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回的時候已經披星戴月了,一家人借著微弱的星光,深一腳淺一腳的,趕著進門,已經到半夜了。


    邱玉玲還是她哥抱回屋的,剛一挨炕,她就醒了。


    “啊?都到家了?”擠在人縫縫裏,驢車晃的她昏昏欲睡,不留神就眯著了。


    “裝,是不是懶得一步路都不想走?!”邱大河一臉看穿她得樣子。


    “天地良心,二哥你可冤死竇娥本娥了。”小孩子的身體,缺覺咋還能是假的了呢。


    二哥對她得信任真是岌岌可危,搖搖欲墜。


    “快睡吧,下午走前,娘給炕洞裏頭填了煤塊,一天沒熄火,我剛摸了熱著呢,被子蓋嚴實點,爐子明兒我再給你生。”


    邱大河是逗她妹呢,安頓好一切,才帶上門出去。


    “二哥,你說我也當兵咋樣?”邱大河一回屋就被老三纏上了。


    “你不考中專了?”


    “考呢,我是說考不上的話。”


    “現在說這話還太早,你先下死命的學,等真到那會兒了再說這話。”


    邱大河敢保證,他們的娘一定不會同意家裏再出一個當兵的了。


    就他這,這次回來他娘有事沒事拉著他迎風流淚,天天掰手指頭算家底子,遊說他複員回來,守在他們跟前,好照應。


    其實當兵這事對自己來說,從來都不勉強,現在更是食髓知味中,他也盡可能的告訴他娘,自己不是為了家庭犧牲的那個。


    相反是另兩個兄弟,讓給了他實現抱負的機會。


    邱母當時能聽進去,可睡一覺就又光覺得天高地遠,沒人照應的苦了。


    現在老三又想走這條路,他們的娘輕易是不會鬆口的。


    轉眼就到了回門的日子,邱大山和黃朵兒五更就起來套好了車。


    車上放的是糧食、肉、菜,還有那天邱大河買回來的糖們,兩人沒打擾其他人,悄咪的就出發了。


    黃朵兒心裏特別特別的滿意。


    婆婆讓他們多住兩日,趕年三十前回去就成。


    因為年一過,小叔子就要回邊防部隊了,且這前後日子隔得短,她娘家路又遠,就不年前一趟,年後一趟的光折騰路上了。


    “是大姐,大姐夫,爹,娘,快來看,我大姐回來啦。”黃小蕊一出聲,黃小偉就跟著湊過來,一看果然是的。


    “大姐,大姐,我在這兒...”兄妹倆朝著大姐的方向奔過去。


    一個翻身就上了架子車,“姐夫,給我們帶啥好吃的了?”


    “先吃顆糖,有肉包子和菜包子,進屋上鍋溜一下再吃。”和他家玉玲差不多大,邱大山很有耐心。


    黃母牽著倆小的,在地窩子門口焦急地等著。


    他們不是地道的牧民,住不慣氈房,走哪兒都習慣打個地窩子,牛糞羊糞能燒,柴火也照使。


    他們不光吃天然草場,還自己開荒壓苜蓿,不像牧民遷來移去的。


    “女婿來啦,快進屋子來。”雖是地窩子,但盤踞久了,已經挖的足夠大了,頂上還架高了半米,有梁有窗戶的。


    邱大山今兒才算自己人,有閑心慢慢看。


    他老丈人家的地窩子,就如同一個下沉式的庭院,有台階下,還有個斜坡能讓牲口下,左邊一溜兒是住人的,右邊一溜兒全是牲口棚。


    難怪周圍插滿了梭梭樹和楊樹枝,就是為了提醒不小心過來的人當心,別橫衝直撞直接掉進坑裏了。


    為了挖這許多的牲口棚,舀出去的土又在外頭圈起了矮矮的牆,白日裏的時候,牲口不回圈裏,就在圍牆裏頭活動。


    大女兒女婿回來了,張尋芳先沏了奶茶,又端上了幹糧和囊,邊招待他們墊吧一下,邊問閨女,生產隊那邊咋樣?


    “挺好的,人多,熱鬧,不過也破煩很,那些娘們說話拐彎抹角的,聽的人腦仁疼。”黃朵兒吹了吹奶皮子,須溜了一口,滿是喟歎,“就想這口。”


    “你才離了家幾天啊,就惦記上了!等開春有奶羊了,你過來牽一頭回去,就能煮羊奶子喝了。”


    “能成,回去讓我小姑子一道喝,她跟小蕊和小偉差不多大。”


    張尋芳失笑,女生外向,可不就說她家這呢麽,才多久,就把婆家人惦記上了,劃拉娘家連個磕絆都不打。


    “你是我娘,我跟你還使啥彎彎繞嘞。”黃朵兒想起來還有姥姥家拿來的兩卷土布,和婆婆給的棉花。


    “娘,給他們幾個小的都做身棉衣吧,比皮子輕便,屋裏頭活動方便。”


    “女婿再吃點,別笑話朵兒,她一直跟著我們牧區跑,固定安頓下來,也沒個幾年,跟牧民學的大喇喇的習慣了。”看邱大河抹完嘴坐過去了,張尋芳急忙勸飯。


    他們也不確定今兒這門子她女子是回還是年後一並回,所以事先有準備,但是準備的不多。


    剛剛人進來,她當家的才出去煮肉,這會兒離能吃上還得好一會兒呢。


    兩個最小的,這會兒也認出大姐了,不到兩歲的娃,正是淘氣的時候,趴頭上臉的,不敢欺負大姐,便欺負他們麵善的大姐夫。


    邱大山接完了小宇抓小敏,稍大點的那對龍鳳胎,看得直樂。


    “笑啥,還不過去把那倆小的帶過來,別讓欺負你姐夫。”張尋芳提了一筐牛糞回來填灶火,正愁見大女婿手忙腳亂。


    不由得把大點的雙胞胎一人屁股上拍了一下,攆過去讓帶娃娃去了。


    “女婿能喝酒不?咱爺倆今兒敞開了喝,不醉不歸。”黃有發原本想給閨女說個牧民家,可媳婦和閨女自己都看上漢人了,他雖也是漢人,可早把自己混到牧民裏去了,這會兒想看看女婿有啥本事。


    “能喝一點兒。”邱大山拿手比劃了一下,一丟丟。


    老丈人壓根就隻是問能喝還是不能喝,要是滴酒不沾,那他也不折騰,但凡能喝,喝多少就看現場表現了的。


    “爹,少喝點,多了頭疼。”黃朵兒搶過她爹的酒壺,這不瞎胡鬧麽,沒看見女婿眼睛都直了呀。


    “當家的你也是的,我轉身管個娃的功夫,你就把女婿喝倒了,肉還一點沒吃呢,你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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