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感受到身旁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


    李長壽倒是不慌不忙,抱臂依靠在身旁那斷裂卻還未搖搖欲墜的房柱之上。


    饒有興趣的看著麵前的文武相爭。


    雖然名義上我也是帝國軍事體係的一員,但實際上我們遊俠是怎麽被朝廷當牛馬用的大家也都清楚。


    所以——


    打!給我狠狠的打!


    全都打死了你們這幫狗官算逑!


    不管旁邊的遊俠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劉真聽到高林的話,沉默片刻。


    回答道。


    “我的調令是由正德時期的內閣閣老們批準的,當時楊一清還在閣內,內閣下令命戶部草擬的詔書……如今在戶部還有備份存檔,可當初閣老曾與我約定將對此事守口如瓶,恕我不能將其中緣由告知大人——”


    又是正德朝的舊事,楊一清那幫人下的令嗎?


    高林聽到劉真的回答,想到。


    當今天子自登基臨朝以來,大肆處理前朝權臣外戚。


    若是楊一清沒有選擇通過張太後和鮫人達成潛在的同盟,用鮫人的力量維護帝國的穩定,結果不幸翻車的話。


    劉真是斷不敢直呼楊廷和的姓名的。


    不過誰讓楊廷和和他的黨羽如今都已經被朝廷定為協助張太後謀害先皇的幫凶,試圖協助寧王篡奪大明江山的亂黨。


    雖然朝廷考慮到先帝的名譽,對於楊一清這個大惡並未明正典刑。


    隻是令其革職還家,將其罪名部分宣告天下,讓這個曾經的朝廷大儒達成了真正的社會性死亡。


    但就算如此,天下曾經以楊廷和首輔門生自居的學子們一時也是人人自危,恨不得立刻同此人斷絕關係。


    “……”


    高林盯著眼前的朝廷禦史,確認其並未說謊之後。


    說道。


    “此事我會繼續追查下去……但有些問題,還需禦史為我解答。”


    “若我所知且能言的,自然是言無不盡,但我要提醒高將軍,戶部對此地曾經發生的事情必然有留檔存案,朝廷不可能不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既然直到現在都沒有選擇將此事公示天下,自然有其的道理和擔憂,將軍執意追查,卻也要為了朝廷大計著想,不可妄動妄言——”


    看著麵前的高林,劉真認真的提醒道。


    而如他所想,高林聽到此話,顯然目光中隱隱有些動搖。


    曾經的明廷之所以能在王庭衰落之後,還能夠維持帝國各個部分的相對團結和穩定。


    除了幾代帝王大搞平衡之術,或是禍水東引,挑起戰爭轉移矛盾之外,對於地方上一些朝廷雖然處理不了,但如果不主動招惹,也不會給朝廷的統治造成太多困擾詭異之物,則采取招撫或是隔離的政策。


    對於有靈智能交流,且實力已經達到一定程度,不是那麽容易被朝廷派兵處理掉的妖物,則通過冊封其土地河神等等進行詔安收買。


    朱厚熜登基之後,將各地禁軍派往各地,聯合各地豪族祭祀的鬼神,配合各地衛所大軍圍剿,清掃的大部分都是這種東西。


    而對於另外一些無法溝通,但隻要保持距離,就能夠保證地方上大體上安穩的詭譎之物。


    朝廷如果無法處理,便通過種種手段,將其隔離或是讓它對民間造成的破壞最小化。


    在中央無力徹底根除這些地方上妖魔,並且還要應對對外戰爭的時候。


    這種手段確實讓明廷用最小的代價維持了表麵上的穩定和和平,讓朝廷不必分出資源和兵力去處理國境內層出不窮的妖魔之亂,可以專心致誌去進行對外戰爭和對付國內那些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統治的勢力。


    當然,除害不能務盡的壞處也是明顯的。


    地方上這些妖魔在摸清了明廷的態度之後,很快就會重新開始暗中組織邪教淫祀,要求凡人以血肉為祭。


    至於地方上每年失蹤的人口。


    雖然黃冊製度早就在正統年間崩潰,朝廷早就得不到地方真實的戶籍信息。


    但明廷應該是很清楚隨著中央的衰弱,地方上正在發生的事情的。


    可惜,自土木堡以來,麵對北方愈發強大的蒙古王庭,和內部包括土司白蓮教天下豪族等各方勢力的挑戰。


    明廷自身都難保。


    自然不可能再抽調力量去管地方上的事情。


    隻要他們還願意聽從朝廷的命令。


    明廷便會默許他們在地方上所做的許多事情,對於這些妖魔偷偷摸摸的勾結地方豪門搞的血食血祀,也都漠然視之。


    高林作為渤海高氏,自然是很清楚之前明廷在各地的退讓政策的。


    如今聽到劉真的話,他內心雖然有所動搖。


    但又想到如今聖君在位,朝廷的下令剿滅各地的草頭毛神,搗毀各地邪教淫祀。


    大有將這些妖魔徹底從明廷所轄之土徹底清除之勢。


    心中便重新安定下來。


    “如果調查下去真對國家有害,我自當刎頸以血告罪君上——但在那之前,我需要知道一切——”


    然後以女真撫慰將軍,遼東鎮副總兵的身份,為朝廷除此大害。


    高林沉聲道。


    “既然如此——”


    見高林態度堅決,劉真一時也被感染。


    他的目光望著麵前這位不知道為何,從兩人相見的第一眼,便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的明廷將軍,目光中帶著一抹敬重。


    “我必然知無不言——”


    劉真的目光帶著追憶,思索著該如何以最不涉及朝廷中那些大人物的方式。


    將自己曾經在這片養育他多年的土地上的所見所聞講述給麵前的明廷將軍。


    而一旁的李長壽見此也提起了興趣,離開了這趙家的殘垣斷壁,湊近傾聽。


    “那是正德九年,北方蒙古人統一的消息傳入京師,令剛剛平定的河北劉六劉七,如今正著力鎮壓江西農民起義的朝廷上下震動不已——”


    ……


    正德九年某日。


    正在備戰春闈的劉真被從草席上凍醒。


    起床的第一件事,除了將自己身上的這半張羊皮給身旁為了給自己湊入省城科舉的路費,已經三天沒有進食的母親身上。


    便是拿出草席下因為被翻閱了太多次,書頁磨損,書脊都折斷,不得不用針線再次訂好的半本朱熹所編寫的《四書集注》。


    開始了今日的晨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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