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層艙外露台的太陽傘下麵,秦雅雯看著馬成功坐在椅子上凝神看著海麵上的風景,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不確定馬成功是在單純地看風景,還是在想什麽事情。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馬成功以前不但殺過人,還殺過很多人。


    這從他淡定地殺人,淡定地打傷並威脅雷傑的跟班,又淡定地來到露台上,還淡定地跟服務員點了兩杯卡布奇洛,最後又淡定地坐下來發呆......


    這種種淡定的表現,讓秦雅雯在心底徹底推翻了蘇菲婭對褚清風的評價,轉而認定了馬成功是一個殺人如麻的老特務。


    畢竟,沒有一個謙良、友善、彬彬有禮、受過良好教育,還富有正義感的商人會在殺人之後還有心思坐在露台上看風景或是想事情,即使他殺的是雷傑那樣的人渣。


    見馬成功一直盯著海麵不作聲,秦雅雯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怕東印度作物科技公司找你麻煩?據我所知,他們在緬北可是養的有私軍哦!”


    馬成功轉過頭,像是剛發現秦雅雯坐在這裏一般。怔了怔,他才笑道:“哦,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頓了頓,他又笑了起來,對秦雅雯道:“麻煩?你剛才不是聽到我對那個小卡拉米講了嗎?他們要是想找我,盡管來就是了。”


    “可是......”秦雅雯頓了頓,接著道:“雷傑說,他們已經知道了你在清江的身份,你就不怕你的家人......”


    話音未落,馬成功便道:“所以我要先找到他們。”他說著舉起了手,對著秦雅雯身後道:“這裏。”


    秦雅雯轉過頭,隻見潘癸從甬道中走出來,向著兩人走來。


    到了馬成功身旁,潘癸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馬成功一眼,然後彎下腰,低聲道:“曾先生,屍體已經處理好了。還有......”他看了看秦雅雯,像是欲言又止。


    馬成功笑道:“沒關係,有什麽就說。秦小姐是我的朋友。”


    潘癸這才有些歉意地對秦雅雯點了點頭,又接著道:“杜大姐讓我以後聽您的吩咐,您在船上要做任何事,隻需要吩咐我就行了,全船上下,都會聽您的調遣。”


    秦雅雯一驚,轉頭看向馬成功,像是不明白杜素英為什麽會忽然將賭船的控製權交給馬成功了。隻是看馬成功的樣子,清風沐雨的,像是杜素英就該這樣,而他也理所當然就應該接受一樣。


    對著秦雅雯笑了笑,馬成功轉頭對潘癸道:“賭場是誰的?”


    潘癸立刻回答道:“賭場隸屬於柬埔寨銀邊控股公司,在船上的經理叫皮特,是西班牙人,有巴巴多斯國籍。”


    馬成功笑罵道:“扯淡。人家銀邊控股公司是正規博彩公司,上市的那種。”


    潘癸怔了怔,又低下頭在馬成功耳邊道:“皮特是為東印度作物科技公司做事的。”


    聞聽此言,馬成功笑著對著秦雅雯道:“你看,要找到他們,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嗎?”轉過頭,他又向潘癸問道:“杜大姐是什麽時候下船的?”


    潘癸有些為難地看著馬成功,卻沒有立刻回答。


    馬成功嘿嘿一笑,道:“你覺得杜大姐下了船,你就可以不聽他的命令了?還是你們認為杜大姐讓你聽我的,你們心裏有點不服氣?”


    “這......”


    潘癸驚訝的表情溢於言表,趕緊道:“不是,曾先生。杜大姐是淩晨五點下船的,跟她一起走的還有船長和大副。”


    馬成功笑了笑,道:“那這意思就是,這次交易日她不管了?”


    潘癸道:“賭船本來就隻提供一個平台,交易是由格羅寧根國際商貿集團主持的,向來如此。隻是以前杜大姐一般是在交易日前一天才帶著船長和大副下船,隻留下庶務隊和保安隊維護郵輪的運轉和秩序。庶務隊一共三百一十五人,保安隊一百二十人,現在都聽您的調遣。”


    馬成功轉頭看著潘癸,又笑了起來,道:“她給了你個什麽官兒?”


    潘癸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很快又收了回去,恭敬地道:“托曾先生的福,我現在是船務管理公司總經理。”


    馬成功嗬嗬嗬地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是托了我的福,而是托了你的家鄉的福。”笑了笑,他又道:“潘總經理,去工作吧!”


    潘癸彎著腰退後了兩步,然後轉身離開了。


    一旁的秦雅雯看著潘癸的背影消失在甬道,這才轉過頭道:“他是杜素英的人?”


    馬成功笑了笑,沒有回答他。


    他剛才一直看著海麵,就是發現船已經停了,這時候還沒到交易日,停船隻能說明有人要下船。而昨天晚上杜素英剛剛來找了他,意思非常明確,讓馬成功去對付格羅寧根國際商貿集團,為此她可以給馬成功任何的便利和幫助,隻要馬成功提出來。


    這也是馬成功膽敢在船上幹掉雷傑的底氣。


    而潘癸是不是杜素英的人,其實並不重要。但馬成功一上船,潘癸就被安排到他的身邊,這隻能說明杜素英對於這條船的掌控,要遠遠超出馬成功的預料。


    當然,杜素英在交易日的前五天就下船,這隻能說明這次交易日,有些問題。或許是她已經發現了某些危險,所以才將馬成功留在船上背這個黑鍋。


    至於是什麽危險,現在的馬成功還不得而知。但是杜素英還算是給了馬成功一條退路,那就是將這條船的控製權暫時交給了馬成功。隻是她不知道馬成功一上船,其實就給自己也找了一條退路,那就是向俊霖用來撤退保命的那條船。


    又坐了一會,馬成功笑著對秦雅雯道:“叫上向俊霖,咱們去賭場贏錢。”


    夜幕降臨,郵輪上的燈亮了起來,照的掛在橫桁上的萬國旗熠熠生輝。


    這時候這艘豪華遊輪上已經熱鬧了起來,遠不止白天那種小貓兩三隻的景象。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紅男綠女,占據了餐廳、音樂廳、舞廳,甚至連甲板上都擠滿了三三兩兩的人。


    這些人裏麵有贏了錢出來瀟灑的,也有輸了錢前來買醉的,也有相當一部分,是混上船來的一些人,比如跑路的小混混、找路子的破落戶,他們白天躲在船艙裏怕被保安隊逮住,隻有晚上才敢出來碰碰運氣。


    而此時船上最熱鬧的地方,當然是船上的賭場。沒辦法,這是賭船。


    除了一些像向俊霖和秦雅雯這樣提前上船來參加交易日的人,或者像馬成功這樣為了打探情報的人,其他大部分上船的人,都是為了到船上的賭場賭一把的。


    那些興奮的賭徒們,便好像吃了過期的春藥......那是最好的腎上腺素試劑。


    每當懸念將要揭曉的時候,那些賭徒們,哪一個不是瞪大了血紅的雙眼,全身顫抖著,眼睛眨都不眨,就等著一朝天堂,一朝地獄。畢竟富貴榮華,還是傾家蕩產,都在這和小小的方寸之間。


    此時在甲板下麵七層的賭場監控室中,皮特緊盯著視頻前坐在輪盤賭賭桌前的馬成功。一旁一個穿著船員製服的西方人在他耳邊道:“先生,他一共下注十把,每次下注十萬,組合不定。十把中失手了五把,贏了五把,但是贏的中有一把是九十九倍。所以現在已經贏了將近一千萬了。”


    皮特沉默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地道:“人心不足。”回過頭他又道:“等他贏到兩千萬,再叫我。”


    轉身剛要走,卻聽後麵的船員驚訝地道:“他要走了。”


    皮特猛地轉過身,卻見馬成功站起身,不知對周圍的人說了聲什麽,又摸出一把籌碼灑在桌上,周圍立刻便亂了起來,所有人都拚命向桌上爬去,還有的人為了搶奪籌碼,相互間打了起來,什麽黑虎掏心猴子偷桃,插眼撩陰之類的損招層出不窮。


    視頻裏的馬成功卻看著賭徒們的醜態笑了笑,又抬起頭看了看角落裏的監控,忽然對著攝像頭伸出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後笑嗬嗬地帶著早已挽上他手臂的秦雅雯和一旁笑嗬嗬的向俊霖離去。


    皮特看著在一旁幫他收拾籌碼的潘癸,不由得笑了起來,道:“還挺囂張啊!”


    一旁的船員立刻道:“先生,你看要不要......”


    皮特卻擺了擺手,道:“杜素英那個老狐狸把船上的控製權交給他了,咱們現在暫時動不了他。等端木小姐上船再說吧!”


    船員道:“那他明天要是繼續來怎麽辦?”


    皮特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轉頭對船員嗬斥道:“剛才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等他贏到兩千萬再來找我。”頓了頓,他又道:“叫人查一查,看他是怎麽嬴的。”


    就在皮特叫人查馬成功是不是出千的時候,商汝成坐在木馬公安局的審訊室裏,盯著對麵那個低著頭看著地板一言不發的男人。


    看了半晌,商汝成站起身,摸出一支煙遞給那個男人,然後把打火機放在他麵前,又回到座位上坐下,用英語道:“睡的怎麽樣?”


    那個男人有些詫異地抬起頭看了看商汝成,又看了看一旁拿著筆正在本子上記錄的韓天明,然後拿起煙和打火機,將煙點燃吸了一口,這才用英語問道:“你們不是警察?”


    韓天明一愣,抬起頭看了看他,卻見他對著自己笑了笑,說道:“早上那個警察就已經知道我會英語了。”


    商汝成笑道:“我們是上午到的,見你睡的挺沉,就沒有打擾你。”他頓了頓,又道:“我們算是特殊的警察。我姓商,聊聊?”


    男人沉默了一下,道:“你們是國安。”


    韓天明又是一怔,轉頭向商汝成看去,卻見商汝成微笑著看著對麵的男人,卻並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男人卻道:“我在越南讀過書,對你們有一定的了解。”


    商汝成微笑著道:“你是一個有知識有文化的人。我想,我們之間比較好交流一點。我也在越南工作過一段時間,甚至去過河內理工大學參觀,那是一所很不錯的大學。”


    男人一怔,隨即卻又低下了頭,隻默默地吸煙。


    商汝成又笑了起來,接著道:“你的名字叫龍淵,這是個很好的名字,我應該叫你吳龍淵,畢竟你是緬甸人。”


    男人猛然抬起頭,看著商汝成道:“我是阿拉幹人。”


    商汝成臉上的笑容更加鮮豔,點著頭道:“對對對,那還是叫你龍淵吧!龍淵,你既然是河內理工大學畢業的,為什麽不留在越南,或者換個地方發展,非得留在阿拉幹呢?”


    被叫做龍淵的男人怔怔地看著商汝成,半晌才道:“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名字,那應該明白為什麽。”


    商汝成嗬嗬一笑,道:“阿拉幹救世軍,你們救的是什麽世?你既然讀了那麽多書,應該知道神是救不了阿拉幹的。”


    龍淵看著商汝成,嘴唇蠕動了一下,卻並沒有說話。


    商汝成接著道:“當然,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你也讚同用宗教的形式來催眠那些沒有讀過書的蠢人,使他們覺得神可以讓他們無所不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在另外一些人眼裏,你也是這種蠢人呢?比如說,讓你也參加這次的行動。”


    龍淵看著商汝成,說道:“我當然不相信有神。但是我會為了我的族人,我的家人,爭取一個自由獨立的阿拉幹,即使那是神權掌控下的阿拉幹。”


    商汝成笑了笑,道:“可是你們來清江的目的,是為了買圖紙的,還是造火箭彈發射裝置的圖紙,我說的對吧?你要知道隔行如隔山,你在河內理工大學學的是機械製造不假,但軍工機械,跟你學的化工機械,那能一樣嗎?難道你是打算回去照著圖紙手搓一個出來?”


    龍淵愣了愣神,緊接著卻道:“白烈他......”


    “白烈?”


    商汝成笑了起來,道:“白烈是你們的聖子,他會造火箭彈發射裝置?”


    “你......”


    龍淵此時已經發現商汝成套出了他的話,不由得有些氣急敗壞,將手裏的煙往地上一丟,又埋下頭不說話了。


    商汝成笑了起來,道:“行吧!今天就到這兒,明天我再來找你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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