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氏在穎川是個大族,一到穎川,幾乎能夠看到好些林立的商鋪酒樓打著庾氏的標記,足以證明庾氏一族在穎川的地位與權勢,更何況如今庾十四娘的父親還是穎川的府尹大人,又是遠離京城,誇張一點來說,在這個地方就算庾氏隻手遮天,相信也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但這一切,僅僅停留在庾家老太爺還未去世之前,若是庾老太爺病逝,庾大人便要丁憂三年,或許到時候庾家在穎川便沒有這樣的光景了,但在這之前,庾氏若是攀上了安平長公主這門親戚,那麽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也虧得長公主從宮裏帶出了那幾根老參,如今給庾老太爺吊著命,相信怎麽樣也能撐到庾十四娘出嫁。


    庾十四娘六月初七及笄,婚期也趕得急,就定在六月十三,但好在在這之前,庾白兩家便將一應婚嫁用品都準備了妥當,以確保出嫁當天絕對不會手忙腳亂。


    紫雨紫雲連同毛晉早在六月之前便趕到了穎川,而蕭驚戎也查清了他們的住處,到了穎川後便直接將長安送到了他們下榻的客棧。


    離別在即,看著那張銀色麵具下深灼的眼瞳,長安心裏也泛過了一絲苦澀,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對蕭驚戎是什麽樣的感覺,也許介於朋友與知己之間,也許更多。


    長安不否認她曾經對蕭驚戎心動過,但他的世界不是她能輕易踏足的地方,那裏不是黑也不是白,而是一條灰色的不可捉摸的地帶,她自問不是灑脫隨性的江湖兒女,也做不到將一切置身事外,隻陪著他浪跡天涯。


    再說了,蕭驚戎的另一個身份還是郡王,與皇室宗親牽扯上關係從來便不是什麽好事,這一世,她隻想平安簡單地過活。


    這份心思她會壓抑在心底,而蕭驚戎,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


    沒有人說再會,因為誰也不知道再會是何期,隻是蕭驚戎深深凝望她的眼眸讓長安心裏發顫,麵上卻依然保持著那樣恬靜的微笑,看著他的馬車遠離視線,最終消失不見。


    長安歎了口氣,剛剛轉過身來,便見著紫雨依在掌櫃台邊若有所思地望了過來,紫雲卻是已經歡喜著撲了上來,口中連道:“小姐,您可是嚇死我們了!”


    毛晉用手肘碰了碰紫雨,被紫雨瞪了一眼,倆人這才緩緩走了過來,麵上擔憂有之,更多的是寬慰及釋然,恭敬地喚了一聲,“小姐!”


    “你們這些日子可是無礙?”


    長安笑著點了點頭,蕭驚戎留下的信中沒有明說,怕看樣子也是讓他們著實擔心了一段日子。


    “小姐,剛才那人看著有些眼熟啊!”


    紫雨還兀自撐掌在額間,向外遠眺了一陣,又道:“若不是那麵具擋著,怎麽著也覺著像認識的人。”


    長安目光閃了閃卻是沒有回答,不得不說紫雨的眼神確實犀利,若是蕭驚戎再呆一陣子,觀其言行,怕是紫雨定能看出破綻。


    自然有些話在外不好說,三人遂跟著長安回了客房,隻毛晉守在屋外,不便參與三個女人的對話,這一次的事情誰都知道要保密,長安無緣無故地消失了那麽多天,不管和誰在一起,說出來於名聲都是不好的。


    “那日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吧?”


    那晚遇賊人,再被蕭驚戎所救,紫雨與紫雲被送回客棧後應該沒過多久便清醒了過來,蕭驚戎的信中也是說明了因由的,但她這個大活人就這般消失,也是挺讓人擔憂的,但還好有她的貼身物件作證,那封信上所言也非虛,相信紫雨他們也相信了七八分。


    “小姐,你可不知道,你走的第二日整個理縣便沸騰了,說是什麽青幫的地下堂口被人一夜之間全殲,死傷無數,鮮血淋淋,我倒是沒見著那場景,不過紫雨去看過了,卻是一路吐回來的!”


    紫雨瞪了紫雲一眼,這等糗事她也能拿出來說,真是服了她!


    “小姐,你到底是被誰給帶走了,可真正是嚇死我們了!”


    紫雲說到這裏,眼眶便是紅了,他們是隨著主子出門的,卻把主子給弄丟了,若是事實不像信中這般,他們要到哪裏尋去?


    在這段日子以來,他們有的不僅僅是擔憂,還是深深的自責,特別是紫雨與毛晉,幾乎是瘋了一般地在前往穎川的路上尋找長安,沒個具體消息也不敢胡亂向沈家報備,怕忙活一陣反而是虛驚一場,反而惹來擔憂。


    “一個朋友。”


    長安拍了拍紫雲的手,搖了搖頭,“因為事情發生得突然,他也有事情要處理,來不及放下我,所以便晚些日子才到。”


    長安微微蹙眉,這青幫便是擄走她的賊人所在之地嗎?若是一夜之間被血洗,怕是隻有蕭驚戎做得出來,而一切的起因卻是為了她。


    因果循環,雖然不是她所做,可卻也是因她而起,佛家說,這便是孽果,長安心頭不由泛起了一絲苦澀。


    她本無故招惹別人,別人卻因為這歹意而送了性命,命運輪回,報應不爽,到底又是誰的過?


    當然,她也曾經想過,若是沒有蕭驚戎的出現搭救,恐怕眼前的他們又是另一番場景了,若是真被帶進了青幫毀了清白丟了名節,恐怕她也不用活了。


    “小姐的朋友咱們也認識嗎?”


    紫雨抿了抿唇,不知道怎的心底卻好似壓著一股氣般,小姐不想向他們明說,是因為這個人的身份特殊,還是不信任他們?


    若是後者,難免會讓人有幾分傷心。


    長安偏頭看了看紫雨,她突然想起那一日蕭驚戎與她說的話,若是紫雨還沒許人家,便將她給了陸小猴。


    陸小猴明麵上是蕭郡王的小廝,可私底下卻做著許多“天網一夢”背地裏不為人知的事,這樣的人飄泊不定長安總是不放心的,而且看紫雨的言行對這陸小猴也並不上心,至少分開那麽久,從來未聽到她提到過一句。


    倒是毛晉的默默付出讓人很是感動,但再怎麽說這決定權也在紫雨身上,她勢必要告知一聲的。


    眼見紫雨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長安也知道她是不好糊弄的,遂對紫雲揮了揮手道:“你且先下去,有些話我要單獨同紫雨說。”


    紫雲一怔,卻是暗自癟了癟嘴,腿腳卻是沒動,她也與紫雨一同擔憂的啊,怎麽如今小姐卻將她排除在外,或是有什麽她不能知道的?紫雲不由感到了一絲委屈。


    “小丫頭胡亂想些什麽?!”


    長安重重地捏了一把紫雲的手,嗔怪道:“今兒個我是與紫雨談談她的終生大事,你若是急了,咱們先談談你的也可。”


    “小姐!”


    紫雲驚訝地瞪大了眼,臉皮倏地變騰紅一片,咬唇道:“如此這般,那我就先出去了。”


    說完這話,紫雲還對著紫雨擠了擠眼,然後一溜煙地便出了門,還不忘記拉好門窗,外加叮囑門外的毛晉不可以偷聽。


    長安笑了笑,這才將目光轉向了紫雨,卻見這丫頭挑了挑眉,癟嘴道:“小姐便這般消遣我吧!”


    “哪裏是消遣你來著,我是說正經的。”


    長安拉著紫雨坐下,如今紫鴛的婚事算是定了,秦朗那小子將來若是對紫鴛不好,她這個娘家人定是會力挺的,當然她對其他三個紫也一樣。


    “你還記得陸小猴嗎?”


    長安這樣問著,見紫雨遲疑了一陣,似在腦中思索,接著便點了點頭,她才又道:“這次救我的人和蕭郡王是朋友,因為他身份特殊,我也不好多說什麽,就你們知道便好。”


    “小姐就這般放心跟著那人走,也不怕咱們擔心?”


    紫雨一臉狐疑地看向長安,顯然對她這個解釋不怎麽信服。


    “事急從權,我當時也沒有辦法。”


    長安無奈地擺了擺手,她無法對紫雨說出實情,就編了個謊話,說是那人有個朋友中了毒,正巧她從古神醫留下的那本醫書裏知道了解法,這才趕去救的人,也相當於是還了那人的救命之恩。


    “真的嗎?”


    紫雨還是有一些懷疑,長安說得太像了,就像信手拈來一般,這本身就是個疑點。


    “真的真的。”


    長安點頭如搗蒜,忙轉移了話題,“那人代陸小猴問問你,對他有沒有……”


    後麵的話沒有明說,長安料想紫雨會知道其中的意思,誰知她卻是一臉懵懂地問道:“有沒有什麽?”


    長安瞪了紫雨一眼,發現她確實不是在開玩笑,也知道不說直白些她真的不明白,這才小聲道:“那陸小猴問你願意不願意嫁給他?”


    “嫁給他?”


    紫雨一怔,愕然道:“我與他認識才多久,嫁他?他有病啊!”


    “我也是這樣想的,”長安笑得甜甜的,直點頭,“我也覺著這人還是要相處得長久才有感情,你瞧著毛大哥怎麽樣?”


    既然紫雨天生便有些感情遲鈍,長安便決定對她引導一番,不然再等著毛晉這般默默付出,恐怕頭發都等白了紫雨也不明白。


    “小姐!”


    紫雨立時便沉了一張臉,她與毛晉的關係說不出的別扭,他們倆個怎麽可能,若說那陸小猴可能還恰當一點……呸,這小子也不行,他那嬉皮笑臉的模樣看著便沒幾分真心,她怎麽可能喜歡他?


    倒是唯一一次動心的對象,別人卻已經有了心儀的女人,這點紫雨也是怨不得人的,隻能說姻緣天定,是她的便是她的,不是她的她也強求不到。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累了好幾天了,讓我睡一覺去!”


    長安打了個哈欠,雖然轉移話題是為了避免紫雨的追問,但她更明白一個道理,強扭的瓜不甜,若是紫雨真的半點都不喜歡毛晉,她說得再怎麽天花亂墜也是白搭。


    或許問題也不在紫雨,毛晉若是再加把勁也不是不可,看來有機會她要提點提點這塊木頭疙瘩了。


    休息調整了一天後,第二日長安才往庾府而去,庾十四娘熱情地接待了她,還怨她來得太晚,若是早來個幾天,她還有時間帶她遊覽穎川的風貌,隻再過兩天便是她的及笄之日,裏裏外外她已是忙得不可開交。


    再見到庾十四娘,長安總覺得她整個精神麵貌都不同了,眉梢眼角更顯麗色,整個人也成熟了不少,言談舉止都透著幾分大氣與沉穩,許是經曆了那麽多,再也不可能保有那無憂無慮的少女情懷,而且即將要為人婦的她,考慮得也比一般未出閣的姑娘多得多。


    聽著庾十四娘不歇氣地說了一通,長安才笑笑拍拍她的手,“你沒時間陪我,我也可以自己逛逛,穎川誰不知道庾府的人,我總不會走丟了就是。”


    庾十四娘想了想也是,遂點點頭,“也是我糊塗了,隻是擔心沈姐姐這般的麗人走在街上沒人看著護著可怎麽行?”


    說到這裏,庾十四娘還不忘記對長安眨眨眼,湊近了幾分,低聲促狹道:“沈姐姐那裏可有我四姨伯的消息?”


    據庾十四娘的姨母傳來的可靠消息,她才知道秦二夫人去了京城的沈國公府,也不知道秦暮離與長安之間的事情是否有了個定數,好奇的天性使然,庾十四娘這才隱諱地問了出口。


    長安麵上一紅,瞪了庾十四娘一眼,沒好氣道:“你四姨伯的消息我怎麽知道?”


    雖然心裏這樣說著,但長安卻也在暗自思忖,照理說秦暮離早應該收到了她的信,為何沒有回音呢?難不成中途出了什麽變故?


    秦暮離如今鎮守岷玉關,也不能擅自離開,就算她想見到他,怕是也隻能親自跑到岷玉關才成,聽說那裏天寒地凍,一年隻有冬夏兩季,夏天極短,冬天卻漫長,算是西北的一處苦寒之地,也不知道在那裏的環境下他可受得了?


    “沈姐姐可還是要瞞著我?”


    庾十四娘嗔怪地看了長安一眼,這才道:“我與姨母常有通信,對開國公府諸人的動向也算知道一二,那秦二夫人……”


    “你快別亂說了!”


    長安飛快地截住庾十四娘的話頭,正色道:“這都是沒影的事,空穴來風,你們在這裏說說不礙事,可被外人聽了去,那可是壞人名聲的事!”


    庾十四娘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卻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沈姐姐。”


    其實長安與秦暮離之間那若有似無的情愫連她這個外人也看得出來,她也希望他們之間能有個結果,如果開國公府能夠不計較長安和離的身份,那自然是更好了。


    *


    庾十四娘及笄,安平長公主夫婦雖然沒有親自前來,卻是派來了白墨宸,這也是為了及笄之後的正式迎親。


    長安也見到了這位準新郎,兩兄妹在一起說了好些的話,白墨宸已經著手管理著瀾州的事務,雖然依舊是掛著武安候的名頭,但內部的人員都知道真正主事的是誰,也對這位表麵溫和,做事卻是半點不浮誇的世孫很是信服。


    “表哥娶了媳婦,這下長公主那裏也該輕鬆不少了。”


    長安笑著說道,長公主本就不喜歡管理庶務,這下庾十四娘來了,她怕是巴不得交出去。


    白墨宸點了點頭,“說的也是,祖母就是不喜歡這些,倒是難為十四娘了。”


    “還沒娶進門就知道疼媳婦了,表哥可真是個好丈夫!”


    長安不禁捂唇輕笑,白墨宸與庾十四娘也算是情投意合,兩家長輩也都是同意的,郎才女貌,說是天作之合也一點不過分。


    “這個……也不是……”


    白墨宸笑著笑著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雖然說他年少風流,可這娶妻之事畢竟也是人生頭一遭,他也是緊張忐忑的,這幾日都見不到準新娘,說實在的,他心裏還有那麽一點不踏實呢。


    “行了,我知道。”


    見白墨宸有些難為情了,長安遂也不取笑他,隻是轉移話題道:“庾老太爺這幾日看著還好,許是人逢喜事,倒是比往日都精神了幾分!”


    庾家人自然是希望庾老太爺能夠撐得越久越好,但實際情況大家心裏也有數,如今也是數著日子過活,過一日算一日了。


    “是啊,我看著老爺子這幾日吃得也多了些,胃口瞧著比我才來那幾天都好得多了。”


    白墨宸輕輕扯了扯嘴角,隻是末了還是在心底歎了一聲,老人家能夠撐到現在也不容易了,或許這幾日的好轉便是回光反照也說不準,但人總有這一天,他們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表哥,十四娘及笄之禮後我便要去北川縣城,怕是你們婚禮我是不能去瀾州參加了。”


    長安說著話便對身後的紫雲點了點頭,紫雲捧上了一個金絲楠木雕琢著纏枝花卉的錦盒,這盒子本身就名貴,再打開一看,裏麵竟是一座碧玉通透的鴛鴦戲水座雕,雕功精美,紋路精致,兩隻鴛鴦活靈活現,最妙的是那鴛鴦的眼睛處一隻為黃色,一隻為紅色,再與綠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連過渡的色係都十分巧妙,看著便是賞心悅目。


    白墨宸雖然乍看時一喜,之後卻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推拒道:“表妹這禮可是重了!”


    武安侯本就喜歡古玩字畫,白墨宸可說從小就是玩著這些東西長大的,長安這座玉雕一拿出手他便知曉其價值,黃金有價玉無價,端看這工藝這水頭便堪稱精品。


    白墨宸是想著長安如今和離回了娘家,這對一個女子來說已是不易,好東西更應該給自己留著當將來的嫁妝本,嫁妝越多,對女人來說也是一個依仗。


    “我與表哥的情誼本就非同一般,再說,我也是真心疼惜十四娘,我與她患難與共生死相依,這樣的姐妹之情又豈是俗物可以代替,表哥再推拒那便是看低了我!”


    長安佯裝生氣地癟癟嘴,白墨宸卻是笑了,連連擺手道:“我怕了你了,收下收下!最多你出嫁時咱們再備一份厚禮送上!”


    話到這裏,白墨宸突然目光一閃,有些猶豫,又有些遲疑道:“表妹,有些話我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長安輕聲一笑,“表哥與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隻要不是讓我賠光了嫁妝本,一切都好說。”


    長安俏皮的話語讓白墨宸無奈一笑,笑過之後卻還是斂了神色,正色道:“那開國公府如今在汴陽算是第一世家了,倒是有人傳出話來,說是汴陽百姓隻知開國公的功績,而對皇上卻是……”


    白墨宸的話語到這裏一頓,眼含深意的望向長安。


    長安的神色卻是倏地一凜,原本垂放在膝上的雙手猛地一緊。


    白墨宸這是在隱諱地提醒她,開國公一家已是功高震主,招皇上忌憚了嗎?


    “表哥說這些幹嘛……我與開國公府也……也沒什麽交道……”


    長安臉色有些蒼白,咬了咬唇,身體卻有些微微的顫動,難道連白墨宸都以為她與秦暮離是一路的?


    “是嗎?”


    白墨宸卻是不以為意地一笑,“秦暮離卻是個好的,不管我願不願意承認,帶兵打仗他真是一把好手,如今卻調往岷玉關鎮守,怕是有些可惜了。”


    可惜了嗎?


    長安低歎著搖了搖頭,白墨宸這話是暗指秦暮離這官職是明升實降,也是皇上給秦家的一個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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