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真的會如朱厚熜所願的那樣順利嗎?


    想到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那些“好運氣”,朱厚熜自己心中也同樣充滿了疑慮。


    “那麽麻煩你們了……”


    朱厚熜道謝。


    “不必客氣。”


    克勞德點頭,那高大的身軀上的表情顯得很是愉悅。


    他提筆在麵前的羊皮紙上寫下一本本邀請南大陸各處的巫師的來上森林相聚的請柬。


    然後由騎著馱馬的部落民們送往各處。


    他將手中的鵝毛筆不斷的摩擦著身後的世界樹,好讓請柬上的文字更多的沾染上那足以改變整個巫師世界的氣息。


    當朱厚熜的身影隨著話語慢慢的消失在了遠處的叢林中。


    克勞德才抬起頭,凝望著朱厚熜離開的方向。


    神情虔誠的宛如看見了綠神的啟示。


    他輕輕的放下了手中鵝毛筆,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語道。


    “綠神眷顧的賢者……嗎?”


    他知道如果這個猜測說出去,將會在巫師和賢者世界中產生多麽巨大的風波。


    畢竟在所有人的刻板印象中。


    賢者和巫師的力量來源完全不同。


    前者來自於幾百年前突然湧入這個世界的以太和啟明星上新誕生的未知存在。


    而後者的來源則更加古老,是根植於這片大地的力量之源,是那些自古被天外的諸神所覬覦,地脈能量稀釋之後能夠被人類和各種生靈所直接利用的力量。


    巫師與賢者之間的水火不容,便是因為他們踏足的是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就如同天空和大地的差別一般,終究不可能走到一處。


    但如果有人說,代表著天空的啟明星和如大地般偉大博愛的綠神。


    不光能夠給予人類以它們權能以內的恩慈。


    即使是權能以外的力量一樣可以慷慨賜予。


    那麽恐怕所有人的都要認為說出此話的人已經瘋了。


    是的,過去賢者們就是這樣對待那些具有敏銳觀察力的真正的預言家的。


    他們將他流放到了南方荒無人煙的蠻荒之地,讓野蠻人和無休止的礦塵伴隨著他那瘋狂的思想一起深埋進白塔的廢墟之中。


    伴隨著當地人口中詭異扭曲的上古巫師的恐怖傳說一起,成為南大陸又一本家長茶餘飯後恐嚇頑皮孩子的怪談。


    想到這裏,克勞德收起了那些請帖。


    他從懷中抽出了一本厚厚的紅皮鎏金的書籍。


    書的名字很長。


    《關於古巫師信仰及啟明星與紅神傳說的諸多相似之處——三位一體的大膽推想》


    雖然封皮很新,但上麵的聯邦中央出版社的金色的紋章散發著一股塵封多年的黴味。


    這是克勞德從手下,那些幾十年來監視那些進入白塔的賢者們的部落中收集而來,作為貢品交給統治者這塊土地的強大巫師克勞德的書籍。


    在不久以前,他也隻以為作者不過又是一個嘩眾取寵的小醜罷了。


    亦或是某些唯恐天下不亂,妄造謠言的瘋子。


    但長久同賢者們的戰爭,還有剛剛同那位疑似受綠神庇佑的賢者一同經曆的許多事情。


    讓克勞德如今不得不以一種全新的的眼光重新閱讀起麵前這本聳人聽聞的著作。


    克勞德翻開了第一頁。


    這不是他第一次閱讀這本書,甚至不是今天第一次翻開這本書籍。


    而扉頁上那行用紅色的筆墨拓印出來的作者名字格外的醒目。


    伊夫·歐文——


    ……


    ——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


    鐵嶺戍卒樊河的雙足重重的踏入眼前厚厚的積雪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氣,周身是緩緩自天下墜的無窮無盡的鵝毛大雪,將那冰冷的空氣吸收入肺部。


    胸膛中的那顆殘破的心髒在這一刻因為冰冷而劇烈的顫動著,隨即源源不斷將體內的鮮血供給全身,好讓肺部榨幹剛剛那些冰冷的氣體中最後一絲養分。


    以此讓早已在寒冷的追捕中,早已疲憊不堪的身軀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回到駐地。


    將身後這兩顆鐵嶺逃卒的人頭帶回衛所交差。


    想著,樊河用拳頭重重的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好讓自己幾乎僵硬的呼吸順暢起來。


    但感受著哪怕隔著一層熊皮,依然能夠感受到的胸口鐵甲的徹骨寒涼。


    樊河頓感不妙。


    自己的身體軀幹不知為何已經感受不到寒冷。


    也許是剛剛在渡河的時候遇到的那條妖狐的緣故——大概——


    他猜測道。


    而剛剛在雪地中毫無緣由的眩暈大概正是來源於此。


    他想到這裏,感受著四肢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軀幹的僵硬之感令他的臉色不由得一變。


    連忙從懷中取出了一份寫在絲綢上的地圖。


    攤開對比,抬頭環顧四周之後,終於趁著這場已經連續下了三天,但這暴風雪卻還未徹底吞噬一切之時,確定了自己當前的位置。


    距離位於雙子峰上的駐地已經隻剩下不到十五裏。


    如果舍棄甲胄和武器,隻帶著禦寒的衣物和兩名逃卒的人頭回去複命的話。


    大概一個時辰之內就能夠抵達。


    樊河想道。


    他看著手裏的兵器,這是他這十年來積攢下來的全部身家。


    兩把長劍,一支鐵矛,兩支單手破甲錘,銅製金瓜。


    還有自己身上這套傳承了三代老鐵嶺衛的甲胄。


    想到如果自己還想要在這場大雪中活命,趁著體溫還沒有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雪全部奪走之前,回到駐地複命,以避免失期的刑法。


    他就必須將自己的大半財產全部拋在路上,等待來日雪停之後再來尋找。


    他便不由得在心中暗罵了一聲晦氣。


    就連左臉上的刺字也在惱怒中發燙了起來。


    是的,樊河並非是奉朝廷之命世代駐守在帝國遙遠的東北邊陲之地的軍戶。


    雖然事實上他們和那些帝國最好的,最忠誠的守邊軍戶並沒有什麽兩樣。


    鐵嶺衛中,除了那些每五年輪換一次的當官的。


    其它從卒子到百戶,乃至於千戶,全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曆代天子舉家舉族貶斥到鐵嶺戍邊的罪臣的後代。


    這其中有洪武罪臣,有靖難遺孤,有正統失軍喪城的罪將,還有成化黨爭的失敗者……


    各式各樣人物,無論曾經多麽顯赫。


    隻要觸犯了天威,朝廷和天子便會毫不留情剝奪掉他們曾經所擁有的一切榮譽。


    並且在他和他的後代身上世世代代的烙印上那些記錄著他們“大不敬”的可恥罪名,子子孫孫在帝國的蠻荒之地,用血肉和生命來為他們觸怒龍顏的大逆贖罪。


    樊河一邊忍痛剝離著身上的鎧甲,一邊想道。


    鐵甲之中的內襯因為之前追捕那兩名逃卒的時候下水泅渡,而完全打濕,如今已然盡數結冰,起不到了它本該承擔的緩衝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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