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喚作三郎的男子,此刻形若枯槁一般,站在原地看著。


    唇角微動,卻無聲發出。


    柔弱的樣子,仿佛來一陣稍大的風來就能將他吹倒一般。


    此行三人,正是王家村留下來的林老太與林澤以及...王苗苗!


    倘若之前他們青梅竹馬的身份,讓林澤還留有一絲情麵在。


    可現在看著王苗苗那蓬頭垢麵的樣子,讓他從心底對王苗苗產生了厭惡。


    閉上雙眼,選擇了漠視林老太正在做的事情。


    王苗苗爭搶之間看到林澤閉上雙眼,心如死灰。


    最後一絲氣力從體內抽離。


    包裹被林老太搶走不說,她更是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雙眸之中一直閃耀的熠熠光輝也在這一刻驟然消散。


    林三郎...你要將我拋棄了嗎?


    死心之餘。


    她的耳畔仿佛聽到了周圍人的議論:


    “這姑娘是死了嗎?”


    “還有氣在,感覺沒死也差不多了,不如我們等等看,她死了將她的肉分食掉。”


    “好餓啊!要不我們直接動手吧?看她這樣子也沒有反抗的力氣了。”


    “...”


    逃荒路上,易子而食的場景她已經見過了。


    眼下自己竟然要被當做食物吃掉了嗎?


    想著,她隻感覺雙眼傳來一陣疼痛。


    血液混合著黏黏的液體從她的眼角流下。


    看的圍觀準備分食她的幾人頓時散開。


    驚慌逃跑中,口中不停發出驚呼:


    “不是我們殺的你!”


    “不要找上我啊!”


    “...”


    民智未開的時代,人們隻在怪談之中聽說過一些血淚、女鬼。


    此刻將王苗苗流出血淚的樣子誤認為了化作厲鬼的前兆。


    一個個逃跑起來那叫一個快。


    生怕跑慢了被她纏上。


    王苗苗跪在原地,沒有動彈,腦海中關於林澤的畫麵宛若幻燈片一樣,飛速掠過。


    【春種之際,林澤在田地間拿著一顆紅色的豆子站在幼年的王苗苗身前,輕聲問道:“呐,苗苗,你知道這是何物嗎?”】


    【見王苗苗搖頭,林澤說道:“是紅豆!”】


    【記憶中,自己小巧樣子歪頭詢問:“紅豆?”】


    【林澤見自己不懂,小心問道:“你聽過...相思嗎?”】


    【林澤:“紅豆生梁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記憶中,王苗苗對林澤的心動與愛慕,正是從結果林澤遞給她紅豆這一刻開始的。】


    【之後相處之中,林澤每每總會念一些情詩,於那大槐樹下,春去秋來,暑冬不改。】


    【林澤:“爾爾辭晚,朝朝辭暮。”】


    【林澤:“不辭青山,相隨與共。”】


    【林澤:“風有約,花不誤,年年歲歲不相負。”】


    【...】


    在她的記憶中,那翩翩少年從流鼻涕的年紀,一路長成,直至數年前高中童生前,暮暮歲歲,歲歲朝朝,都在講述著那些書本中的詩句。


    王苗苗沙啞、顫抖的呢喃聲,從口中發出,讓周圍路過的難民紛紛避讓:“明明是你定下的紅豆,明明是你許諾的相思。”


    “我寧做孤女也要留你身旁,隻為你年少時的許諾。”


    “為何..負我?”


    不知過了多久,她那冰寒到了極點的身體在暖陽的照耀下。


    竟然恢複了一絲的氣力!


    睜開眼。


    雙眼下的血淚淚痕已經幹涸,凝固在了臉上。


    周圍,再無流民。


    她已經被那夥流民徹底甩開了。


    想要活命,隻能依靠自己。


    絕望中,王苗苗從地上掙紮著站了起來。


    沿著流民離開的痕跡,向前走著。


    或許是求生意誌、或許是想要死前找個好一些的葬身地點,她的速度比較之前還要快出不少。


    ......


    話分兩頭。


    探馬返回沈茜身邊後,將在縣吏那邊所說傳遞之後,連帶著縣吏拿出賄賂他的錢財也呈了出來:


    “請主上收下。”


    沈茜看著探馬表忠心的樣子,心中十分滿意。


    但這個錢,肯定是不能收的。


    “不必了。”


    “既然是賄賂你的,你拿著就是了。”


    “但要記得,不要為了私欲,葬送自己。”沈茜的聲音從轎中傳出,帶著欣賞的同時,又將警告的話提前講出。


    探馬心中喜悅的同時,也保持著基本的戒備與理智:


    “諾!”


    “請主上放心!”


    “一頓飽和頓頓飽,屬下還是分得清的。”


    聽著探馬的回應,沈茜輕笑。


    這探馬,倒是有些意思。


    “帶上重甲步卒,去隊伍最後方,今日這全羊宴,倒是可以一赴。”沈茜聲音傳開,重甲步卒頓時發出雄渾的回應!


    小七則是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沈茜身邊,輕聲問道:


    “阿娘,小七可以跟著一起赴宴嗎?”


    “當然。”沈茜想到小家夥在郡主府的表現後,不假思索地應了下來。


    她這個年歲,就算是做出一些失禮的事情,別人也不會責怪。


    至於其他幾個兒子。


    年齡在那擺著,萬一被灌了酒,說出不該說的話,徒增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自是不帶。


    官吏、商賈隊伍中,馬車排列遮擋部分太陽,中間篝火點燃。


    跟隨的大廚利用之前攜帶的清水將食材處理幹淨。


    開始烹飪。


    而篝火上,自然也烤炙上了一直羊羔。


    配上在紫雲縣內采購的一些果蔬與酒水。


    這一道宴會的規格可不低。


    更別說還是在逃荒途中吃到了。


    那規格還得在原基礎上提升數級。


    尿尿炊煙的香氣彌漫開來,吸引著遠處的難民不停聳動著鼻腔。


    “你們,你們聞到了嗎?似乎是食物的香氣!”


    “前麵...前麵有人在做飯!”


    “我好餓!”


    “...”


    瘋狂的流民仿佛找到了動力一般,發了瘋地衝了出去。


    數分鍾的功夫,流民就衝到了食物飄香的地方。


    眼看著,前麵的護衛、家丁、兵丁全都掏出了武器,對準了他們。


    大有再往前就殺的氣勢。


    頓時嚇住了那些流民。


    數百人的隊伍,他們流民中青壯數量也不過如此。


    可就算是對峙,他們也不願意離開,一雙雙餓得發綠的眼珠子。


    死死瞪著兵丁護衛身後的食物。


    宛若一頭頭餓狼一般。


    “滾開!”


    “前路不通,繞行,否則...殺!”一個領頭的兵丁拿著武器,對那群流民厲聲暴喝。


    因為他真的見過血,說話中,帶著濃濃的殺意。


    一些膽小的流民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但還有很多膽大的,就在原地,梗著脖子與他對視,同時手上也拿著隨身攜帶的柴刀!


    ‘咚!’


    ‘咚咚!’


    就在那兵丁打算動手之餘,一陣整齊的腳步從身後響起。


    轉過頭,赫然見到十伍重甲步卒穿戴整齊朝著這邊壓了過來。


    兵丁見狀,心頭一動,對著眾人喝道:


    “讓開路來,配合重甲步卒殺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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