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低頭打量著手中這顆潔白如玉般的珍珠,這名為“鮫人淚”珍惜寶藥的表麵質地細膩而溫潤,略微帶著些來自大海的冰涼。


    高林將其握在手中,甚至能夠隱隱聽見耳旁傳來的大海的怒濤之聲。


    但這怒濤並非高林曾經隨同女真人一同出海捕鯨時所見聞那些澎湃雄壯的海浪。


    而是一種滿懷悲憤,痛苦,甚至伴隨著著某種生靈哀嚎的海浪與狂風呼嘯之聲。


    而夾雜著這些來自於海洋深處的咆哮。


    仔細的辨別,傾聽,竟還有某種婉轉淒切的女子悲愴的喊叫聲。


    她是如此的美麗、聖潔——而聖象破碎之後便又是如此的可怖怪異,扭曲可怖。


    那撲麵而來的腥臭和隱藏在美麗裙擺之下若隱若現的帶著鋸齒的如章魚般的觸手,令人不寒而粟。


    耳旁那女子如有魔力一般的悲鳴,令高林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直到一雙大手搭在自己的身上,方才如夢方醒,抬頭看著眼前的樊河。


    “大人,您……沒事吧?”


    樊河謹慎的問道,自從今天見的第一麵開始,眼前的這位大人的神情就極為不對。


    並且,來之前郭勳他們做過鑒定。


    這“鮫人淚”雖然能用幻想迷惑人類,但是僅限於意誌不堅定的普通人。


    哪怕是普通軍士,身上的煞氣也能將鮫人淚的影響驅散大半,從幻想中掙脫出來。


    這位高將軍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樊河想起曾經這位高將軍帶著自己壓迫之感,可是絲毫不懷疑眼前的高林的實力,是那些憑借著父輩的恩蔭上位的草包可比。


    麵前的女真撫慰將軍依然在發愣。


    他的思維僵硬,四肢冰冷,還沉浸在剛剛恐怖幻想的餘韻之中。


    聽到樊河的話,他才從沉思中反應過來,有些精神恍惚的抬頭,隨口回答道。


    “沒什麽……”


    他將鮫人淚放進腰間的口袋中收好。


    又檢查了一遍樊河遞來的兵符無誤之後,說道。


    “可能是昨晚沒有睡好……對了,你可知劉禦史現在何處?”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


    畢竟自從分頭行動之後,高林和劉真兩人是一直待在一處,而樊河郭勳馮保他們分頭,一撥去明朝邊境搜索鮫人淚的蹤跡。


    一撥則去調查那些附近道觀所發現的那些能夠附體的妖祟邪精的蹤跡。


    樊河並不清楚劉真的動向,他也隻能表示臨別時會去劉禦史家中探望一二,然後將情況以書信的形式交給高林。


    隨著時間的推移,高林蒼白的臉上也終於恢複了幾分血色,而樊河看眼前的高林除了最開始的恍惚之外並無異狀之後,也下意識的長舒了一口氣。


    放下了心來,回答道。


    接著,他上前一步,略帶擔憂的問道。


    “我剛到鎮上的時候,當地的村正告訴我,昨日鎮上新來了一群持刀的強人,還請將軍在此多加小心。”


    高林站起了身,活動了身體,點頭表示了解。


    兩人交還了兵符之後,樊河便提劍出門,騎上戰馬後揚長而去。


    高林重新打量著自己的房間,周圍的景物印入他的腦海,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但隱隱作痛的腦殼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


    在昨晚自己昏迷之前,一定發生了一些並不是那麽和諧的事情。


    而當他將手摸向自己的胸前,指尖感受到的凹槽和觸感無疑證明了他的猜測。


    當他將胸口的狼形吊墜拿在手上,看清了其上順著脖頸一直延伸到了尾部的深深裂痕之後。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極度的震驚之中,就連額前的疼痛都在這一刻瞬間的消失了。


    他渾身如墜冰窟,立刻清醒了過來。


    高林注視著手中這幾乎被斬首的蒼狼,那是他們家族的象征,更是那些世代庇佑他們家族的那些祖宗英魂的棲身之所。


    而如今,雕像斷裂,其中所居的英魂也同樣不知所蹤。


    高林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那可是高林精挑細選之下,足以從無生老母的手下逃生的強大英靈。


    這也是高林為自己此行所準備的保佑自己安全的最終手段之一。


    但如今,卻在不聲不響之間消失無蹤,無論怎麽呼喊都無應答,大概率遭受了不測。


    而自己竟然還不知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麽時候下的手。


    羞愧和憤怒在這一瞬間填滿了高林的胸膛。


    他揮拳砸在身旁的土炕之上。


    但看著麵前在一拳之下震落的土石,片刻,他冷靜了下來,知道這無能狂怒對於改變現狀並無任何用處。


    如今,在不知道昨晚那個襲擊自己的東西到底是何物,並且自己是如何和那東西搭上關係之前。


    高林並不確定自己是否依然身處危險之中。


    而那個東西是否還潛藏在自己身邊未能察覺的暗處,靜靜的觀察著自己,等待著動手的最佳時機。


    雖然說起來有些愧對陛下,但如今想來隻有這樣一個方法了。


    高林從床頭拿起了一支包裹,從其中取出了一張看上去有些年頭的牛角弓,兩隻裝滿了鯨油的鯨油燈。


    還有一本用布帛和油紙反複包裹多層的寶書。


    而當高林將手放在書本之上,剛要翻開。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喊。


    “這位軍爺,老朽是聽了剛剛騎馬離開的那位軍爺的吩咐,來給您修窗戶的……”


    門口伸出來的一隻幹瘦枯黃的手臂,緩緩的將木門推開,緊接著則是如同脫水的魚兒一般幹癟的頭顱。


    他的臉上帶著幾分討好,看著門內身材魁梧的高林,展示了下手中的工具。


    高林認出了他的身份,是自己居住的這家院子主人的丈人。


    平時靠著在鎮上給人做些木匠活為生,為人還算忠厚老實,風評不錯……當然,這都是高林在來到這個鎮子後,去調查那些白蓮教可能在此留下的蹤跡時得到的信息。


    他搖了搖頭,想到自己一會要做的事情,自己同樣尚且身處未知的危險之中,手指片刻沒有離開那本黑色封皮,上有蒼狼猛虎及大明金印的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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