這個世界裏的正常人視角,依附於她的有限認知,麵對如此詭異反常的一個案件的時候免不了會有很多的困惑情緒,因為目前掌握的很多線索都顛覆了她以往的觀念。


    而邁洛,他似乎已經漸漸熟悉了這種怪異氛圍,他已經開始不覺得那麽稀奇了。


    因為他本身就藏著很多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秘密。


    他看到過死去的女孩在牆壁上刻畫圖騰的詭異畫麵,他進入過死者生前的視角。


    如果把這些都告訴麗貝卡的話,估計她會覺得邁洛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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