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進小屋,還是很有意思。不是因為神秘,而是因為一點也不神秘。小屋的屋頂是一種奇怪的裝置,看起來就跟發光的琉璃一般。所以每次來,都很敞亮,一點也不覺著小屋小到隻能容下一兩個人。灶王的小像被天上照下來的一簇光包圍著,看起來也特別和藹神聖。被師父關在這裏,一點也不難過,隻是不知道他還對這屋子做了什麽處理,外麵的聲音,一點也聽不見,安靜到枯燥。


    我老老實實的跪著,漸漸有些昏沉。幾次打盹驚醒,最初還小心翼翼的向灶王道歉,後來實在扛不住了,倒頭便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來的時候,小屋的門敞開著,灶王小像躺在地上,雖然有些被砸壞了,卻依然在笑。嗆鼻子的氣味在周遭彌漫著,似乎是著火了。


    不知道外麵現在是什麽情況,我抱著灶王的小像跪在小屋裏,看著屋外熊熊大火,最終茫然的起身出去看。


    今天的月亮特別近,就好像是湊熱鬧來看這場火一般。


    “漢賊!”是女孩子的聲音。如果沒有猜錯,該是那馬的主人。見有活人走了出來,她竟然扔石頭砸我,真是歹毒!


    我循聲側目,一種從未有過的凶狠似乎要從眼中衝出,難以遏製。


    “你爹害我全家!你還去騙我表妹!一家狗賊!”


    第五家雖然不怎麽與人打交道,但是放任這種瘋狗一樣的親戚縱火罵街也不攔著,確實太不討喜了。


    我不想與潑婦對罵,隻是站在院中望著她笑,難怪師父一直讓我別再摻和,果然不是人人該救。


    她被我笑的背脊發涼,卻強撐著又撿了塊石頭丟來,我故意不避,被砸了腦袋,鮮血瞬間淌下,滾燙。


    她不由顫栗,轉身想跑!我抱著小像疾走幾步將她擒住,按於地上,抹了一把自己的血揉在她的薄唇之上,那妖冶、病態的驚恐讓我亢奮。


    我俯下身子與其對視,訕笑其敢做不敢當的懦弱:“漢賊當前,難道不該茹毛飲血?怎麽樣?滋味可好?”


    “你個瘋子!”她掙紮著卻逃不走,眼睛通紅,有液體流出,混著我一直滴落的鮮血,有別樣的韻味。


    “嗯!是我瘋!是我瘋了才救你!”我舔了舔滑進嘴角的血,一點也不好吃:“對不起!是我錯了!為了彌補我的過錯!現在殺了你,應該來得及!”


    惡人自該惡人磨。雖然我小,雖然我無欲無求,雖然我被教育與人為善,但是這種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畜牲,我也教訓得來。


    我冷冷的說著,淡淡的笑著,那樣子在她眸中還挺瘮人,我很滿意。


    “你不能……”


    哭,值幾個錢?我這院子,是刑雲仙君一棵樹一棵樹請來造的,幾滴眼淚要換?沒那麽容易!


    見我沒有一絲憐憫,甚至更加笑的猙獰。她有些絕望,又有些認命,露出了一絲慷慨赴死的表情,我怎能讓她有恃無恐,遂空出左手捏住那纖細的脖子,憐憫於她,一字一頓的說:“不好意思,不、能、給、你、個、痛、快!”


    聽到遠處有人高喊著“走水了!”,烏泱泱的跑來救火,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她終於在我於人前亦要下死手的瘋狂之下,掙紮認錯。


    不情不願的一把拉住我的,是師父。


    我雖不想就這樣放了她,但念在第五家的人也趕了來救火,而且似要與那姑娘劃清界限般的沒有第一時間來阻攔我,我想起那個望著糖饅頭直嗦口水的粉娃娃,也就撒了手。翻著白眼撿起灶王像,站在師父身後,道別。


    為了踐行再敲院門就搬家的諾言,他們借著這個瘋狗的手把院子燒了。


    為了給我上堂莫染因果的課,他們借這瘋狗的火把院子燒了。


    為了讓我知道瘋人與瘋狗的區別,他們看著這瘋狗一把火把院子燒了。


    這瘋狗啊,真的該死!


    “春兄,我這遠房侄女不知……”


    “不用了。”師父望著火光漸小的院子,擺擺手,打斷了他的求情。掏出藥粉撒在我額頭上,又扯了襯袖,緊緊包裹住傷口,勒得甚至感覺腦袋都要擠變形了才係上。看我呲牙咧嘴還盯著仇人那樣子,又氣又笑又有些無奈。


    我並不後悔剛才的瘋狂,因為這院子裝了我的曾經,一把火全部帶走,何其殘忍。


    “這院子既然燒了,我們必……”


    “不必了……”師父歎著氣,從背簍裏拿了雙新鞋給我穿上。果然是大一些的,不再摳腳趾頭,舒服。


    “那您想我們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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