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內一片狼藉。


    四處都是廢墟,刺鼻的焦味彌漫全場。


    以餐桌位置為中心,爆炸的痕跡像一朵花一樣向四周綻放開來,玻璃碎片、木質家具的碎屑四處都是,窗簾、沙發上還有未撲滅的火苗。


    邁洛瞥了一眼段成兩截掛在後方牆壁上的吉米律師。


    或許是因為律師的身材不如愛德華那麽肥碩,也可能是因為他距離爆炸點的位置比較近,反正他現在是不成人形了。


    邁洛隻看了那家夥一眼,感覺不隻是午餐,晚餐也不需要安排了。


    這麵牆啊,可以說是完整地把一個人的各種內髒都掛上去了,一麵完整的內髒科普牆就這麽出來了,就差把各個內髒的名字做個標簽插上去。


    ……


    現場的執法官正在進行取證。


    邁洛小心地走在燒焦的地毯上,心裏不斷地盤算著。


    愛德華·謝爾曼死了,死得很突然啊,邁洛甚至都不知道這老頭子已經回到楠薇城了,沒想到頭一回見麵,連對方大腸長啥樣都見到了。


    那就很奇怪了。


    愛德華回楠薇城的目的是修改並確認爵位繼承權。


    誰會想要弄死他?


    那就是不想哈裏森拿到繼承權的人唄,那不就是……我?


    蛤?


    啊不對,重新盤。


    哈裏森拿不到爵位,對誰還有好處?


    那不還是我啊呸,是蓖麻女士,對,就是她了。


    已知迪倫掛了,他的兒子瘋了,那麽僅剩一個還有可能占有謝爾曼家族的產業的人,就隻剩下蓖麻女士格蕾絲了,因為如果哈裏森拿到爵位,最終家族產業的歸屬還得是他,格蕾絲什麽都撈不著,這隻是時間的問題。


    但,弄死自己的親爹,這個女人真的有這麽狠麽……


    ……


    邁洛陷入了沉思。


    不對,如果默認格蕾絲有弑父可能性的話,那哈裏森也可以有。


    但哈裏森隻有在一種情況下會殺死親爹,那就是愛德華已經確認修改了繼承權,哈裏森迫切的想要成為新的伯爵,所以提前把愛德華送走,隻有這種可能性是成立的。


    可是這也太離譜了,貴族階層全都是變態嗎?


    邁洛在短短幾天時間裏連續見證兩場弑父大戲麽?


    技術部門的執法官走向邁洛,遞給他一雙手套,說道:“現場有灼燒的痕跡,但應該不是火藥類的炸彈。”


    “不是火藥?那能是啥?”邁洛戴上手套。


    “沒有火藥類爆炸的痕跡,而且我找到了這個。”對方從地麵上撿起一塊深顏色的玻璃碎屑:


    “剛剛跟餐廳的人確認過了,他們包間的裝飾物裏麵不包括這種色澤的玻璃飾品。”


    “這……這不是醫院或者實驗室裏才有的東西麽?”


    邁洛腦子裏出現了另一個世界裏的記憶。


    這種棕褐色的玻璃碎片一般都是用來裝那些具有光敏性液體藥物的,醫院、化學實驗室裏就有很多這種玩意兒。


    以邁洛的認知,包間內部的狀況就像是被犁了一遍似的,這種破壞程度的爆炸需要大量的黑火藥,但是現場確實存在任何黑火藥燃燒的痕跡。


    “那爆炸源是什麽?”


    “暫時還不清楚。”


    …


    就和同僚所說的那樣,案發現場確實有很多破碎的棕褐色玻璃碎片,如果沒猜錯的這些玻璃碎片就來自於爆炸源,但技術部的同僚並沒有見過這樣的爆炸裝置。


    不過邁洛對爆炸源並不怎麽在乎,他不在乎愛德華的死法,他想知道的是愛德華的死因。


    有沒有這種可能,有人想用愛德華的死來髒自己?


    這八竿子打不著的,怎麽可能髒得到……


    所以除開愛德華的其他未知仇人,已知存在作案動機的就隻剩下蓖麻女士和哈裏森姐弟倆。


    “剛剛說這家夥是啥來著?”


    邁洛指了指牆壁上的兩截吉米。


    “律師。”同僚回應道。


    “…嗯…”


    邁洛眯了眯眼睛。


    愛德華見律師幹什麽?


    那隻能是討論關於爵位繼承權的事情。


    邁洛環視了一周,最後看到角落裏躺著的一隻破碎黑色箱子,箱子表麵已經被燒焦,整體的結構被炸碎,內部很多文件都被燒了半截。


    他徑直過去拎起箱子走出了包間,在幹淨的走道裏放下箱子,解開鎖扣,將箱子內的所有文件一一取出……


    在瞅到一個防水文件袋的時候,邁洛下意識的嘴角一揚。


    ……


    …


    現場的取證工作進展非常迅速。


    雖然說城南執法所的刑偵組隻有倆人,但其實執法所內的分工並沒有非常明確,基本上所有執法官都可以勝任一線的執法工作,所以也沒差。


    老席恩很快地將街道路麵的一片狼藉清理掉,當他轉頭進入玫瑰餐廳樓的時候,邁洛正站在包間內打量著鑲嵌在牆壁上的兩截吉米。


    “有什麽發現嗎?”


    老席恩卷起衣袖,換了一雙手套。


    “有,這人應該是個老煙槍了,你看看他這個肺,跟我鞋底是一個色的。”邁洛指了指吉米那綻放開來的胸腔內部。


    “死了個伯爵,咱們的破案時間沒有很多的,你給老子認真點,要真覺得開心的話找個沒人的地方偷笑完再回來。”老席恩對邁洛的態度很無語。


    他知道邁洛和謝爾曼家族之間的故事,換成是自己的話,麵的這樣的案子估計也會忍不住笑出聲,所以也沒法說邁洛什麽。


    “誒行,剛剛已經笑過了,不過你說,我和謝爾曼家族的事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這個案子我是不是得回避一下,避嫌嘛,你說是不是。”邁洛搓了搓手。


    “避個屁,你是他家仇人又不是他家親戚。”老席恩很想罵人:“特麽刑偵組就咱倆,其他同僚隻是配合辦事,你準備讓老子一個人扛這個爛攤子是吧?”


    “說說而已啦。”


    他對現場的其他同僚問道:“聯係上謝爾曼家的人了麽?”


    “人已經到了。”老席恩抬了抬下巴,示意邁洛看向走道末端出現的大批人影。


    ……


    哈裏森·謝爾曼為首,其次是一位年齡與愛德華相仿的年邁老者,他二人的身後跟著大批的扈從,準確的說,應該算是打手或者保鏢。


    “能讓這一大幫人進案發現場的?”


    邁洛和老席恩站在通道的這一端,平靜注視著前方凶神惡煞的謝爾曼們。


    “那還能怎樣,人家說這一大幫人全是愛德華的後輩,算是家屬來著,攔是可以攔但容易出麻煩。”老席恩眯眼點起香煙,瞥了邁洛一眼,臉上露出一抹痞氣十足的壞笑:“這畫麵就很有趣了。”


    確實有趣。


    邁洛、哈裏森、席恩。


    上回三人同時都在的場合裏,邁洛被銬起來關在監禁室,老席恩等一幹執法官被檢察令指揮,忍氣吞聲,而哈裏森則是全程趾高氣昂地篡改案件實情。


    這才過了多久哇,監督者變成了受害者家屬,上次差點被他送上法庭的人,這回成了負責調查案件的人,一前一後的角色轉變就很戲劇性,以至於三人再次見麵的時候,第一時間都有點拎不清到底應該擺出怎樣的臉色和態度。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哈裏森是不可能有什麽好看的臉色的。


    首先他這段時間過得就非常坎坷。


    親“侄子”被廢掉了,緊接著親哥哥被誤殺,當然如果最終的爵位歸屬權敲定下來的話,那麽前麵這兩件事情的打擊也就可以忽略不計了,可就在父親回歸的第二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哈裏森的鷹鉤鼻都快氣歪了。


    尤其是當他看到負責調查案件的人是這段時間以來自己朝思暮想要弄死的人,哈裏森臉上的陰霾比楠薇城深冬的天空還要沉重。


    ……


    “什麽時候能抓到凶手。”


    哈裏森來到邁洛和老席恩麵前,直截了當地問道。


    他甚至沒有多看老席恩一眼,從始至終目光都釘死在邁洛臉上。


    邁洛當然是絲毫不閃躲對方的視線,就這麽直挺挺地互相瞪著:


    “目前還在取證。”


    “我需要拿回我父親的一些東西。”


    哈裏森說得非常含糊。


    但邁洛不由分說一口回絕了:“你這麽搞隻會拖緩我們的破案進度。”


    “我說了,我要拿回屬於我父親的東西。”哈裏森麵目猙獰地衝著邁洛道。


    邁洛臉上浮現出一抹很禮貌的標準客服式微笑。


    他當然知道哈裏森這麽急著要找什麽東西。


    但邁洛肯定是不能讓這家夥在這兒搗亂的,破案現場秩序不秩序的先不管,惡心一下這個逼是很有必要的。


    畢竟哈裏森可是一天到晚都在嚷嚷著要弄死邁洛全家的。


    “是這樣的,我理解你的悲痛心情,但是也請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至於你想要找的東西呢……你父親的東西不都撒在外邊大街上麽?不快點去撿的話,一會兒路過的流浪貓狗可有口福了。”


    “我!@#¥%……#@!”


    邁洛一句話就讓哈裏森徹底破了防。


    饒是他這樣一名具有貴族修養的高級檢察官,麵對邁洛這一係列的陰陽怪氣,也是血壓蹭蹭往上漲。


    如果不是有管家在一旁拚命阻攔,哈裏森真有可能對著執法官開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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