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來自朋友們的關心,燕辭晚心裏泛起暖意。


    這暖意驅散了她周身的寒冷,令她從那個噩夢般的暴風雨夜脫離出來。


    她悄然鬆開握住刀柄的手,道:“方才確實是做了個噩夢,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朝露眼巴巴地問道:“今晚我和你一塊睡吧?身邊有個人,心裏也能踏實許多。”


    燕辭晚點點頭,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船身還在不斷搖晃,她伸出手,扶著朝露進門。


    蕭妄從袖中拿出一個精美小盒:“這裏麵是安神香,點燃後有助於安眠,避免再做噩夢。”


    安神香是從西域傳進大業的,西域商隊進入大業必須要經過西州,為了打通關節,商隊們經常會向西州王敬獻各色新奇好物,其中就有不少像安神香這類珍貴香料。


    以前娘親生病時不能安眠,屋內便會點燃安神香。


    此刻燕辭晚接過香盒,不免想起過世的娘親,心中甚是思念。


    她衝蕭妄道謝,而後關上門。


    屋內沒有香爐,燕辭晚隻能找出個瓷盤用以代替香爐,她將一小塊安神香放入瓷盤中,用火折子將其點燃,青煙嫋嫋,淡淡香味自屋內彌漫開來。


    這熟悉的香味讓燕辭晚的身心完全放鬆下來。


    她和朝露躺在床上,此時蠟燭已經被熄滅,屋內一片昏暗。


    朝露睡在床裏邊,她打了個哈欠,甕聲甕氣地說道:“我原本還想陪你聊聊天的,現在感覺好困啊,這安神香的效果可真好。”


    燕辭晚說:“困了就睡吧。”


    “嗯,你也趕緊睡吧。”


    不過一會兒身邊就傳來朝露均勻的呼吸聲。


    燕辭晚側過身,看到桌上的盤子裏,那一點點紅色火星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那是安神香正在靜靜地燃燒。


    此時窗外的狂風暴雨仿佛離她遠去了,她的心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寧靜。


    她閉上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暴風雨並未持續太久,半個時辰後便停了。


    等到次日燕辭晚醒來,外麵已是一片大好晴空。


    大船順流南下,五日後在經過衛州渡口時停泊靠岸,船要在此停留半個時辰,李乘歌看到渡口附近有食肆,便問大家要不要和他一起下船去吃點東西?


    這五日他們在船上隻能頓頓吃幹糧,早就吃膩了,此時紛紛同意。


    一行人下船,來到渡口附近的食肆,結果卻發現食肆大門竟已關閉,門外掛著今日暫不營業的牌子。


    李乘歌不死心,他讓查秉良上前去敲門。


    不一會兒食肆大門就被人拉開,從裏麵走出來個夥計。


    夥計客客氣氣地表示,今日食肆已經被貴客包下,無法再接待其他客人。


    查秉良問:“我們不進去用飯,可否幫我們打包一些吃食?我們帶去別處吃,如此應該不會妨礙到你們的客人。”


    夥計沒法拿主意,他跑去請教掌櫃。


    掌櫃走出食肆,衝李乘歌一行人作揖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今日包場的這位貴客明確叮囑過,不準我們再接待別的客人,就算是打包也不行,煩請諸位見諒。”


    李乘歌雖然很不高興,但也沒有為難對方。


    他們離開食肆,在附近的胡餅鋪子買了些羊肉餅,又在街邊的小販那兒買了兩個大柚子。


    羊肉餅很香,柚子也很甜。


    如此倒也不算白來,一行人吃得心滿意足,眼看時候差不多了,他們準備回船上,恰在此時,李乘歌看到食肆的門開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郎君走了出來,在他身後還跟著食肆的掌櫃和夥計們。


    那年輕郎君身穿紫色圓領襴衫,頭戴黑色襆頭,生得高大挺拔,模樣頗為英俊。


    一名隨從快步跟出來,抖開披袍為其披上。


    掌櫃和夥計們對著紫衫郎君點頭哈腰,模樣極為殷勤。


    夥計牽來一匹白色駿馬,韁繩被交到隨從手裏,隨從恭敬地請紫衫郎君上馬。


    朝露原本以為出錢包下整個食肆的人,應該是為了擺酒席招待客人,不曾想對方竟隻是主仆兩人。


    她不禁小聲嘀咕:“才兩個人吃飯而已,怎麽會包下整個食肆?這也太浪費了。”


    燕辭晚對此深表讚同,浪費可恥!


    然而李乘歌卻發出一聲低呼:“咦?怎麽是他?”


    蕭妄也是麵露驚詫之色:“他怎麽跑這兒來了?”


    燕辭晚很是好奇:“你們認識他啊?”


    “他是東都杜家的二郎,名叫杜淩洲,當年他的父親為了保護仁獻太子而犧牲,後被追封為護國大將軍。”蕭妄解釋。


    李乘歌特意補上一句:“人稱東都小霸王,不學無術也就算了,還到處惹是生非。”


    蕭妄皺眉:“按理說他現在應該在東都才對,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去問問他不就知道咯。”李乘歌說完這話,便大搖大擺地走過去,直接攔住了杜淩洲的去路。


    杜淩洲騎在馬背上慢悠悠地走著,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有點兒走神,隨從提醒他有人擋路,他這才回過神來。


    他在看到李乘歌時明顯一愣,隨即環顧四周,很快就看到了正往這邊走過來的蕭妄等人。


    杜淩洲登時就來了精神,指著他們叫道:“你們怎麽會在這兒?你們不是應該在相州嗎?”


    李乘歌挑眉看他,道:“我正想問你呢,你不在東都好好待著,跑這兒來幹什麽?”


    杜淩洲揚起下巴,姿態倨傲:“我想來就來,不可以嗎?!”


    李乘歌揶揄道:“你莫不是特意來找我們的吧?”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是在東都呆膩味了,想出四處玩一玩,沒想到竟會在這兒碰到你們,真是晦氣!”


    杜淩洲說完就一甩韁繩,驅使身下白馬繞開李乘歌,趾高氣揚地朝著遠處走去。


    他在經過蕭妄等人身邊的時候,還故意停頓了下。


    “原來蕭六也在這兒呢,你身邊怎還跟著兩個年輕貌美的小娘子?我可是聽說了,你的未婚妻剛剛去世,人家屍骨未寒,你就要坐享齊人之福,未免也太狼心狗肺了。”


    朝露尷尬地低下頭去,她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身份,索性閉上嘴裝鴕鳥。


    燕辭晚光明正大地打量杜淩洲,此人身上的穿著打扮無一不彰顯華貴二字,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很有錢。


    這樣一個張揚又有錢的肥羊,應該很招賊匪們喜歡才對,他竟還能平安無恙地來到衛州,當真是幸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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