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是全省最大的國營工廠,家屬院也是全省最大的家屬院。


    陳青書家在十九號樓,第五層,兩室一廳,八十平米。


    “老陳,你一個人住?”王鵬問道。


    陳青書隔著窗戶指著後麵的樓,“我是獨生子,爸媽就在那個樓的第四層。”


    “這裏的房子多少錢?”王鵬又問。


    陳青書仔細想想。


    “這是家屬院,房屋所有權屬於軋鋼廠,我們隻有使用權,原則上不能出售。”


    “不過現在的世道變了,家屬院都變成了私人財產。”


    “這個房子是我爸媽去年買的,花了四萬塊錢。”


    他的父親是軋鋼廠職工,房子原房主也是軋鋼廠的工人,潤到鷹醬國了。


    王鵬聽罷搖搖頭。


    四萬塊錢買這裏的房子不劃算,關鍵是產權問題,不如買未來的商品房。


    “晚上我去家裏睡,你們姐弟住在這。”陳青書說,“晚上我帶你們吃飯。”


    “不用了。”王鵬直接拒絕,“咱們學校難得放假,你去陪陪父母。”


    陳青書看看表,已經下午五點,於是給姐弟倆簡單介紹房子的布局,然後回家陪父母。


    兩室兩廳,隻有兩個臥室。


    如果他在這裏住,姐弟倆隻能睡一個房間,或者王鵬在客廳裏睡。


    “鵬弟,這裏好暖和。”李芳脫掉厚厚的外套,走到暖氣片旁邊。


    “好熱啊。”她把手放在暖氣片上,“這裏麵燒的是熱水嗎?”


    王鵬點點頭,“芳姐別羨慕,等我做生意賺到大錢,咱們也在省城買房子。”


    “不用等那麽久。”李芳笑道,“等小王莊拆遷,國家賠給你兩套房,咱們隻要一套,另一套賣錢,然後來省城買。”


    說到這,李芳搖頭,“等你考上大學再說吧,你在哪裏上大學,咱們就在哪裏買房。”


    王鵬笑道,“芳姐,等你嫁人那天,我送給你一套房子當嫁妝。”


    “胡說。”李芳頓時羞澀,“你歇會,我去買菜做飯。”


    “別做了,這裏根本沒開火,咱們出去吃。”王鵬說道。


    剛才他去廚房看了,煤火爐是涼的,廚房裏也沒有廚具。


    所以陳情書沒有在家做飯。


    ……


    第二十號樓,四層。


    陳青書敲門回到家。


    “青書,這次怎麽回來這麽快?”劉伊琍接兒子的行李,“小晴和你嬸子來了。”


    “學生家長來省城辦事,我坐他的順風車。”陳青書說道。


    “嬸子,小晴,你們來了。”陳青書換上拖鞋走進客廳。


    “青書啊,盡快想辦法回省城。”中年婦女張春花說道,“一個月回來一次,將來肯定不行的。”


    張小晴馬上開口,“平安縣窮得很,將來我可不想跟你去窮山溝生活。”


    “我正在想辦法。”陳青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你知道的,人事調動不容易。”


    張小晴是他的未婚妻,也是青梅竹馬,兩人的父親是老戰友,是軋鋼廠的同事。


    她今年二十五歲,穿著一身牛仔服,五官十分俊俏,燙著不太卷的卷發。


    陳青書比她大六歲,按理說早就該結婚了。


    老陳家商量了好幾次婚事,都被張小晴拒絕,理由是陳青書不能讓她滿意。


    她提了很多要求,第一個要求就是買房,不買房不結婚。


    陳家隻能到處借錢,咬著牙買了一個房子。


    “青書,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做這件事?”張小晴質問,“我是認真的,我不可能跟你去平安縣。”


    “小晴別急。”劉伊琍笑道,“省城的各個初中和高中,我和你伯伯都問了,暫時不缺教師。”


    “老嫂子,我家老張和實驗中學的校長是朋友。”張春花說道,“隻要錢到位,就能把青書調到實驗中學。”


    劉伊琍麵露難色,“老嫂子,李校長要得太多了。俺家剛給青書買房,花光了家裏的積蓄,真的拿不出五千塊錢。”


    “所以我才說別著急,老陳和青書每個月都領著工資,慢慢就能攢夠五千。”


    “老陳的意思是,先讓兩個孩子結婚,再攢錢把青書調到省實驗中學。”


    說到這,劉伊琍諂笑,“孩子都不小了,情書今年都三十一了。”


    張春花麵露不屑,“那不行,我就小晴這麽一個閨女,絕不讓她去平安縣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老嫂子,我沒說讓小晴去平安縣。”劉伊琍賠笑,“等結完婚,就讓小晴住在新房,青書一個人去平安縣教學,盡快想辦法調到省城。”


    ……


    母親和未來的丈母娘開始討價還價。


    每個月都是這樣。


    陳青書盯著電視看廣告,一個畫麵都沒看進眼裏,他覺得心裏憔悴。


    每個月放假兩天,坐火車或者汽車累一路,回家到還得聽她們吵架。


    他和張小晴已經訂婚四年,張小晴的要求越來越多,婚事一拖再拖,他很煩。


    不知道過了多久,無休止的爭執終於停止。


    陳青書回過神,發現三個女人都盯著她。


    未婚妻憤怒,準丈母娘震驚,母親頻頻向茶幾上使眼色。


    “怎麽了?”陳青書順著母親的眼光看茶幾,看見一根長頭發。


    這時,張小晴伸手捏他的肩膀,又捏到一根長頭發。


    “陳青書!你在外麵跟女人鬼混?”張小晴騰得站起來,一巴掌甩在陳青山臉上。


    她五官猙獰,歇斯底裏,“你說,你勾了哪個騷狐狸精,快說!”


    這一巴掌很響亮,陳青書直接懵了。


    “青書。”劉伊琍趕緊抱住兒子的頭,“咋回事?你身上為啥有女人的頭發?你快說啊!”


    她害怕寶貝兒子再次挨打,那一巴掌打得她的心都碎了。


    陳青山臉上火辣辣的疼,沒來得及生氣,馬上就想起來。


    “頭發是李芳的,是李芳的。”


    “我有個學生叫王鵬,她表姐李芳想做文具生意,所以跟我一起坐同學家長的桑塔納回省城。”


    “當時我和李芳坐在後排,路上我睡著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她也在車上睡著了,不小心把頭靠在了我肩膀上。”


    陳青書急得臉紅脖子粗,“李芳和王鵬就在新房子裏住著,咱們可以去問他們。”


    “我不聽,你撒謊!”張小晴扭頭就走。


    “小晴,你聽我解釋。”


    “放開我,你放手!”張小晴用力掙紮。


    “你聽我解釋。”陳青書死死抓住她的胳膊,“他們姐弟倆就在新房裏,咱們去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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