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於是命人把著魔的宮女先押到宮外關起來,等以後弄清楚原因再做打算。


    但每當發病的宮女被送到宮外。


    朱厚熜身旁便會再度出現和上一個的症狀無比相似的,如同著魔了一般的宮女。


    當她們被帶離朱厚熜身邊,那天命便會再度蠱惑新的人選,就連欽天監監正李璿都無法避免。


    剛剛記憶還在停留在乾清宮內和朱厚熜商談欽天監內部人員任免的問題,下一秒恢複了意識的李璿便發現自己正處在紫禁城西南西苑的廂房中。


    等從朱厚熜口中得知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這老家夥臉色瞬間慘白,看上去被嚇得著實不輕。


    連朱厚熜留他在西苑的皇家園林中看看新編練的禁軍的提議都拒絕了,直接被嚇得躲回了欽天監裏的真武廟內不出來。


    不過幸好,眼前的這家夥似乎智商不高的樣子,一直隻會重複同一句話。


    而且它的控製範圍從南郊呈圓環狀向外輻射,剛好把大部分皇城包括在內。


    而西苑恰好處在它控製的範圍之外。


    看著眼前容貌如常的宮女。


    “想我了是吧,那我今夜就去你的墳頭,瘋狂偷吃你的貢品!”


    朱厚熜說道,他盯著麵前身穿綠色宮裙的女子,她的容貌依然端莊優美,但並沒有任何的反應。


    “陛下登臨天位,怎麽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來南郊看我呢?難道是忘了你們朱氏曾經和我的承諾了嗎?”


    她看著眼前的朱厚熜,再次重複道。


    似乎並不理解朱厚熜話語的意思,而是機械式的回答道。


    朱厚熜看著麵前宮女的表情,心中隱隱有所明悟。


    她說話的時候,眼神雖然像活人那樣靈動,但語氣卻沒有任何尋求回應的意思。


    反而語氣飄忽,就好像……在睡夢中的呢喃?


    它是在做夢嗎……如果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它的夢話向外的延伸。


    那麽在睡夢的中的它,又是如何觀察到現實世界所發生的一切的呢?又是如何看見朱厚熜,在所有人毫無察覺的時刻,附身皇城中那些宮女太監,乃至於李璿的呢?


    無法想象,甚至無法形容。


    這可怕的存在……


    這個想法並沒有讓朱厚熜有絲毫的放鬆,反而,朱厚熜的心情愈發沉重了起來。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朱厚熜將身上的玄君令收回到了儲物袋中。


    又把秦王劍斬邪劍取下,放在一掌之外的地方。


    既然那東西是衝著自己來的,那麽自己身上有可能阻止對方對自己直接幹涉的東西也唯有這兩樣了。


    “仇鸞,一會一旦我身上出現了任何反常的情況,立刻把秦王劍塞在我的手中,如果沒有,一刻鍾後叫醒我!”


    朱厚熜對身旁的仇鸞交代道。


    躲是躲不過了——


    說的難聽點,朱厚熜難道還能因為自己,放棄京城,放棄京中這百萬百姓不成。


    況且,知道曆史的朱厚熜感覺自己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


    你看太祖太宗他們在位的時候活得不就好好的嗎?


    我未必不如太宗皇帝!


    想到這裏,看見仇鸞領命,朱厚熜果斷放開了自己的識海。


    一陣困意襲來……緊接著,便是如失重般的急速下墜。


    朱厚熜幾乎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便進入了夢鄉。


    在向著深淵墜落的時候,朱厚熜看見了頭頂一道藍色的光芒閃爍。


    似乎想要將朱厚熜從這可怕的夢境中拯救出來。


    但朱厚熜拒絕了,他張開了雙臂,務必要親眼見一見這個世界那所謂的天命是何物。


    終於……下墜停止了,與剛剛觸目所見的全是深沉的黑暗不同。


    這個地方,到處都是白晝和光明。


    這裏沒有黑暗的概念——光明是這個世界唯一的法則。


    可就是這樣,掌握著白日光明等權柄的存在,卻幾乎被深埋進幾乎是永恒的長眠和黑暗之中。


    朱厚熜抬起了頭,他的全身都是輕飄飄的,靈魂終於掙脫了物質界的引力的束縛,可以在眼前完全看不見邊際的意識海中肆意暢遊。


    遠處傳來了琥珀色的光芒,那是這個世界的光明之源。


    朱厚熜下意識的抬頭看去。


    他看見了“太陽”——


    不同於大日神功中所描述的莊重威嚴。


    眼前用不可名狀的熔岩血肉堆疊而成的“太陽”卻是如此的怪誕,荒謬,和可怕。


    但不知為何,朱厚熜很確定的就是知道,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太陽。


    熾紅色的,長滿了可憎的膿包,揮舞著觸手,令人感到下意識反胃的太陽黑子布滿了裸露在外坑坑窪窪的表皮。


    眼前這個令人望而生畏,誰也不知道它的實體到底有多麽巨大的可憎怪物。


    它是活著的,隻是正在因為環境的變遷而陷入了漫長的休眠,當有人將它從睡夢中驚醒,等它完全展開它的身軀,那由岩漿澆築而成的血盆大口足以一口吞下半個月亮。


    哪怕它的周身被無窮無盡的火焰所籠罩,表麵的坑窪處無時無刻不在噴湧著岩漿。


    它依舊是活著的,不過是舍棄了大部分的形體,隻留下最核心的部分,長眠於這明廷皇城的地下。


    明太祖最初將它埋葬在金陵,又在靖難之後被朱棣遷移至了北方的京師。


    朱厚熜此時也意識到之前的自己有多麽低估這個世界所謂天命的存在。


    這些所謂的天命,令古往今來數千年一批批的英豪明主心甘情願的自稱“天子”,人們將“敬天法祖”視作華夏的精神圖騰,將看似沒什麽用的“敬天”排在真正能幫助庇佑自己的“法祖”之前,不是沒有原因的。


    正相反,古人們深深的了解著“天命”的可怕。


    朱厚熜完全可以想象,無論是誰,第一次直麵此物,再強的養氣功夫,幾十年間才建立起的三觀都會在看到這東西第一眼瞬間破碎。


    歇斯底裏,崩潰流涕而不至於當場發瘋都已經算得上是定力超群的了。


    “天命”之所以是天命。


    絕不是那些被朝廷隨便用幾個“龍王爺”“山神”“水神”之類的虛名輕鬆收買的妖魔可比。


    妖魔膽敢不從!朝廷當興義兵,並召集天下能人異士共討之!


    可若是天命……


    不,人類能順應天命,在這妖魔橫行的世界中苟延殘喘便已然是萬幸,又怎麽敢反過來要求天命呢?


    在它麵前,我等不過是螻蟻罷了——


    但就是這樣的天命,高不可攀,視眾生為螻蟻的天命。


    這個世界的人類依然把握到了它的規律,並借用了它的力量,從亙古不變的漆黑長夜中冒死從天上盜來了神火,驅逐了黑夜中無數人類憑借自身根本無法對抗的妖魔。


    建立起了自己的文明,一代又一代傳承下來,繁衍至今。


    當然,我是例外——


    等我發育好,就把你們這幫妖魔鬼怪全鯊了!


    骨灰都給你們揚了!


    我的字典裏就沒有“無法對抗”這四個字!


    朱厚熜看著眼前那幾千年前就抵達了這裏的古人們,在意識海中留下的壁畫,上麵記載了人類發現天命,利用天命的曆史。


    壁畫中人類祭祀著天上的太陽,並趁著夜色盜取天火,驅逐了那些在蠻荒歲月中強迫人類部落定期獻上一半新生兒作為血食的可憎妖魔。


    那妖魔全身血紅,皮肉之下似有無數可憎的紅蟲湧動。


    朱厚熜認出了壁畫上的那怪物。


    這可是真是蓋了帽了我的老baby!


    這不是我們的老朋友了嗎!


    西南的蠻神,渴飲鮮血之物。


    等著吧!等到明廷大軍進入西南!


    朱厚熜表示老東西早就該爆金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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