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時候,登敏從叢林中鑽出,對一旁大石頭後藏匿的戰士們揮了揮手,徑直走到馬成功麵前,對他道:“大概兩百人,是政府軍的人,他們往哈卡方向去了。”


    馬成功站起身,看了看懸崖下方的希亞萊,道:“走,進鎮。”


    登敏有些不理解地道:“我們剛離開希亞萊,政府軍就跟了上來,肯定是鎮上有人告密。現在再去鎮上,萬一他們又有人跑去告密怎麽辦?”


    馬成功笑了笑,道:“鎮上最有可能告密的就是那個警察局長,可是警察們都死完了,隻剩他和那兩個受傷的警察,他們肯定會跟著政府軍走了。再說咱們今天在鎮子上所做的那些事,即使沒有獲得鄉民們的好感,也不太可能讓他們在夜晚鑽進密林去追著政府軍告密。”


    見登敏似懂非懂,馬成功又道:“就去警察局住一晚,明天一早出發去敏達。”


    進了鎮子,果然街上連鬼都打得死。周圍的人都關門閉戶,沒有一個人出來招呼馬成功他們,更沒有出現政府軍或是警察的身影。但是屍體什麽的都已經清理幹淨,地上的血跡和雜物也已經清理幹淨,隻有街邊房屋牆壁上殘留的彈孔和屋頂上破碎的瓦片,還看得出白天這裏曾經發生了激烈的戰鬥。


    到了警察局門口,馬成功停了下來,有些意外地看著站在警察局大門口的那個老和尚。


    老和尚卻先施了一禮,道:“這位先生,你們是被政府軍逼迫回來的嗎?煩請你們不要打擾鎮上的鄉民,這座警察局裏沒有人,你們可以在這裏過夜。”


    見戰士們都對老和尚行禮,馬成功走上前,笑道:“大師你晚上有沒有住處?如果沒有的話就跟我們一起吧,反正這警察局夠大。正好明天我們也要去敏達,還可以一路護送你安全到達敏達。”


    老和尚抬起頭,有些詫異地看了看馬成功,隨即卻讓到一邊,低頭道:“那就多謝施主了。”


    馬成功回身揮了揮手,眾人魚貫而入。


    等大家都進去了,馬成功才笑著對老和尚道:“還不知道大師的法號,寶刹何方?”


    老和尚卻道:“貧僧法號明慧。”


    馬成功見他不肯說自己所在的廟宇,知道是怕惹上麻煩,當即便笑道:“原來是明慧大師,今天多謝大師了。咱們也進去吧,等會我叫他們專門做一份素餐給你。”隨即便當先進了門。邊往裏走邊道:“大師出家多少年了啊?”


    明慧隻道:“我受戒比較晚,年近四十才明悟。”說完卻又低頭跟著馬成功前行。


    馬成功笑了笑,沒有繼續打探他,而是帶著他到了大廳,請他在沙發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一邊,摸出煙來點燃抽了起來。


    一個戰士泡了茶過來,先是恭敬地遞給明慧一杯,然後才遞給馬成功一杯。


    待他離開,馬成功笑道:“不知大師去敏達是做什麽?宣揚佛法嗎?”


    明慧卻抬起頭,看著馬成功道:“緬甸不比中國。這裏軍閥混戰,人民困苦,所以底層人們都需要有一個精神寄托。”


    馬成功笑了笑,看著穿梭忙碌的眾人,說道:“大師誤會了。我並非對佛家人士有什麽意見,存在即合理,這個道理我是懂的。隻是大師孤身一人進入這若開山脈,又恰好出現在民軍進攻警察局的戰場,著實讓我不解。”


    明慧深深地看了馬成功一眼,道:“當日摩酰首羅 ,乃是三千世界之主。他非常傲慢,對如來不敬,後來甚至被魔障所困,在如來居所拋灑汙物。於是如來化身不動明王出,左腳踏其頭頂半月中,以右足踏其首之半月上,讓他氣若懸絲,差點絕命。”


    見馬成功不說話,隻微笑著看著他,明慧歎了口氣,又道:“施主不信佛,對這個故事可能不太了解。但我這一路所至,看到的,聽到的,皆為魔障。因此我輩僧人,弘揚佛法,掃惡除魔,乃是責任所致。”


    馬成功點了點頭,道:“不動明王,是怒目金剛相。”他站起身,將煙頭丟進垃圾桶,站在窗邊看了看外麵,忽然又回頭道:“那麽,敏達有什麽魔呢?”


    明慧一怔,像是沒有想到馬成功會忽然發問,愣了半晌,才道:“施主為什麽認為敏達有魔呢?”


    馬成功笑道:“大師要做怒目金剛,衛道除魔,我是十分佩服的。但你一開始的目的地就是敏達,那說明大師是要去敏達除魔嘛!”


    明慧看了馬成功幾秒鍾,低下頭道:“敢問先生大名。”


    馬成功笑道:“我叫李嘯南。”


    明慧沉吟半晌,這才道:“最近緬西的山區不斷有人失蹤,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者,也有幼童。”


    馬成功道:“戰亂嘛,人命如草芥。各路軍閥又在四處抓丁,有人失蹤很正常。”


    明慧卻搖了搖頭,道:“有人看到失蹤的人出現在維多利亞山,而且那裏的山區最近有很多外國人出入。”


    馬成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道:“那地方有寶藏?”


    明慧卻又搖了搖頭,道:“那裏有一個外國人建立的生物科技實驗室,這個實驗室,隸屬於東印度作物科技公司。”


    “啥?”


    馬成功聞言一愣。


    東印度作物科技公司,這不就是那個雇傭約翰.伊文斯偷清江農科院親本稻種的公司嗎?沒想到這玩意兒居然還在緬甸搞事情。


    想了想,馬成功又問道:“東印度作物科技公司,這的確是家生物科技公司,但跟大師所說的人口失蹤有什麽關係呢?”


    明慧頓了頓,道:“就是不知道有什麽關係,所以貧僧才要去那裏。”


    馬成功心裏暗暗歎息,媽的,自己問了一句廢話。隻是這老和尚倒是道心堅韌,孤身一人就敢去調查人口失蹤的案子。


    不過想想也是,緬西這邊差不多都是自治邦,政府和當地軍閥天天打仗,誰顧得上去管人民疾苦?再加上緬甸政府本來對少數民族就不怎麽待見,你人不見了他們還覺得少了些不穩定因素,怎麽會去追查這些事呢?


    見明慧一臉淡然,像是自己身為一個和尚去調查警察才該管的事是理所當然一樣,馬成功又笑了起來,緬甸人大部分崇佛敬佛,你佛家人平時吃喝都是別人供奉的,有事當然要出麵幫著解決。


    點了點頭,馬成功道:“明天我們會護送大師到達敏達,然後我們再繼續啟程。”


    明慧雙手合十道:“那就多謝李先生了。”


    就在馬成功成功打探到明慧去敏達的目的的時候,距離敏達鎮幾十公裏的維多利亞山下,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在一座小山穀前的白色大門前停了下來。


    大門旁的崗亭裏走出一個穿著灰色製服,背後背著一支m4衝鋒槍的男人。


    駕駛室的車窗打開,露出了一張西方男人的臉。這人將手裏的通行證遞了過去,用英語說道:“我來找雷先生。”


    背著槍的男人接過證件仔細檢查了一下,然後把證件還給開車的男人,道:“我們要搜查一下。”


    開車的男人搖了搖頭,道:“車上有貴客,不允許搜查,你打電話給雷先生確認吧!”


    背著槍的男人回身去了崗亭,幾分鍾後,他轉身對上方揮了揮手,大叫道:“確認完畢,開門。”說罷又鑽出崗亭,站在大門口給越野車敬了個禮。


    越野車進了大門,隨即加速向裏麵開去。


    這是一個方圓大概一公裏的小山穀,但山穀裏現在更像是一個統一規劃的現代化小鎮。小鎮的中心位置,房屋、街道整齊劃一,鱗次櫛比。左右兩邊是一排排大棚,遠處靠近山體的地方還有藍色的廠房和煙囪。


    越野車一直開到山穀最裏麵,才在一個安著和山穀入口處的白色大門一模一樣大門的山洞前停下。


    西方男人看了看畢恭畢敬地站在打開著的大門門口的高瘦男人,下車打開後座的車門,道:“端木小姐,到了。”


    一個穿著黑色職業套裙,戴著一副大大的墨鏡的女人從車上下來,看了看門口的高瘦男人,冷笑了一聲,走上前去,徑直道:“雷傑,你膽子挺大。”


    被稱為雷傑的男人渾身一顫,隨即低下頭,恭敬地道:“端木小姐,事出突然,人在裏麵。另外還有個事......”


    女人卻並不理睬他,也沒有聽他說完,隻“哼”了一聲,便向著大門裏走去。


    如果馬成功看到現在正向著大門裏走去的女人,肯定會被驚掉下巴。因為這個女人,正是她在望江學習時千方百計想要打探他和褚清風關係的那個自稱琉球人的端木千惠,她也是周博海請來投標花園路拆遷的香港招投標專家。


    雷傑跟著端木千惠走過一段不長的通道,又小跑著向前,打開一間房間的門。


    端木千惠走進房間,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黑袍女人,走過去揭開她的麵紗,隻看了一眼,便轉身“啪”的一巴掌打在雷傑的臉上。


    雷傑退後了一步,卻並沒有捂臉,而是垂手而立,低著頭道:“我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那個成剛,正好是我們的一個功勳推廣員,他說這個女人家裏應該很有錢,我們綁了她可以索要一大筆贖金......”


    端木千惠怒道:“你知道我聯係上她們費了多大勁嗎?我讓你去把她請來,不是讓你去把她綁來。”


    雷傑有些委屈地道:“她並沒有出現在約定的地點,而是出現在了希亞萊附近。一直到人被送來,我才發現她穿著黑袍,這才發現可能綁錯人了。”


    端木千惠回過身去看著床上躺著的黑袍女人,道:“鎮定劑什麽時候失效?”


    雷傑道:“還有大概一個小時。”


    端木千惠站起身,徑直出了門。雷傑趕緊起身跟了上去,邊走邊道:“端木小姐,還有一件事。前兩天從緬北送了一車豬仔來,裏麵有一個自稱是中國警察,說是到木姐執行任務的。”


    端木千惠停住腳,轉過身道:“中國警察?”


    雷傑道:“是的。”


    端木千惠道:“還有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雷傑道:“車夫說來的時候,後麵有一輛車追了很久,後來是接應的人開槍打爛了車胎,才阻止了他們。”


    端木千惠想了想,道:“身份問出來沒有?”


    雷傑又道:“跟他一起送來的那個女人說,他叫李奇峰,是中國臨海省清江市的警察。”


    端木千惠愣了愣,隨即便向著另一邊的一條甬道走去。


    雷傑小跑著上前,打開一間房間的房門。端木千惠走了進去,在一麵巨大的玻璃屏前站定,看著玻璃屏後那個被吊在白色房間裏的光身男人,沉默不語。


    雷傑跟著上前,有些狗腿地遞上一杯咖啡,陪笑著道:“據說他是自己跳上木姐那邊送豬仔的車,然後被製服送到這裏的。他上車是為了救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姐告一家小旅館的老板娘,不知什麽原因得罪了木姐的段家,所以被段家賣了。”


    端木千惠將杯子拿在手裏,看著玻璃屏,道:“這個男人叫李奇峰,是大陸清江公安局刑警支隊的副支隊長。”


    她轉身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兩隻手摩挲著杯子,冷眼看著雷傑道:“但這隻是他的第一重身份。他還有個身份,是清江市市長李思源的兒子,還是大陸原望江軍分區司令的外孫。你知道這是什麽概念嗎?”


    雷傑不明所以地望著端木千惠,卻聽她又道:“你們在緬北的基地是怎麽完蛋的,難道心裏沒點數嗎?我告訴你,公司同意收留你們,不是讓你們給公司惹事的。”


    雷傑愣了愣,道:“端木小姐,你的意思是?”


    端木千惠放下杯子,站起身,又走到玻璃屏前,看著裏麵的李奇峰道:“等秦小姐醒來後,這個人和那個跟他一起送來的女人跟我們走。”頓了頓,她又道:“參與這兩件事的人,全部幹掉,手腳幹淨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衝寒而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肉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肉刀並收藏衝寒而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