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


    楊辰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夢到自己從黑暗中醒來,周圍是濃稠到窒息的黑暗,一絲光亮都沒有,無盡的黑暗,足以吞噬一切。


    他拚命的吼叫。


    拚命的想拔開這濃秱到幾乎為實質的黑暗。


    但一切都無濟於事。


    突然。


    一道光亮從上方傳來。


    就像一道利刃刺破無盡的虛空,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一切牛鬼蛇神。


    他並不疼。


    楊辰想躲。


    就在這時。


    千鈞一發之際。


    但放眼望去,都是密不透風,大樹參天的原始森林。


    楊辰絕望了。


    這個希望,迅速就破滅了。


    刺眼的白。


    手持木棍,齜牙咧嘴,對他虎視眈眈的人。


    尖尖的木棍,帶著撕裂空氣的破嘯聲,眼看就要把自己紮個透心涼了。


    不過。


    一群沒有穿衣服。


    而那一群沒有穿衣服,對他虎視眈眈的人,將他牢牢包圍在圈中心,不停的衝他齜著四顆尖尖的犬牙。


    滿眼的白。


    有一個原始人舉起尖尖的木棍,以爆炸性的力量,像擲標槍一樣,狠狠向自己擲來。


    也沒有退路。


    而當他的視線漸漸清晰的時候,他看到了一群人。


    而對於楊辰來說。


    終於。


    怎麽辦?


    隻有死路一條嗎?


    木棍的頭,削得很尖。


    找不到方向。


    很顯然。


    這是在捕獵的原始人。


    然後重重落在了地上。


    楊辰急得滿頭大汗。


    但發現自己的反應,根本就不足以避開。


    足以將他紮個透心涼。


    他被那道光亮給卷了出去,然後隨著一聲巨響,仿佛有什麽被爆破,而他,也隨即被那道光亮,給狠狠甩了出去。


    白的他睜不開眼睛。


    他看到一個身影,像閃電一樣衝了過來。


    而他們的眼睛裏,盡是殺戮。


    更像天使降臨,代表著希望。


    一點也不。


    包圍圈越來越小。


    原始人嘶吼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這一道光亮。


    很奇怪。


    楊辰很想逃。


    卻是無計可施。


    這時。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木棍的尖角距離自己的心髒隻有一公分左右的距離之時,那道閃電一樣的身影,牢牢抓住了它。


    接著。


    木棍調轉槍頭,被那道身影狠狠擲了出去。


    隻見那根木棍像離弦之箭一樣射了出去。


    緊接著便響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而那道慘叫聲還末停,閃電一般的身影,又衝了出去。


    於是。


    慘叫聲接連響起。


    眨眼功夫。


    所有的原始人,都統統倒下了,無一幸免,也無一生還。


    直到這時,那道身影才走了過來。


    裂開嘴,憨憨一笑。


    楊辰心中一暖。


    竟然是鍾小偉。


    楊辰問了他很多話,比如這是哪裏?我們為什麽會到這裏?你把他們都殺了嗎?這一切倒底是什麽情況?


    等等諸如此類。


    但鍾小偉隻是憨笑。


    卻像個啞巴一樣,沒有回答他哪怕一個字。


    帶著一肚子的疑惑,他和鍾小偉兩人,開始在這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原始叢林求生。


    好在他有豐富的現代知識。


    而鍾小偉又是一個戰力值變態的家夥——楊辰驚訝的發現,盡管不會說話,但鍾小偉的戰力值,卻比之前更恐怖。


    這片叢林,有很多的原始巨獸和凶獸。


    劍齒虎。


    巨蟒。


    巨蜥。


    大地懶。


    細齒巨熊。


    恐貓。


    但有鍾小偉護駕,一切都不是問題。


    鍾小偉竟有單挑它們的能力。


    兩個人在這片原始叢林稱王稱霸,楊辰甚至建立起自己的根據地,收服和馴化了很多原始人。


    楊辰交這些原始人用火。


    搭建。


    製造更好更實用的工具。


    交他們更科學的捕獵。


    交他們唱歌跳舞畫畫。


    交他們說話。


    交他們烹飪。


    交他們有限的醫學。


    交他們禮儀。


    甚至交他們文字等等。


    經過一番發展。


    很快。


    他的根據地,就是這片原始森林,甚至這片大陸最強大的部落了。


    他們把楊辰尊為天神,鍾小偉尊為副天神,頂禮膜拜,奉為圖騰。


    楊辰和鍾小偉在這裏生活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忘記時間。


    直到有一天。


    他累了。


    閉上了眼睛。


    才後沉沉的睡了過去。


    而當他再次醒來,卻是到了宋朝,一個道教門派裏的小雜役。


    這是穿越了?


    相比第一次醒來的黑暗。


    這次。


    他顯得很鎮定。


    這是宋朝道教最狂熱,最輝煌的時代。


    而他所在的教派,雖是不入流的小教,但受惠於道家道教的地位,卻是在當地仍然享受著無上的榮耀與尊貴。


    不過。


    這一切。


    都跟他這個小雜役無關。


    但是。


    他利用兩世為人的經驗和智慧,利用現代的學識與手腕,從小雜役的身份當中成功脫穎而出,成為宗門一個問道尋仙的小道童。


    然後。


    他也多了一個師妹。


    叫淩霄子。


    此後。


    他就和這位淩霄子師妹,一同修習,一同成長,漸漸成為教派的中流砥柱。


    慢慢的。


    兩人也產生了感情。


    變成雙修的道侶。


    兩人常常一起結伴雲遊天下,探訪靈山福地,尋訪仙蹤道場,結交天下名道,求長生,為化仙,過得逍遙而又快活。


    但長生成仙,尋仙問道之事,自古便是縹緲虛無。


    楊辰穿越而來,自然是不信的。


    數十年過去。


    兩人都是垂垂老矣。


    證道成仙之事,自然成為奢談。


    不過。


    一次偶然的機會,楊辰在一處神秘的洞穴之中,發現了一個煉製長生丹藥的藥方。


    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師妹之後。


    本著閑來無事,試一試的心態,師妹依照藥方,千辛萬苦,終於煉製成了兩顆所謂的長生丹藥。


    而在楊辰不知情的情況下,師妹竟然瞞著他,偷偷吃下了那枚丹藥。


    當他知道的時候,為時已晚。


    此後。


    師妹就進入了沉睡。


    楊辰守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期間。


    師妹的身體,發生了很多詭異的變化和反應。


    比如蛻皮。


    比如流出黑色的,腥臭的粘液。


    比如傳來異響。


    比如身體某個部位不受控製,自主的蠕動。


    不過。


    四十九天之後。


    師妹醒了。


    從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變成了一個妙齡少女。


    師妹笑了。


    欣喜若狂。


    楊辰沒有笑。


    但他還是順從的服下了另一顆長生藥……


    此後。


    兩人共同生活了很久很久。


    久到讓他忘記了時間。


    其間。


    師妹也再次煉製過長生藥。


    卻再也沒有成功過。


    不過。


    這些都不重要。


    有一天。


    楊辰感覺很累很累。


    就像上一世的原始時代那樣。


    他知道。


    他的大限,又要到了。


    於是。


    他辭別師妹。


    淡淡的。


    靜靜的。


    沒有離別的哀愁。


    也沒有分開的痛苦。


    兩個人都很平靜。


    一起看了日出。


    一起看了日落。


    一起手挽手,肩並肩,默默的,走完了彼此之間,最後一段回家的路……


    時間衝淡了一切。


    時間。


    也濃烈了一切。


    晚上。


    兩人相對無言。


    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無語無聲,過了整夜!


    楊辰離開了。


    一個人行走天下。


    直到有一天。


    他又累了。


    真的累了。


    他隨地而坐,慢慢閉上眼睛,就此沉沉睡去。


    他又醒了。


    等一等。


    這一次的感覺,好像很熟悉?


    沒錯。


    他應該在媽媽的肚子裏。


    隨著擠壓。


    洞口的光亮越來越大。


    他呱呱落地了。


    這就是我的父母嗎?


    產科病房裏。


    一對年輕的男女,手忙腳亂的擺弄著自己,很生疏,也很不耐煩的樣子。


    對於原生父母,他已經沒有什麽記憶了。


    不過此刻。


    他的感覺很新鮮。


    他沒有哭。


    也沒有鬧。


    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然後。


    畫麵再次轉動起來。


    像電影一樣。


    一歲。


    父母離婚,把他丟給老家的爺爺奶奶,從此不管不問。


    三歲。


    他被爺爺養得公雞啄到了小弟弟,哇哇大哭——奇怪,我為什麽要哭?我不是重生了嗎?


    我完全可以控製自己啊?


    但是。


    我還是哭了。


    非常奇怪,非常詭異的感覺。


    六歲。


    第一天上小學。


    抱著女老師的宏偉死活不肯鬆手,哭著叫媽媽。


    女老師很漂亮。


    很豐滿。


    也很善良。


    把他摟在自己的懷裏,溫柔的安慰著他。


    楊辰笑了。


    如人生巔峰一般的笑!


    不對。


    我記得沒笑啊?


    不過。


    我應該笑的。


    十二歲。


    和村長的兒子打架,一直追到他的家裏,用血淋淋的雙手,掐住他的脖子,任憑村長怎麽拉扯,死也不撕手。


    事後。


    爺爺說。


    你當時的樣子,閻王老子看了,都不敢收你。


    要不是他出現的及得。


    村長兒子就沒了。


    十八歲。


    高考。


    發揮一般。


    上了一個普通一本大學。


    二十歲。


    爺爺奶奶相繼過世,他心裏隻有痛。


    為什麽?


    我重生了,完全可以改變命運,為什麽我什麽都沒有做,隻是像個局外人一樣,靜靜的看著?


    他們說。


    隻有人快死了。


    才會把前塵往事,都事無巨細的回憶一遍。


    難道?


    我快死了?


    又快死了?


    為什麽又?


    我死了很多次嗎?


    感覺好奇怪,好詭異啊!


    嗯。


    我的頭好痛!


    好痛好痛啊!


    啊!


    楊辰醒了。


    終於醒了。


    結束了他漫長而又瘋狂詭異的夢境之旅。


    他猛得抬起頭。


    滿頭大汗。


    渾渾噩噩的雙眼,漸漸清晰。


    毛毛細雨,已經停了。


    夕陽西下。


    落日的餘暉,傾灑在前麵的竹林之上,一道道暗金色的光影,透過竹林的間隙,射在涼亭上。


    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很顯然。


    現在已經是傍晚黃昏時分。


    眼前。


    酒本打翻。


    但酒瓶裏的美酒仍在。


    混合著花香的果味的酒香,彌漫著自己的整個鼻腔。


    隻是。


    石桌上的粗茶淡飯已冷。


    而涼亭裏。


    除了自己,也再無他人。


    人呢?


    楊辰瞳孔驟然收縮,心中猛得一顫。


    那杯酒,有毒?


    楊辰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也嚐試著感知一下自己的狀態,好像,並沒有什麽事——至少目前看來,就是如此。


    想了想。


    楊辰啟動係統,目光鎖定酒瓶裏的餘酒。


    字幕提示,這隻是一種特製的果釀而已,並沒有任何的毒副作用。


    所以。


    那為什麽自己一杯酒下肚,就會人事不知呢?


    另外。


    最重要的是。


    他們人呢?


    按理來說,如果自己的暈倒,隻是意外,那麽他們一定會妥善安置自己,不可能置自己於涼亭而不顧。


    至少鍾小偉不可能這麽做。


    “小偉!”


    “師姑奶奶!”


    “吳倩倩!”


    涼亭裏。


    楊辰大聲呼喚著,卻是沒有半點回應。


    【仙峰觀】並不大。


    一棟二層木製小樓。


    左右各一個涼亭。


    前麵有兩口日月井,一陰一陽。


    側麵是竹林。


    後方是一座小山。


    旁邊有一口池塘,和幾聲菜地。


    一眼就能盡收眼底。


    那他們倒底去哪了?


    難道在道觀裏?


    天色漸暗。


    昏黃的斜陽,把漸漸泛紅的餘暉傾灑在道觀的屋頂之上,讓這座重建的千年道觀,看上去竟有一點詭異的感覺。


    道觀裏沒有開燈。


    也沒有任何聲音。


    四周靜謐的可怕。


    楊辰是農村孩子,從小在大山裏長大,這種環境對於他來說,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親切。


    但現在。


    他竟然有點頭皮發麻的感覺。


    “師姑奶奶。”


    “小偉。”


    “吳倩倩!”


    站在道觀那塊黑色的牌匾之下,楊辰在緊閉的大門外,又叫了幾聲。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想了想。


    楊辰深吸一口氣。


    敲了敲門。


    沒動靜。


    然後他深深看了一眼黑色牌匾上那三個溜金大字【仙峰觀】,接著義無反顧推開門,走了進去。


    裏麵。


    略為昏暗。


    在大門一側的牆邊,摸索著找到燈的開關。


    趕緊開燈。


    燈一亮。


    道觀大殿的全景,便驟然全收眼底。


    這雖然是一棟兩樓的木製小樓,但大殿依然比較宏偉,挑高的大殿直通天頂,正中間,供奉著一尊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金身法像。


    左右。


    則是三十六路雷帥。


    法像正前方,是祭壇。


    祭壇的頂部,同樣掛著一塊溜金黑塊牌匾,上書【九天應元府】五字。


    抬頭仰望。


    看上去莊嚴肅穆,大氣威嚴。


    讓人情不自禁,便生出渺小與匍匐之心。


    祭壇上麵的火燭,已經熄滅。


    但香火卻還在燃燒著。


    雖然火光微暗,所剩不多,但至少證明一點,不久之前,有人在這裏點過香。


    這三隻是普通的香。


    一般隻能燃燒一個小時左右。


    看這三柱香的樣子。


    至少在一個小時之前,有人來過這裏。


    那麽。


    人呢?


    楊辰又叫了幾聲。


    仍然沒有任何回應。


    拔打鍾小偉的手機,也是提示已關機。


    站在大殿,楊辰忽然有種窒息的詭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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