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黑色的,宛若能看透人心的道觀。


    麵前那破舊道觀門前的牌匾上“破風觀”三個大字讓劉真感覺是如此的熟悉,但在趙家庭院中卻又顯得是如此陌生和可怖。


    廟中那無頭的文昌帝君之像,宛如死去多日又重新強行複活的軀體。


    全新的未知的存在接管了這具已經腐爛至極的身軀。


    並通過空氣中那些可憎至極的聲音將祂的意誌傳達於人間。


    祂已經注意到了這些地上的螻蟻。


    劉真心中一沉。


    耳旁那不時傳來的一聲聲似遠似近的“劉真”的呼喚——


    無疑已經證明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而劉真看著身旁眾人各異的神色,心中大概有了猜測。


    旁邊的趙大公子臉色也同劉真一起變得難看至極。


    他和劉真對視了一眼,彼此瞬間便明白對方也聽見了麵前這個突然出現在的破廟幻影的召喚。


    “好像隻是幻影——”


    耳旁弓弦迸發之聲響起,伴隨著兩支小箭順著塔石的拉起弓弦射入迷霧之中,牢牢的釘在麵前的土牆上。


    塔石見此輕咦了一聲,說道。


    “不要貿然行事——”


    劉真看了一眼身旁這個虎的未免有些過分的少年。


    說道。


    雖然他大概率不知道這位未來“清顯祖”的真實身份,若是朱厚熜見到必然要好生觀察一番這位“身懷天命之人”。


    然後從宗室裏麵挑一名朱氏貴女嫁給他當老婆,看看還能不能像原本的曆史上把自己親愛的龍虎大將軍生出來。


    況且,對於清廷和水德的關係,朱厚熜一直都很感興趣。


    “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劉真攔下塔石之後,問道。


    “沒有啊?”


    名為塔石的少年聽到這位明廷禦史的詢問,麵露迷茫之色。


    而落在劉真的眼中,自然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幾分。


    這突然出現在迷霧中的破風觀,真就是衝著當年和自己一同在此地祭拜過文昌帝君的幾人來的嗎?


    但不等劉真詢問趙大公子當初一同參拜那尊詭異的神像的另外幾人如今身在何處。


    從靈堂和後宅附近便突然傳來了一陣驚恐的喊叫聲,其中夾雜著女子淒慘的呼喊。


    令劉真身旁的趙大公子的臉色愈發的蒼白了幾分。


    “不好!芸娘她們那邊出事了!”


    趙大公子臉色焦急,他此刻也顧不得麵前之霧氣出現的詭異。


    他催促身旁剛剛倉促招募了幾名護院來到身旁護衛的女真武士。


    從身後取下了那柄趙家祖上傳下來的鎮宅寶劍遞到那獨眼武士的手中。


    “去靈堂,保護老主母!”


    麵前的女真武士聞言,將這柄古樸的祭祀長劍抽出了半截。


    伴隨著寒光爍爍,一陣煞氣撲麵而來。


    顯然他手中所握的長劍曾經是一等一的殺人兵器,並且看其劍身保持的如此完好,顯然不是戰陣之用。


    而是被人特意祭煉,用以鎮宅保家的靈劍。


    女真武士抽出長劍,將其緊緊的握在手中,在向趙大公子沉重的點了點頭之後。


    立刻帶著身後的護院們朝著靈堂的方向奔去。


    而此時,趙大公子回頭,朝著劉真苦笑了一聲,從袖口掏出了一張折扇,說道。


    “賤內那邊怕是出了什麽事情,還請勞煩劉兄同我走一趟了——”


    “身為朝廷命官,此乃份內之事!”


    劉真抱拳,鄭重說道。


    就像大多數儒家子弟一樣。


    劉真並沒有什麽道術傍身。


    但儒家道統本身除了修身養性之術外,並不像佛道那樣有著大量在同一信仰體係下通用的法術。


    或許也正是因為此,儒教在這個世界的底色顯得更加包容,才能團結了比佛道更加強大的力量。


    儒教存浩然正氣之術,是養練自身所得。


    雖然不像佛道之法有極大的威力,但卻勝在不受鬼神鉗製,並且能毫無副作用的輔助修煉其他的種種秘術。


    例如原始道教的祭祀天地,取悅鬼神之術。


    亦或是原始巫教模仿自然之道,治病救人的祝由之法。


    幾人向外走去,麵前那迷霧中的黑色道觀在此期間並沒有攻擊幾人的意思。


    但出於謹慎的考慮,在通行的過程中,幾人還是小心的繞過了麵前的虛幻建築。


    趙家雖然隻是牛毛鎮上一個地方的土財主。


    但因為連續三代都出了舉人。


    家族世代積累之下,所蓋起的房屋比起劉真在京城所見到的那些自明朝建國以來便與國同休的勳貴的府邸相比也毫不遜色。


    當然,就劉真的觀察,這趙家的府邸看起來似乎就是比照著京城中某位郭姓國公的宅邸修建的。


    三人穿過靈堂,靈堂之中傳來兵器碰撞的金鐵之聲。


    塔石匆匆的用餘光一瞥,但看見的景象令他不寒而栗。


    隻見伴隨著霧氣中靈堂內的火光搖曳,將靈堂中的眾人影子投射在雪白的牆壁之上。


    隻見一無頭怪物揭棺而起,手臂過膝,摘人頭顱如拿酒杯。


    伴隨著慘叫和驚慌之聲,那東西將摘下的頭顱安放在了自己的頭上。


    然後仰頭,渴飲著從脖頸噴湧而出的猩紅色液體,如喝著世上最為美味的瓊漿玉液。


    而剛剛被擊退的女真武士見此怒吼一聲,再次提劍而上,雙方再次戰在一處。


    “就是這——”


    聽著耳旁趙大公子的話語,被剛剛的一幕嚇得有些精神恍惚的塔石剛想推門。


    卻被劉真攔住。


    劉真看著麵前這個虎了吧唧的少年,麵露震驚之色。


    好家夥,就你這樣是怎麽在群魔亂舞的北方叢林中活下來的。


    為了方便早日接手家族事務,趙大公子的書房是和客房是連在一起的。


    中間隻隔著一條通往護院住所的馬道。


    而此時從比武場沿著馬道吹來的是一陣濃鬱的血腥味。


    趙大公子看著距離隻有一門之隔的書房,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睛緊緊的盯著隔壁的一串淨土宗僧人下榻的客房,麵露驚疑不定之色。


    顯然,之前那名忠心耿耿的女真武士所稟告的異動讓他對這些縱然外麵傳來一陣陣如此慘烈的聲響,都沒有絲毫動作的金台寺的僧人們如今的狀態,更加戒備了起來。


    然而不等他想到有什麽妥善的應對策略。


    旁邊的客房中便傳來一陣撲通撲通的東西墜地碰撞發出的聲音。


    “不好!”


    趙大公子轉身衝進了書房。


    而塔石則緊張的張弓搭箭,瞄準了前方那些正在發出詭異響聲的門房。


    而片刻,感受著一股溫熱的暖流澆在自己背後,塔石略微有些疑惑的回頭望去。


    隻見身後剛剛踏進書房的趙大公子此刻被一條長長的手臂洞穿了胸口。


    血液從其上噴灑而出,濺在劉真和塔石兩人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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