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來到陸鬆麵前,接過竹筒,小心的檢查了一番,確認其中並無機關隱藏後。


    打開密封的紅蠟,從竹筒中取出其中一卷用牛皮紮好,泛黃的絹帛。


    絹帛看上去有些年頭。


    主體部分在長期風霜的摧殘下顯得脆弱泛黃。


    以嚴嵩的眼力來看。


    確實像是先秦時候的真品。


    確認並未有任何危險存在之後,嚴嵩將這被人小心紮好的黃紙輕輕展開。


    其中的內容好像是某種巨型的機械宮闕。


    但宮殿的構造並不完整。


    甚至可以說圖紙的設計者故意為之。


    無論是高聳入雲,穿梭在雲霧之中,不知道以何種技術令其懸浮在天闕的天橋。


    還是下方那巨大巍峨的,以兩條以上江河作為動力來源的鋼鐵龍宮。


    龍宮周邊雲霧繚繞,穿梭其中的巨大宮車在其中若隱若現。


    似是呼應著那些透過這巍峨玄奇的宮闕夜色的燭火,恢弘的鋼鐵宮闕的閣樓上那些對鏡梳妝的美麗曼妙的身影一般——


    等等?什麽玩意!


    又是一陣熱浪襲來,將嚴嵩重新拉回現實,剛剛嚐試將自己拉入幻境的曼妙身影瞬間破碎,露出其下焦黃醜陋的麵容。


    他能感受到,周圍包括陸鬆在內的幾名禁軍此時的臉色都驟然變得極為凝重來了起來。


    並且將目光不約而同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


    嚴嵩深吸了一口氣,略帶緊張的抬頭看著金台上的天子。


    但好在天子並未有任何的言語,隻是用眼神示意嚴嵩將圖紙交給自己。


    嚴嵩方才鬆了口氣。


    看樣子,剛剛那份圖紙對自己的影響應該不大。


    他將手中那詭異且有魔力的圖紙重新卷起。


    然後高舉過頭頂,抬腳,送到麵前的聖德天子麵前。


    毫無疑問,圖紙上所描述的隻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也許這圖紙的擁有者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和明廷進行討價還價,獲得更多的籌碼。


    嚴嵩心中想道。


    不過隨著天子拿到這卷圖紙之後陸鬆的回答。


    卻否認了嚴嵩心中的這個猜測。


    嚴嵩回到了他的位置。


    重新拿起紙筆,觀察著天子的神色。


    當他捕捉到金台上天子看到那古老絹帛之上的寶圖之後,眼中閃過了幾分疑惑之色,不過片刻,天子似乎看出了什麽,眼神又變得喜悅非常。


    便記下。


    “鬆捕賊,得圖載魯班技巧之術,複命告事入宮獻……”


    “帝覽之,久而遂喜,特命……”


    隨著嚴嵩在一旁又是日常的奮筆疾書。


    嚴嵩作為帝王起居注初稿的編寫者之一,自然是日常坐在離朱厚熜最近的位置上的。


    因此,朱厚熜的每一個最細微的動作和表情都被他盡數收入眼底。


    而其他人隻能從那聲重重的銅磬聲響方能感受到天子的喜悅。


    而聽到那聲傳遍了整個萬壽宮的銅磬之聲。


    陸鬆跪倒在地,心中知道自己這次獻圖正投了天子所好,不由得內心激動不已。


    但還是強壓心中激動,伏地將頭顱低下,等待天子的命令。


    “她手中可有全圖——此人何在?她的條件是什麽?”


    對於曆史上赫赫有名秦朝統一天下後,摧毀六國文字典籍,統一而成的小篆,朱厚熜雖不是特別了解。


    但九年義務教育還是能讓他大致判斷出麵前這玩意大致在那個朝代。


    不過其中除了小篆外,還有些其它的文字存在。


    並且大概率不是朱厚熜熟悉的秦朝之後的任何一朝文字。


    顯然,此圖成時,六國還尚未統一。


    至於具體的,就要問問翰林院的那幫老翰林們的看法了。


    不過,上次朱厚熜給他們那張貌似是和大禹治水一個時期的海圖,這麽長時間他們討論良久,依然沒有給朱厚熜一個明確的答複。


    倒是要命人去督促他們加快速度了。


    實在不行,就把任務繼續下放,讓翰林院的年輕士子們也都參與進來。


    再不行就多拓印幾份,布告天下,表示能解此圖者,賞百金,並可酌情在科舉之時優先錄取。


    想必聚天下英才之力,定能在短時間內將圖紙的內容解讀出來。


    “據妖人王欣彤所言,尚有殘圖數份,但仍不完整,不過已然具備部分複刻的條件。”


    “如今妖人被關押在詔獄之中,其希望朝廷開天恩赦免其死罪,留其有用之身回報朝廷。”


    陸鬆言道。


    “既然如此,先將其在詔獄中拘押,等待朝廷徹底掃清所有聞香逆黨之後,戴上枷鎖,將其錄入工部聽用。”


    “是——”


    陸鬆回答道。


    “你說的那擒獲的聞香教主之女,如今尚在何處?三法司準備如何安排?”


    聽到天子詢問,陸鬆不敢怠慢。


    幸好來之前他已經同負責處理此事的官員們溝通過,心中已有定策,因此回答迅速。


    “臣同刑部侍郎李鏜金炔等人商議,如今聞香教核心成員已經被一網打盡,能重聚亂黨之人僅剩下妖人王梓桐一人而已。”


    “若將其壓付刑場問斬之前,將此事布告京師,必然引得其他僥幸逃脫的聞香教徒前來搭救,到時可布甲士於四周戒備,待其到來一並擒獲問罪。”


    “可——”


    朱厚熜又敲了兩下銅磬。


    不過麵前的陸鬆似乎還有話說。


    “陛下,不知那些主動投誠於我的聞香會教眾該如何處置——”


    是的,實際上之前陸鬆的說的那些在這個問題麵前都顯得並不是那麽重要了。


    看著從聞香教祭壇處搜出來的那一列列長長的名單。


    上麵所涉及大小官吏數量之多簡直讓陸鬆在看到的第一眼時差點心肌梗死。


    並且對方是主動投靠,不管從什麽方麵來看都應該給予一定程度上的寬恕。


    這就讓三法司在拿人審案的時候頓感棘手。


    “聞香教作惡多端,方才稱之為逆賊亂黨。”


    “隨同作惡的,朝廷自然加以誅殺,毫不留情。”


    “並未做大惡而有功的,朝廷也不以其出身聞香教為害,令其回家禁足三月,反省自身便是。”


    隨著朱厚熜將銅磬再次敲響。


    陸鬆跪倒在地上,口呼聖明,以示心悅誠服。


    雖然天子的回答意味著三法司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將麵臨巨大的工作壓力。


    畢竟挨個審問考察其到底有罪無罪,可比粗暴地把凡是聞香會的亂黨統統扔到菜市口砍頭要費事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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