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


    一家子人都沒想到執法官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登門。


    艾瑪和康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很茫然。


    隻有小芬恩兩耳不聞窗外事,坐在原位置上可勁兒造飯。


    “難道事情真的嚴重到要把家屬也帶去調查?不應該吧。”康沉吟了一下,隨後快速搖了搖頭:


    “不至於不至於,我老康光明磊落,從來不做虧心事,被抓去調查我也不怕,就算是把我這房子倒過來搜也不會搜到任何違禁品,我怕什麽真的是。”


    說著就走過去開門。


    反倒是艾瑪,在聽到康那句話裏頭的“違禁品”三個字之後,默不作聲地起身朝著二樓走去。


    這一下就讓康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心垮掉了一半。


    但是沒辦法,他隻能硬著頭皮打開家門,心想著反正都已經打算把家底這點積蓄都交上去了,破罐子破摔得了。


    ……


    房門嘎吱一聲拉開之後,屋外站著的確實是兩名蒙麵的執法官。


    康擠出一副非常扭曲的笑臉:


    “執法官先生,請問有什麽事情?”


    本來他都已經準備好被對方反扣肩關節押走的,但外頭的執法官並沒有這麽做,隻是開口問道:“邁洛·瓦爾羅坎是住在這裏吧?”


    “呃……”康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掙紮一下。


    結果後麵廚房位置的小芬恩舉著手中的勺子喊道:“啊對,他是我二哥!”


    康剛發出“嘖”的一聲。


    執法官就把兩樣東西塞到了他懷裏,一是監城守衛執勤使用的短棍,一是邁洛的守衛證件。


    “他還沒有回家?那麻煩把這兩樣東西轉交一下吧,他落在執法所忘了拿了。”


    “誒?”


    康一下子就有點懵了。


    “呃……他沒有被革職嗎?”


    “革職?革什麽職?他已經無罪釋放了,督察先生親自下的命令,案子已經跟他沒有關係了。”


    兩名執法官也懶得跟康多廢話。


    他倆也是被拉著鬧騰了一晚上,牽著獵犬在城郊兜了幾個小時,徹夜未眠,這會兒都快累趴下了,完全沒心思擱這浪費時間,隻想著趕緊回去交班。


    甩下一句話之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這。”


    康關上房門,把守衛短棍和證件拎回屋。


    他有點懵。


    明明昨天在執法所裏得到的信息是邁洛涉嫌凶殺事件,而且是連環凶殺案,康還做了一晚上的思想鬥爭,總算下定決心要掏空家底去撈人,結果這門兒還沒有出,事情就結束了?


    那為啥人還沒有回來?


    此時,剛剛偷偷溜上樓的艾瑪平靜地順著樓梯走下來,到廚房盛上一碗麥片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淡定地翹起二郎腿,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扭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他沒事了?”


    “我不知道啊,但剛剛執法官是這麽說的,我是真的搞不明白了,這一進一出的不是折騰人麽?”康摸了摸自己那地中海腦殼上光禿禿的部分,無奈地歎了口氣:


    “哎。”


    沒心沒肺的小芬恩依舊在幹飯。


    艾瑪則是一邊小口喝著粥,一邊翻開桌麵上一本厚厚的書本。


    她瞥了一下邁洛執勤使用的短棍和證件,最後目光移動到父親那隻裝了5萬盧恩的錢箱子,隨手翻開箱蓋。


    一股紙鈔的臭味就從箱子中擴散了開來,大小不一各種麵額的鈔票被整齊地疊放在箱子裏頭,紙鈔最上麵還放著一隻金色懷表,懷表的做工非常精美,但是款式已經不是近些年流行的風格了,看得出來是個老物件。


    艾瑪伸出兩根細長的手指掀開懷表的表蓋。


    彈開的表蓋內側,是一個年輕女人的照片。


    她盯著表蓋上的女人照片看了許久,之後緩緩抬頭看向康:


    “這個女人……好像不是媽媽吧?”


    ……


    “啊咳咳咳咳!!這……”


    康立馬就瘋狂咳嗽了起來,嘴裏一邊叨叨著什麽“這鬼天氣怎麽回事”、“我怎麽感覺頭暈暈喉嚨也不太舒服的樣子”、“年紀大了果然不能熬夜”。


    廚房這邊的姐弟倆這會兒都不吃飯了,就維持著提著湯勺的動作,看著自己的老爹,那目光,就和執法所小黑屋裏麵負責審訊犯人的執法官沒什麽區別了。


    饒是老康這張飽經幾十年風霜的老臉,也經不住這兩道審判的目光。


    就在他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候,房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來,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局麵。


    進來的人是邁洛。


    與教會的迪拉肖分開之後,邁洛跑到街上買了一條麵包棍,一路啃了回來。


    昨天一整天裏他除了早上吃了幾口嚴給他帶的酸麵包之後就再也沒吃東西了,期間因為被審訊、追查凶手,根本沒有時間吃飯,也沒有任何饑餓感,一直到最後喝了尼祿督察的那杯茶水,離開執法所之後才開始感覺到腹腔一陣空虛、兩腿發顫。


    一邊炫著麵包走進廚房之後,端起鍋裏僅剩的麥片粥咕嚕咕嚕就喝了起來。


    行雲流水地把鍋底舔幹淨之後,才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家人們。


    “起這麽早?”


    ……


    邁洛的出現可謂是救了康一命,康逮住機會就立馬對著邁洛展開了攻勢。


    “你小子到底一天到晚在搞些什麽鬼,執法所的人說你跟連環凶殺案扯上關係了,我說你能不能消停一下,別給老子添麻煩了,還有,少特麽沒事跟那個灰毛出去瞎混,實在閑的沒事幹下了班就來工坊幫我幹活,你說說你這幾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每次都得老子給你擦屁股。”


    邁洛當然不知道他一夜未歸,老康把自己所有家底都亮了出來。


    此時看到一家子人都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等他作解釋,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有點小複雜,我還是換身衣服先,一會兒還得去執勤呢。”


    說完他就一溜煙鑽進了自己房間裏。


    此時,小芬恩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走到灶台邊,嘴裏叼著湯勺,可憐兮兮地看著被邁洛喝幹淨了的鍋底。


    艾瑪翻了個白眼,起身把小芬恩拎回餐桌邊,把自己碗裏的麥片粥倒到他碗裏。


    “謝謝姐姐~”


    小芬恩咧嘴一笑,繼續幹飯。


    ……


    不一會兒,邁洛換了一身幹淨的製服,從房間裏走了出來,順手從餐桌上拿走自己的短棍和證件。


    忽然想起什麽,又返回房間,把那根啃了一半的麵包棍拿出來,撕扯成一小塊一小塊,丟進芬恩的碗中。


    發現一旁這位名義上的姐姐正在盯著自己,於是扯下一小塊麵包遞向她:“來,張嘴。”


    艾瑪全程沒有絲毫表情變化,就這麽冷冰冰地盯著邁洛。


    邁洛早就習慣了這個冰山大美人兒的態度,但他就是樂意這樣時不時地逗她一下。


    還沒等他把手收回來,小芬恩就已經張嘴把邁洛手中的麵包塊啃走。


    另一旁的康估計還沒有罵過癮:


    “你小子哪天要是真的在外頭弄死了人,記得可千萬別回家,也別說你跟我們有啥關係,你知不知道執法所那幫吸血鬼開的保釋金是多少?5萬盧恩啊,我累死累活一個月也才掙個以前盧恩,經不起你折騰幾次的。”


    艾瑪緩緩把目光移到自己的書本上,冷冰冰地開口補道:


    “他這身板能殺的了誰。”


    邁洛伸手揉了揉小芬恩的腦殼:“哎喲都說案子已經結束了,都是誤會而已,我好端端的怎麽會去殺人呢,呐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去執勤了,晚上回來吃飯。”


    剛想轉身離開,忽然看到桌麵上一隻陌生的小木箱上有一個金晃晃的物件。


    湊近一看。


    “喲,好漂亮的美女,這是誰呀?”


    他拿起懷表,仔細端詳了一下表蓋內那張略微有些泛黃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妝容和打扮都很樸素,但絲毫掩蓋不了她的美貌,一頭大波浪卷發蓋住半個肩膀,端莊典雅的同時還十分具有知性氣質。


    這種一看就充滿年代感的物件毫無疑問隻能是老康的,邁洛看了看照片上女人那泛著異色的一頭卷發,又看了看老康腦袋上的一圈稀疏碎發,最後將目光移到旁邊典型黑長直的艾瑪,臉上緩緩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看看我看看。”小芬恩在椅子上站了起來,扒拉著看了一眼邁洛手中的懷表,然後又興致缺缺地坐下身去繼續幹飯。


    他這種年紀的小屁孩還沒有基本的審美概念,自然不知道這懷表裏“關”著的是一位驚天大美人,更悟不出此時家長們互相擠眉弄眼在暗示些什麽。


    艾瑪則是幹脆合上書本,靜靜地等待自己的父親大人解釋。


    邁洛臉上樂開了花,他最喜歡看這種家庭倫理劇情了,尤其是跟自己沒有半毛錢關係的遠古大瓜,吃起來最是清甜。


    老康那光溜溜的大腦門此時已經滲出了幾滴汗水。


    他生平最大的兩個難題,一是自己腦殼上那所剩無幾的發量,二就是處理不好與女兒艾瑪的父女關係。


    常言道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但老康這個超級奶爸是一點兒也不超級,艾瑪芬恩姐弟倆的成長中缺失母親這一角色的陪伴,作為一個大老粗,康無論如何也填補不了兩個孩子缺失的那部分母愛。


    艾瑪這姑娘的性格從小就孤僻古怪,再加上身染怪疾,老康與她的日常相處就愈發地小心翼翼,某些時候甚至顯得好像艾瑪才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一樣。


    就比如眼下這個局麵。


    至於那懷表上的女人嘛……


    那個男的年輕時候沒有幾位紅塵知己嘛,偷偷留個念想也並不是什麽大問題,問題就在於,這個念想被兒女給發現了。


    ……


    “砰砰砰。”


    又是一串敲門聲救了老康一命。


    他如蒙大赦,轉頭就跑去開門。


    奇怪的是,這一次敲門的人,還是先前造訪的那兩名執法官。


    他倆不知為何遠路折返了回來。


    執法官一眼就看到了屋裏的邁洛,抬手丟給了他一份卷起的文件:


    “準備參加下個月的執法官考核,督察先生的意思。”


    說完,康的這倆救星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康緩緩掩上房門,他此時正在極力消化著執法官帶來的消息,嘴裏嘀咕著:“這兩位每次登門都能帶來好消息?”


    按理說,被執法官敲門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事,在這個執法體係森嚴的國度裏,執法官敲門無異於“nypd,open the door”,但是今天這兩位執法官先後兩次造訪帶來的都是好消息,這可是很少見的。


    邁洛則是攤開了那一卷文件。


    文件內容是一份蓋有執法所圖騰的通知書,內容是純手寫,十分簡潔,大意就是通知他參與下一屆的執法官考核。


    這是什麽意思?


    尼祿督察?


    邁洛想起了自己臨走之前尼祿曾詢問過自己現任的崗位。


    他想讓我進執法隊?


    ……


    “好小子,你昨天到底去幹什麽了?他們直接給了你參考資格?”


    反應過來的康一把奪過邁洛手中的文件,反複確認上麵的信息。


    “真他娘了個黃金樹腿的狗屎運啊,因禍得福?誒,你知道執法官一個月薪酬是多少嗎?少說也是我這個老工人的三四倍啊,你小子要發了艸。”


    邁洛被老康的大巴掌一頓連擊,拍得胸口發悶。


    說實話,他對現在的情況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畢竟幾個小時之前他還是執法所的重要嫌犯,手上還掛著隨時會切開血管的行刑鎖,這前後的身份轉變可謂是180度,太蹊蹺了。


    執法所考核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參加的。


    首先你必須是畢業於王室欽定的各大學院的學生,並且就讀的院係還必須是法律相關專業,還得通過層層審核,確認身份背景、生涯沒有汙點,才能有資格參與考核。


    這樣一套完善的篩選製度,光是以第一道坎就可以把邁洛拒之門外。


    如今卻是輕飄飄一張通知書就確定了此事,多少有些虛幻。


    ……


    康反正是樂壞了。


    巴不得立馬就收拾東西到去煉金工坊,把這個消息拿到全體工友麵前去炫耀一番。


    而廚房裏的姐弟倆則是依舊平靜。


    小芬恩不懂執法官是個啥玩意兒。


    艾瑪一臉狐疑地盯著邁洛的臉看了良久,最後憋出一句:


    “你昨晚不會是被那個督察給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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