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執法官督察尼祿的催促指揮之下,全楠薇城能派的上用場的獵犬都被拎了出來。


    以案發現場為中心,對馬匹的髒器和血腥味進行追蹤。


    每兩名執法官帶一隻獵犬,朝著四麵八方各個角度進發。


    案發地點位於城郊,四周圍全是叢林山區,在這種複雜地形中進行搜查有著絕對的難度,但是尼祿下了死命令,天黑之前無論如何也要查出一個結果來。


    ……


    “你確定尋著這破布的味道能找到人?”


    麗貝卡此時也已經分到了一隻獵犬,一手拎著狗鏈子,一手拿著邁洛從馬車殘骸中翻出來的那塊黑色碎布。


    她邊說著,還把碎布拿到麵前聞了聞。


    即使隔著蒙麵的黑紗她都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頓時皺眉。


    “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做那個動作。”邁洛隨便扯了一點濕漉漉的樹葉瘋狂搓著雙手,一臉的嫌棄:“那玩意兒是瘟疫時期的裹屍布,兜死人用的。”


    “晦氣。”麗貝卡的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


    不過轉念一想:


    “為什麽馬車上會有這種東西?”


    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覺得自己問的這個問題多少有點蠢。


    既然是本不應該出現在馬車上的東西,那毫無疑問就是凶手帶來的唄。


    她把黑布放到獵犬口鼻處,讓獵犬充分熟悉這個味道。


    隨後,兩人就在獵犬的拉拽下,徒步深入叢林。


    這一方向與那些搜尋馬匹髒器味道的大部隊完全背道而馳。


    但麗貝卡這一次沒有對邁洛的判斷做過多的懷疑,盡管她一直都沒有弄清楚邁洛是如何做到屢屢發現真相的,今早在案發現場發現黛西以及這一次精準無誤地鎖定馬車位置,連續兩次,事實都證明了邁洛沒有說假話。


    所以她不再猶豫。


    ……


    如今正是深冬轉春的時節,山區之中的植被都冒出了新的枝葉,與幾個月前的光禿禿一片的叢林比起來要更加難以行進穿梭,再加上本就是陰雨天氣,讓搜尋者的進行速度大幅度地減慢。


    邁洛和麗貝卡兩人就像是陷入了一片迷宮,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一模一樣籠罩著迷霧的樹木,周邊時不時響起草木的異響,陰森詭異。


    兩人一路沉默,隻有獵犬時不時衝著黑暗的樹叢發出犬吠聲。


    也不知道在叢林中兜兜轉轉了多久,麗貝卡的風衣上已經滿是殘葉和露水,她摘下頭上三角帽甩了甩之後重新戴好,轉頭看向一旁舉著火把的邁洛:


    “你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監城守衛?”


    這問題給邁洛問得也挺莫名其妙的。


    “呃……你不是看過我的資料了麽?”


    “不說算了。”麗貝卡扭頭繼續趕路。


    事實上她不止一次懷疑過邁洛,一直到現在她也不認為邁洛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監城守衛。


    原因很簡單,監城守衛就是執法體係中最低級別,並且是公認的最沒用的一幫人,拿著王室的薪水,每天無所事事,下了班就往賭場和酒館裏鑽,是一群不求上進的廢物。


    但她又不得不承認,沒有邁洛的話,他們這幫執法官可能到現在都找不到馬車所在位置,哦不,他們壓根都不知道馬車出了事。


    甚至於,她可能真的眼睜睜看著教會的人把一個無辜的女孩燒死在屋子裏。


    一想到這一點,麗貝卡就心有餘悸。


    ……


    就在她神情恍惚的時候,邁洛忽然嘀咕了一聲:


    “你不覺得教會燒毀案發現場的理由很扯嗎?邪惡儀式?這也能作為理由的?”


    麗貝卡搖搖頭:“從第一起案件發生開始,教會就和執法官的高層交涉過,他們說這是異教徒的某種獵頭行動,涉及邪惡儀式,所有案發現場都必須第一時間焚毀,否則會引發災禍……而且確實連續幾宗案子的作案手法都是殺人挖眼……”


    “這鬼話你信?”


    邁洛對這些牛鬼蛇神的荒誕說法是完全不信的。


    至少目前為止不信。


    “那你的意思是?”麗貝卡看向邁洛。


    “嘿嘿,我要是每次殺了人之後都有人負責燒毀案發現場,我嘴巴都要笑裂。”邁洛嘿嘿壞笑。


    “你是說連環凶殺事件和教會有關係?”麗貝卡眯起眼睛。


    邁洛一頓擺手:“我可沒說,這是你說的。”


    “切。”


    麗貝卡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


    教會的全名是黃金律教會。


    在五年之前,這還隻是眾多民間教派其中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信仰組織。


    當時整個帝國還沒有被官方所指認的統一教會的說法。


    黃金律教會的崛起,與那場席卷全國的大瘟疫息息相關。


    在瘟疫爆發的前半年時間裏,整個帝國動蕩不安,每座城市每天的病患死人都可以堆成一座小山包,當時流傳著各種末日的傳言,人人自危。


    也就是那會兒,黃金律教會突然設立了血療組織,接收染病的患者,並且奇跡般地將很多人從瀕死的狀態救了回來。


    從第一例康複病例出現開始,王室就將所有的人力物力都傾注給了黃金律教會,不斷擴張這種所謂的血療體係。


    而教會中的學者們也不負眾望,在將近一年時間裏,徹底清空了整個帝國的染病市民,治愈率達到了80%以上。


    從此,黃金律教會從一個籍籍無名的普通信仰組織,一躍成為了救世主。


    在大瘟疫事件徹底結束之後,整座帝國的國民,都成了黃金律的信徒。


    而黃金律教會也就這樣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國教。


    雖說僅僅隻過去幾年時間,但如今教會在這個國度中的分量,是遠超過王室麾下的任何機構組織的。


    準確的說,這幫結合了神學以及醫學為一體的老家夥們的分量,已經完全達到了與王室齊平的水準。


    甚至在某些極端虔誠的信徒心中,教會才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對於那些在大瘟疫中存活下的病患者而言,是教會賦予了他們第二次生命。


    ……


    所以,才會出現今天發生的這一幕幕,教會人員可以強行幹涉執法官辦案,甚至可以直接焚毀案發現場。


    但誰又能說什麽呢?


    誰又敢呢?


    畢竟整個國家都是教會救回來的,但凡有人對教會提出任何角度的批判,都會麵臨整個國度的信徒們的討伐。


    相信這一點,執法官體係中那些高層們的體會更深。


    ……


    邁洛在暗示的,麗貝卡當然心知肚明。


    但她隻是一名執法官長,僅僅比普通執法官高一個級別,上峰那些手握重權的人都沒說什麽,她自然也無可奈何。


    “全帝國一半的居民都是教會救活過來的,誰敢議論教會的不是。”


    麗貝卡淡淡說道。


    “那不一定,我也是教會用血療術救活過來的。”邁洛聳了聳肩。


    “你也染過瘟疫?”麗貝卡驚訝。


    “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認出那黑色裹屍布的?”邁洛翻了個白眼。


    就在麗貝卡還想再問點什麽的時候,走在前麵的獵犬忽然駐足不前,發出一些焦躁不安的動靜。


    兩人瞬間安靜下來,順著獵犬所指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出樹叢之後,看到的是一座被無數木質板材封鎖了出入口的小山穀。


    很顯然,是人為修築起來的這座封鎖口。


    但是四周圍已經覆蓋了很多植被,看得出來這裏已經被遺棄了很久了。


    山穀內部一片漆黑,在穀口位置交錯的木板上,邁洛看到了熟悉的三角圖騰。


    ……


    “大瘟疫時期的收容所,當時因為染病者人滿為患,很多隔離治療所都是在深山野外裏麵臨時設立的。”


    邁洛低聲提醒。


    “這些收容所都是沒有記錄在案的,因為即使是醫療人員也沒法保證自身安全,瘟疫最嚴重的時期,很多收容所僅隔一夜就會全軍覆沒,前一天還在不斷接收病人,第二天就一片死寂,連教會的醫療人員都沒走出來,被徹底封鎖。”


    當時瘟疫收割人命的速度就是這麽令人心驚肉跳。


    所以可想而知,這樣一座被遺忘在山穀中的廢棄收容所裏,到底藏著多少具屍體。


    山穀口層層疊加的木板已經說明了一切。


    經過幾年時間的風吹雨打,穀口的封鎖已經腐爛,被植被覆蓋,或許再多過幾年時間,這裏就會徹底塵歸塵土歸土。


    山穀中一片寂靜。


    這會兒,邁洛和麗貝卡也不交談了,因為在眾多朽木之中,他們很明顯的看到了一些新鮮的腳印以及植被被折斷的痕跡。


    這說明在他們來到之前,曾經有人進出過山穀……


    ……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邁洛手裏頭的火把已經徹底被露水浸濕,一路上他隻能把它當成開路的木棍使用。


    在確定漆黑的四周圍還有第三個人存在的情況下,邁洛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木棍。


    兩人一言不發地進入山穀。


    借著天空中穿過霧霾灑下來的微弱月光,山穀中的一片衰敗盡收眼底。


    封鎖口的另一側,堆積著十幾具白骨。


    這些屍骨都是以極度扭曲和絕望的姿態趴在大門內側的,它們身上破碎的衣物顯示出平民、醫療人員各種身份,這說明山穀被封鎖起來那一天,其實收容所內的病患還沒有完全死絕。


    邁洛和麗貝卡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涼意。


    反倒是獵犬越發地興奮。


    它不斷拽麗貝卡往前,兩人一狗就這樣深入到死氣沉沉的山穀之中。


    山穀中很多臨時搭建的帳篷和木屋都已經腐朽不堪,被樹枝藤蔓纏繞。


    而在最深處的一座廢棄木屋麵前,獵犬發出了非常刺耳的叫聲。


    他們倆知道,就是這裏了。


    麗貝卡把手中的狗鏈遞給邁洛,抽出腰間刀刃,反身一腳踹開了木屋破門。


    兩人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麵對屋裏頭可能撲出來的任何生物。


    然而,雜草叢生的木屋裏,隻有一個女孩安靜地躺在草地上。。


    “是那孩子。”


    麗貝卡一眼就認出了黛西。


    她衝上前查看黛西的狀況,轉頭看向邁洛:


    “隻是昏迷,沒有生命危險。”


    邁洛點點頭。


    這是他一整天下來,頭一回在麗貝卡的眼神中看到近似於開心的神色,或者準確一點來說,是鬆了一口氣。


    看起來,早些時候險些放任教會燒死女孩的事情並不是沒有給她造成任何心理負擔。


    所幸,孩子沒有大礙。


    但……


    “那就奇怪了,這和之前的幾個案子是不是不太一樣。”邁洛嘀咕了一聲。


    而麗貝卡則是直接收起刀刃:“這個回去再說”


    此時,在兩人都保持安靜的情況下,邁洛手腕上的行刑鎖裏傳來的滴答滴答的發條聲就顯得極其刺耳。


    邁洛舉起手,遞給麗貝卡一個眼神。


    對方立即意會,從自己腰間取出鑰匙就準備給邁洛解開那個行刑鎖。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邁洛背後的木屋外忽然多出來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


    “閃開!”


    正對著邁洛的麗貝卡一把拽開邁洛,抽出右手這一側的手槍,不由分說對著屋外的黑影直接開火!


    “砰!!”


    ……


    邁洛可不管那麽多,他看到麗貝卡直接把行刑鎖的鑰匙丟到了地上,暗罵了一聲立馬趴下去找。


    而接下來,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麗貝卡的槍法很準,子彈精準無誤地貫穿了那黑影的胸膛,但這個高大的影子甚至沒有後退半步,就這麽直挺挺地在原地杵著。


    等邁洛從雜草中摸到那枚鑰匙的時候,一扭頭就看到一個身披黑色裹屍布的怪人闖了進來!


    “艸!”


    邁洛剛把鑰匙插進行刑鎖的鑰匙槽裏,就感覺眼前一黑。


    整個人瞬間橫飛了出去,撞在後方的牆壁上。


    是那個裹屍布怪人給了他一腳。


    另一側的麗貝卡趁此機會重新上膛,準備給這家夥再補上一槍的時候,對方的大手已經握住了她的頸部。


    還沒來得及開槍,她整個人就被拽起來甩飛出去。


    力道之大,愣是用麗貝卡那小身子砸穿了木屋外側的牆壁。


    這個忽然冒出來的怪人全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動作僵硬生澀,卻好像力大無窮,邁洛被摔完之後滿視野都在冒黑星,愣是半天沒有緩過來。


    ……


    麗貝卡不愧是專業的執法官,她被砸出木屋之後,幾乎是瞬息之間就重新撲了進來!


    她直接雙手搭扣纏住怪人的腰,悶哼了一聲,硬是把對方那比自己大一倍有餘的體格往後掀翻了出去!


    嘭!!!


    兩人雙雙撞出木屋之後,邁洛才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


    “我勒個去還好猛的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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