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漢以來,大軍若是得勝,必築武軍,作京觀,為“克敵必示子孫,以無忘武功”。


    而到了隋唐之後,這種情況便漸少,不再像秦漢時期那樣頻繁。


    “兩座京觀……”


    張法維看著眼前那些被古人精心打扮過,安置在此處,作為地宮鎮守的兩座巨山。


    不由得為眼前的浩大工程發出了一聲驚歎。


    他的眼神忌憚,終於明白之前那仿若無窮無盡的陰兵鬼將是從何處來的了。


    “這好像不是一個時期一次性修建的——”


    兩座白骨巨山之後是一道拱門,門後傳來水聲,想必之後便是地宮仿照地上城市修建的護城河。


    徐佑邦圍繞著這些初見令人震撼的建築走了幾圈。


    俯下身子,像是發現了什麽,口中發出輕咦之聲。


    麵前京觀之上的白骨內外的磨損程度明顯不同。


    徐佑邦在上麵小心翼翼的從上下不同的兩個部分抽出了兩根作為奠基的腿骨。


    顯然越往上死者的身份便更高些。


    徐佑邦在上麵還看到了一串漢隸,記錄著死者曾經的在北方蠻族中的崇高地位。


    不過現在,無論他們生前的經曆有多麽輝煌,此時也都隻是漢人在此處向後人炫耀自己武功的戰利品罷了。


    “這兩座京觀恐怕是在曆代王朝不斷的加固中完成的——”


    徐佑邦得出了結論。


    他環顧四周,神情一時有些疑惑。


    眼前的大廳之中,除了這兩座京觀之外,他再也沒有看見過其他的裝飾品。


    如果漢人單純是要鑄造京觀來炫耀武功的話。


    必然會在此地留下的大量的旌旗,兵器,記錄有為了鑄造這些京觀漢人所獲取的一次又一次勝利的記載。


    但是很顯然,現在這些在幾人麵前都不存在。


    廳堂空曠寂靜,除了兩座白骨屍山如巨人般佇立在此處。


    就連在神道之外曾聽見的陰風和鬼哭之聲都消失了。


    四周是一片詭異的安靜,安靜到一行人隻能聽見彼此的心髒和脈搏的跳動之聲。


    “這裏麵好像埋了什麽東西——”


    張法維附身趴在屍山之上,身旁的幾名龍虎山弟子則迅速的掏出了兩隻天蓬尺和司南,幫助張法維探明這漢人隱藏在京觀之下的物品。


    “……”


    朱厚熜看著眼前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在場。


    徹底放飛自我開始毫無底線的作死的幾人。


    不過朱厚熜本人對於漢代的六天故氣的術法也同樣挺感興趣的。


    因此他哪怕感受到了京觀之下,怕是鎮壓著一些東西。


    但也並未出言阻止張法維幾人,而是在一旁靜靜的觀察著不遠處那條隻剩下鐵索的吊橋下水流湍湍的暗河。


    那條蛟龍此時還潛伏在其中,靜靜的注視著朱厚熜等一行人。


    並且,懷中的那根在趙家大院上空,從那襲擊者身上擊落的羽毛不知為何,朱厚熜站在麵前的雄偉京觀麵前時,又開始不安分的顫動了起來。


    看來趙家大霧中的那個東西,與這漢藏怕是有著不少的關係。


    朱厚熜想道。


    隨手布下了一套劍陣在麵前暗河旁,警戒那河中的蛟龍。


    朱厚熜回身,看向了此處正對著那漢代京觀上下其手的張法維徐佑邦等人。


    “找到了——”


    伴隨著張法維將身體從麵前的白骨巨堆中拉出來。


    麵前的京觀因為剛剛那三天清氣的金龍掃蕩而過,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力,徒留觀賞的價值。


    張法維才敢如此將自己的身體放置在京觀之中。


    伴隨著他略帶驚喜的聲音,他的手中也隨之從其中的緩緩的抽出了一根竹條。


    這竹子也不知道是以何物製成。


    竟然曆經千年也不見腐朽,相反圓潤光滑,在四周入漢墓的人等的手中的火把照耀下閃閃發光。


    眾人湊過去,隻見其上用朱砂混合烏墨寫著一行字體。


    正是【武王伐紂,渡於孟津,陽侯之波,逆流而擊】


    “淮南子?”


    眾人看的一頭霧水,最後還是徐佑邦這個早年考過科舉,結果屢試不中。


    被徐鵬舉表示你這輩子都是被古人留下的歪書給害了,隻能老老實實回家繼承家業,混吃等死然後生幾個大胖小子渾渾噩噩的度過這一輩子的禁軍武官,試探性的猜測道。


    “沒錯——正是淮南子——”


    從張法維身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正是被朱厚熜留在京中作為內廷欽天監和內閣傳話人,順便在欽天監中負責整理天下萬妖錄的嚴嵩。


    徐佑邦看去。


    不知道何時,張法維從懷中掏出了之前在金陵的大戰時同張天師溝通的八卦鏡。


    八卦鏡的那頭,此時正值中年的嚴嵩儼然一副因為熬夜太多全身被掏空的表情。


    看著鏡頭,滿眼皆是疲憊。


    “……”


    而對於這個隨時都有可能因為被壓榨過多,死在張法維的八卦鏡中的嚴學士。


    眾人卻都很默契沒有說話,而是等著這位剛剛被朝廷加了個文淵閣學士的學位,此生基本上板上釘釘要進內閣的嚴大學士繼續說道。


    畢竟這方麵還是看專家的比較好。


    在場的不是武夫,就是道士。


    雖然可能憑借興趣愛好懂上一點,但是具體的肯定比不上嚴嵩這幫世世代代專業研究經史的士大夫們。


    “淮南子又名劉安子,是兩漢皇族淮南王劉安主持撰寫一本文集——”


    這個淮南王劉安,就是漢武帝登基之後造反,結果被年輕武帝輕而易舉的刷了經驗包的那個。


    雖然其軍事上目前看來比較拉胯。


    但是其在文學上的造詣確實還是有那麽一點的。


    而至於那竹簡上的文字。


    “原文應該是【武王伐紂,渡於孟津,陽侯之波,逆流而擊,疾風晦冥,人馬不相見。於是武王左操黃鉞,右秉白旄,瞋目而撝之曰:“餘任天下,誰敢害吾意者!”於是風濟而波罷”】”


    翻譯過來。


    便是——


    武王伐紂之時,周武王率軍在孟津渡黃河時,波神陽侯突然掀起大浪,迎麵撲卷過來,狂風大作,天昏地暗,人馬都看不清楚。周武王左手見此,左手握黃鉞,右手掌軍旗,躍馬瞋目喝道:“我受上天的安排,承擔著拯救天下的使命,誰又敢違逆我的意誌!”於是風浪遂平,大軍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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