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珠從兜裏掏出二百塊錢。


    她的父母瞪大雙眼。


    段翠綠第一時間把錢拿到手裏,“明珠,真的有人買你的畫?”


    “二姨,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


    段紅星說道,“買畫的人是一個開桑塔納的大老板。”


    “你們知道桑塔納多少錢一輛嗎?二十三萬八!”段紅星伸出三根手指。


    即便在全省經濟最好的省城,二十多萬的桑塔納也不多。


    李明珠的父母已經信了七八分。


    “明珠,到底什麽回事?”李克凡一臉嚴肅,摸摸自己的眼鏡。


    他們兩口子是燈泡廠的工人,工資加起來不到五百元。


    閨女的幾張畫能賣二百,這是觸及到了他們的知識盲區。


    李明珠不會說謊,馬上紅臉了,吭哧吭哧不知道怎麽說。


    “我來說吧。”段紅星微微一笑。


    “那是個很年輕的老板,平安縣人,做批發文具生意,跟人合夥開錄像廳。”


    “我和明珠在人民公園寫生,他開車在榕樹下許願,然後相中了明珠的畫。”


    “他還說,如果明珠往這方向發展,將來一張畫能賣幾十萬。”


    “二姨,姨夫,他建議你們給明珠報個寒假繪畫班。”


    說到最後,段紅星悄悄給李明珠使個眼色。


    “爸,媽。”李明珠硬著頭皮,說道,“我腦子笨,成績真的提不上去。”


    “我也不去參加繪畫班,求你們每天給我一兩個小時的繪畫時間,我喜歡繪畫。”她弱弱地說道。


    空氣十分安靜。


    良久後,段翠綠搖頭,“明珠,這事不靠譜,你真能靠繪畫養活自己?”


    雖然二百塊錢很多,段母依然隻能把這次偶然事件當運氣,不能當真。


    段紅星笑道,“二姨,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嫁個好人家。”


    “閉嘴!你胡說八道什麽?”段母狠狠瞪外甥。


    她也認可這句話,但不能說出來。


    “明珠。”李克凡苦笑,“繪畫班就算了,咱家沒那個閑錢,你也沒時間。”


    實驗中學是全省最內卷的學校之一,一個月隻放假一天。


    學生也是全省最卷的學生,都在內卷學習,節假日就在家裏自學。


    “明珠,每天給你一個小時的繪畫時間,怎麽樣?”李克凡說道。


    最終他還是心疼閨女。


    李明珠連連點頭,眼淚又落下來。


    至此,氣氛開始變得和諧。


    最高興的就是段紅星。


    他是學渣,也沒有學習的天賦,知道被父母逼著學習的痛苦。


    一家人吃完中午飯,兩口子越想越覺得這事蹊蹺,這可是二百塊錢啊。


    雖然閨女繪畫確實好看,但他們覺得不值二百。


    兩口子一商量,決定去人民公園調查一下,於是騎著自行車出發了。


    來到人民公園榕樹下,看見一位賣許願彩帶的老人,正是跟王鵬做生意的那個。


    “大姐你好。”李克凡上前打招呼。


    “同誌好,許願嗎?”婦人從提籃裏拿出彩帶。


    李克凡擺手,笑道,“大姐,我跟你打聽一下,上午是不是有個開著轎車的人來這裏?”


    “有啊。”


    “那小夥子可年輕了,最多十七八歲,個頭有一米七八,長得很好看。”


    “他出手很闊綽,竟然花二百塊錢買了幾張畫,真是有錢沒地方花,嘿嘿。”


    說到這,婦人臉上有了一絲警惕,“你們是誰啊?打聽他幹嘛?”


    段翠綠急忙說道,“大姐,他是我閨女的朋友,你聽他的口音,是咱們省城人嗎?”


    “不是,絕對不是。”婦人笑道,“他說話的口音是平安縣,因為我就是平安縣的,聽得出來。”


    段翠綠點點頭,這就跟外甥講的故事對上了。


    婦人又說,“最後,賣畫的丫頭又給那個小夥畫了一張畫像,沒有收錢。”


    “大姐,謝謝你。”李克凡說道。


    他們又聊了幾句,兩口子騎著自行車回家。


    回到燈泡廠家屬院,把自行車鎖在車棚。


    “老李,你覺得這事正常嗎?”段翠綠說道,“有錢人不是傻子,他買明珠的畫,會不會有別的企圖?”


    “啥企圖?”李克凡搖搖頭,說道,“我想了一路,覺得那人肯定是喜歡明珠的畫。”


    “為啥?”段翠綠急忙問。


    “你閨女的長相和身高都是中等,開桑塔納的年輕老板,會喜歡明珠?”李克凡笑道。


    “呸!你怎麽能嫌棄閨女?”段翠綠噗嗤笑了。


    兩人慢慢上樓。


    段翠綠突然感慨,“如果那個小老板真的喜歡明珠,就好了。


    紅星說得對,咱們逼明珠考大學,不就是為了讓她將來嫁個好人家嗎?”


    ……


    此時,王鵬來到佳佳文具廠,按照清單進一批文具。


    廠長趙德萊請王鵬吃飯,兩人隨便找個飯店喝碗羊湯。


    吃完飯,王鵬開車回到軋鋼廠家屬院,跟陳英豪夫妻告別。


    “小鵬,既然來了,就在這裏多住幾天吧。”劉伊琍說道。


    “老嬸子,我家裏還做著生意呢,真不能耽誤。”王鵬說道。


    “老劉,別勸了,生意要緊。”陳英豪說道,“小鵬,等青書和小芳結婚,你要在省城多住幾天。”


    “行。”王鵬一口答應,“到時候一定多陪你們幾天,今年就在這裏過年。”


    聽到這話,老兩口十分開心。


    王鵬跟他們告別,開車離開軋鋼廠家屬院。


    路過一家有公用電話的小賣部,靠邊停車,掏出記事本找到李明珠的電話。


    她家沒有電話,這是他家樓下小賣部的公用電話。


    王鵬猶豫片刻,搖搖頭,啟動汽車回省城。


    “希望這二百塊錢能讓她的父母多少改變主意,不要每天逼著她學習。”


    努力學習卻學不會,心情會越來越鬱悶,神經就像一根緊繃的弦,會把人逼瘋的。


    他一路回到平安縣小王莊,來到李家大門口。


    大門打開。


    李夢嬌跑到車門前,“從昨天到現在,有七八個人打電話要貨。”


    她從兜裏掏出一張紙,說道,“你快給他們回電話,問問他們要多少貨。”


    “好的,辛苦你了。”王鵬誠心道謝,“李叔在家吧,你跟他說一聲,我再用用汽車。”


    李夢嬌搖頭,“我爸媽去收拾錄像廳了,你快去送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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