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羅長琿和聶帖並沒有帶手信這一習慣,直到他們去了第三個大陸。


    在用姐妹二人的血液啟動天眼法器後,兩人剛要撤,卻撞上了附近一場當地人的慶典。


    夜色中,山腳下的城鎮燈火通明,掛起來的燈籠如同遊龍一樣蜿蜒盤旋。


    涼風微醺,靜夜中斷斷續續傳來的喧鬧聲,讓人有種置身夢境的錯覺。


    羅長琿忽然就抽了風(聶帖的心聲)。


    “我們也去看看吧。”


    突然低八度的聲音,蕩漾的眼神,把聶帖嚇得差點拔腿就跑。


    “羅哥,你沒事吧?生病了麽?”


    “我會有什麽事?就是想下去看看他們這邊的風土人情。”


    羅長琿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嗯,有種熟悉的味道。


    “對了,你變回人形吧,別太引人注目了。”


    聶帖看著突然抽風的人,心裏嘀咕著,還是掐了法訣變回了人形。


    等羅長琿轉過身來,兩人一對視,隨即都後悔了。


    羅長琿盯著聶帖的臉發愣,看久了,臉上露出似悲似喜的神色。


    聶帖看到他這樣,忽然想起好多年前,在他終於養好傷之後,變回人形的那一天。


    羅哥也是這樣突然就抽風了,從此就不讓他以人形出現在外人麵前,包括他自己。


    說是怕會被熟人認出。


    現在他大概明白了,他這張臉,跟前世的頡姐是最像的,比這一世的頡姐還要像。


    聶帖默默掐了個法訣,給自己換了一張普通的臉。


    羅長琿果然回過神來,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聶帖暗暗後怕:我的親母後啊,原來我曾經在懸崖邊緣蹦躂而不自知……


    兩人走在大街人群中,聶帖像個小廝一樣跟著羅長琿,不時斜著眼睛看他一眼。


    羅長琿隨著人流向前漫步,別人都是左看右看,脖子就沒停止過轉動。


    隻有他一直盯著前方,似是有目標,但眼神卻沒有焦點。


    聶帖歎氣,確定了,別人逛的是街,羅哥逛的是寂寞,大概是又陷入了往昔的回憶當中。


    這一世的頡姐還沒有恢複記憶,他們就像兩個陌生人一樣,客氣而生疏。


    羅哥想做點什麽,但是又不知道該做什麽,頡姐的防備心也很強。


    聶帖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就被人攔住了。


    “哥哥,要不要給喜歡的姐姐帶個手信回去呀?”


    是一對五六歲的龍鳳胎小童,身後大人擺著攤,他倆就在前麵幫忙招攬客人。


    “喜歡的姐姐?沒有這個人。”


    聶帖說著,抽身往前繼續走。倒是羅長琿聽到對話,回過頭來。


    “哥哥,那要不要給討厭的妹妹帶個好玩的東西回去啊?”


    男童話音一轉。


    聶帖站住了,討厭的……嗯,這個可以有。


    兩個人都用心挑了一份手信。


    古沐頡和萊過兒各自收到手信的時候都受寵若驚,回到房間一拆,又都沉默了。


    “聶帖給你送了什麽?”


    古沐頡問神神秘秘進她房間的某人,語氣還有些不滿。


    “我也是他姐,怎麽光給你買禮物不給我買?”


    萊過兒把手中的包裹遞給她,“你想要啊?那我的這份給你吧。”


    古沐頡興致勃勃地打開——


    一隻水杯大的玩偶小熊貓跳到了桌子上。


    “哎呀,跟聶帖還真像。你不知道,我每次看到它都想摸一把,好不容易才忍住的。”


    聽了她的話,萊過兒冷笑一聲,然後斜睨著桌上的小熊貓。


    小熊貓也聽見了,原本在啃手的,這下蹦到古沐頡跟前,把頭伸向她。


    “你摸啊,你摸啊。”


    還有這等好事?古沐頡笑嘻嘻地就伸出手去——


    “哇——”


    “啊!”


    前麵一個尖叫是玩偶熊貓的,後麵一個驚叫是古沐頡的。


    玩偶熊貓一觸碰就會炸毛,是真的全身的毛突然向四麵八方炸飛出去,跟暗器一樣。


    古沐頡的手還在發抖,看看空中漂浮的絨毛,又看看桌上那隻光禿禿的沒毛“老鼠”,驚悚了。


    “這,這,聶帖這是……”


    “他這是在警告我呢。你也多摸兩下吧,以後見到真人就不會想摸了。”


    古沐頡看看萊過兒,又看回桌上那隻“肉老鼠”。


    不到三分鍾,“肉老鼠”又長出了黑白毛,變回了最初那副蠢萌蠢萌的樣子。


    這下古沐頡可不敢再碰了,把玩偶熊貓包回包裹裏,雙手遞還給萊過兒。


    又掐了個法訣,清理了一下空中飄飛的毛絮。


    還好,聶帖沒想著給她買禮物。


    萊過兒把包裹隨手扔回儲物袋,然後用八卦的小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羅掌門給你買的是什麽?”


    “……辟邪擺件吧。”


    “嗯?”萊過兒眨眨眼。


    古沐頡走到窗戶那裏,推開窗門,從外麵拿了個東西回來。


    “喲,這都用上了啊。”萊過兒笑著調侃。


    等古沐頡把東西放到她麵前,她一看,就被口水嗆住了。


    小花盆裏種著一朵跟向日葵長得很像的花,中間的花盤卻是一張人臉。


    說是人臉也不太準確,因為沒有嘴巴和鼻子,隻有一雙漆黑的大眼睛。


    跟羅掌門一模一樣的大眼睛,默默地,深情地,盯著她。


    萊過兒全身跟過電一樣顫抖了一回,趕緊把花盤轉向古沐頡。


    “果然很辟邪,人見了都害怕,何況邪祟呢。”


    古沐頡單手提起花盆,又扔出了窗外擺放。


    等四人坐在一起時,羅長琿和聶帖問:“我們帶回來的手信,可還喜歡?”


    “還,還行吧,挺特別的。”


    古沐頡和萊過兒想著,好歹也是人家一番心意,還是不要太打擊了吧。


    “喜歡就好。”羅長琿和聶帖露出微笑。


    從此以後,每到一處新大陸,他們都會記得帶一份手信回來。


    古沐頡和萊過兒對著各種奇奇怪怪的禮物很是頭疼。


    但偶爾他們又會送些正常的,比較珍貴的靈植或者法器之類的東西。


    總之,有時驚,有時喜。


    不知不覺地,期待他們帶手信回來也成了一種習慣。


    “頡姐,既然我們來到了問道嶺,明天要不要去沃水鎮轉轉?”


    萊過兒問。


    雖然她們為了避人耳目隱居深山,但是偶爾也會喬裝打扮一番,到人群中去打聽消息。


    “你是想去放風了吧?”


    古沐頡看她一眼,萊過兒笑嘻嘻的。


    “你想去就去吧,自己注意一點,我明天看家,哪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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