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遊沉默。


    他從童慶的身上看到了和歸墟子一樣的東西。


    芸芸眾生隻是棋子。


    死掉多少棋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可偏偏,他又能夠理解童慶心中所想。


    如今的情況已經是夠壞的了。


    若這種想法行得通,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生的就是這個天下。


    童慶看向周遊,“沒有時間讓我們繼續成長,也沒有時間讓我們猶豫和做出更好的計劃。這是一場戰爭,從開啟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要有很多人隕落。”


    這更多是一種無奈。


    人命在這個時候如草芥一般。


    董九飄遲疑,“或許,可以想個更好的辦法?”


    童慶目光看向外邊,那外邊雨尊還在清除靠近的邪靈。“除非有一千位尊號強者出現。”


    眾人再度沉默,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童慶道:“又或者,再出現十位和公子實力差不多的。”


    這自然也不可能。


    童慶淡然道:“現實就是現實,不是人為可隨意操控的。我想公子也感受到了那位景鎮域使的實力,怕是也沒多大把握,就算打起來,也是按照拚命的架勢去打。”


    周遊默默點頭,認可了這一點。


    他對仙具體能力並不了解,之前戰鬥的隻是一具屍體,仙屍擁有的隻是肌體的本能。


    “那若是鮑雙魚成功呢?”


    姚駟發問。


    童慶言道:“那隻是一具屍體,在一定範圍內,它可以發揮出不錯的作用。可你們確信,一具屍體,真的可以抵擋真正的半仙嗎?”


    大家便又沉默了。


    沉默注定是今天以及未來的哀歌。


    童慶歎了口氣,“戰爭來臨的時候,天真隻是一個可悲的笑話。”


    董九飄低語,“牛鎮守若是不離開就好了。”


    童慶搖頭,“你錯了,他離開是對的。按照公子所說的那種情況,就算他和我們一起將眼前的困局解決掉,但之後怕就是有心無力,會迎來真正的滅頂之災。”


    “我想,他現在已經在外邊為這裏的所有人尋找一條生路。他自身也不輕鬆,真以為他是出去旅遊嗎?”


    周晨遲疑,“那總要告訴兩位鎮守吧?”


    “不。”


    童慶搖頭,“絕對不能夠告訴,一旦他們任何一個人起了別的想法。那麽兩位半仙盯上的目標,就隻能是公子了。”


    “必須要讓他們被迫拚命。”


    周晨囁嚅低頭,她覺得童慶的語氣中透著一股狠辣。


    那是毫無感情的狀態。


    就似乎,隻衝著結果去,過程是什麽並不重要。


    就似乎,她也才第一天認識童慶,這種感覺太陌生了。


    “要告訴。”


    周遊輕語。


    童慶錯愕看向周遊,隨後皺緊了眉頭。“婦人之仁是沒用的。”


    周遊輕語,“你的想法並沒有任何問題,但大丈夫做事,自當光明磊落。他們就算死,我也要讓他們堂堂正正的死,而不是在那種茫然以及極度恐慌的狀態下拚命。”


    童慶蹙眉,“可是……”


    周遊言道:“他們有選擇的權利,我不能因為我先得到的消息,就剝奪掉他們選擇的權利,這是非常不道德的。我們時常反感規則製度,不就是因為製定新規則的時候,隻有製定規則的人以及他們身邊人獲利嗎?”


    “如今我實力夠強,又得到了第一手情報,卻不願意分享給他人。那我的行為,又和我們反感的那些人有什麽區別?”


    童慶忍不住嗬斥,“那你可知道,他們一旦聞風而逃,甚至也想要趁亂衝出這一方天地,又會迎來什麽結果?”


    周遊言道:“最起碼,那是他們的選擇。”


    童慶氣惱,“我完全可以告訴你,雖然宇文鎮守性格捉摸不透,但龍鎮守絕對第一個跑,他和第五天闕非常相似,家族延續才是他最重要的使命。”


    周遊看向童慶,“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也明白你所說的都是實話。但做人做事,還是要有原則。雖然經曆了那麽多事情,可我還是想做我自己,而不是被別人同化。”


    童慶氣得跺腳,“這是糊塗行為!你和師尊一樣,都在犯糊塗。”


    周遊道:“若人隻活的是一個結果,那麽人的最終歸宿都是死亡,一眼就可以看到頭。試問,那樣還真的有意義嗎?每天隻需要琢磨著,不管你怎麽折騰,都是會死的,又何必折騰?如此一想,倒不如都躺在那擺爛,不吃不喝,等待死亡降臨便可。”


    “生存下來,是一種活著的狀態,是一個過程。如何讓這個過程舒服,如何又讓自己在過程中心安,這才是重要的。我不想坑死他們,就算彼此的關係也就那麽回事。”


    童慶憤怒拂袖,“朽木不可雕也,你一定會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不管如何,龍鎮守也算得上是勞苦功高,他有選擇的權利。”


    周遊語氣嚴肅,很是認真。


    他素來都是對事不對人。


    童慶轉身離去,卻是不願意再爭論。


    “童慶。”


    周晨忙追了上去,“你別生氣啊,二爺素來都是這脾性。”


    董九飄遲疑,“要不,周兄你再考慮一下?”


    “你知道為什麽我以前說喜歡算計人的人心都很髒嗎?”


    周遊平靜看向董九飄,“因為他們隻在乎結果,從來不在乎過程。你也想往這條路上走嗎?”


    董九飄囁嚅說不出話來。


    “一件事情,堂堂正正的去做,就算失敗了,那又如何?”


    周遊神色傲然,“大不了,我給這天下陪葬。但你要想講原則,講公平,那你就必須讓每一個人擁有選擇的權利。”


    “若別人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那還談什麽公平?”


    姬豪點頭,“我聽懂了,既然選擇了當婊子,就不能再立貞節牌坊。這也想要,那也想要,這是不可能的。”


    他目光一掃眾人,“我同意雜魚的說法,拋開彼此間的矛盾不提,龍鎮守確實勞苦功高,在鎮域關待了數千年。這份功績,又有誰能夠比得上?”


    “他要是真聞風而逃,那也是他的選擇。我還就不信了,沒他龍鎮守,這天下就真的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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