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南江從車裏摸出一瓶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又轉身看了看山上,再次拿出手機走到一邊的山體邊。猶豫了幾秒鍾,還是撥通了一個電話。


    “是我。你確定要解決掉他們兩個?”他低聲道,邊說邊回頭看了看駕駛員。駕駛員是剛從木馬縣局調到刑警大隊的一個年輕人,此時他正扭頭看著山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曠南江在打電話。


    “目前看來很難。這兩個人都是硬茬子。”曠南江道,抬起手又將手裏的水舉起來喝了一口。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他沒有再說話,隻將手機掛上放回褲兜,又轉頭看著山上,邊看邊不停地喝水,很快一瓶水便見了底。


    “啪!”


    一顆小石頭砸在他的腳邊,滾動了兩下,又停了下來。曠南江微微一怔,轉頭向一邊看去,那裏是山體的轉角,這會卻一片平靜。他又向山上看去,卻見樹影憧憧,一條小路蜿蜒而上,同樣沒有出現任何的動靜。他回頭看了看駕駛員,卻見他仍然扭頭看著山上,完全沒有向自己這邊看過來的意圖。


    握緊了手裏的微衝,一隻手打開了保險,曠南江緩步向右側的山體轉角處走去,腳步很輕,就像是一隻發現了老鼠的貓。


    快到轉角處的時候,他猛然轉身向著轉角後,將手中的微衝指向前方。卻不料轉角後還是一處山體,隻不過斜向裏凹了進去。


    下一秒,他就發現了站在右前方山體後,滿臉笑容的馬成功。


    “你......”


    剛說了一個“你”字,曠南江就後悔了。因為馬成功已經踏出一步,出手快如閃電,一把抓住了他手裏的微衝,將一根手指卡在了扳機後。另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扯到了轉角後。


    曠南江大驚,急忙想要扣動扳機,卻不料馬成功那粗壯的手指將扳機護環塞的滿滿當當,根本扣不動扳機。


    馬成功身後竄出來一個人,正是阮文勇。他一把捂住曠南江的嘴,將他拖到後麵。馬成功卻低聲道:“別傷他。”


    將微衝的手動保險關上,馬成功好整以暇地將微衝從曠南江的脖子上取下來,然後笑道:“曠支隊長,咱們又見麵了。”


    此時曠南江嘴裏已經被阮文勇堵上了一瓶礦泉水,雙手也被他用一根塑料袋反綁在身後。但是他並沒有掙紮,而是用平靜的眼神看著馬成功。


    馬成功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道:“不好意思,曠支隊長。我需要帶阮文勇去清江大學,你又非得捉住他,所以隻好出此下策了。現在先借你的手機一用,你放心,電話費我後麵會轉給你的。”


    他伸手在曠南江的身上摸索了幾下,從褲兜裏摸出手機,點開屏幕,在曠南江麵前一晃,卻發現並沒有解鎖。又點了兩下,卻發現曠南江的手機隻設置了密碼解鎖。


    有些無奈地將曠南江嘴裏的礦泉水拿了出來,又伸出手替他擦了擦嘴邊的口水,馬成功道:“曠支隊長,我需要打個電話,你看......”


    曠南江看著他,平靜地道:“馬成功,你襲警了。”


    “啊對對對。”馬成功笑道:“我的確襲警了。”他頓了頓,又道:“你看你能不能把手機密碼告訴我一下?回頭我給你轉二百塊錢。”


    曠南江卻搖了搖頭,道:“你跑不掉的。阮文勇是通緝犯,你現在的行為屬於包庇。”


    “這樣啊!”馬成功有些為難地轉頭看了看阮文勇,又扭過頭對曠南江道:“那麽你的手機密碼能告訴我一下嗎?”


    曠南江有些無語。想了想,他道:“你現在放了我,我不會為難你的。你隻要跟我回去說清楚你救走阮文勇的原因是什麽,我想你不會有什麽大的麻煩。”


    “也對啊!”馬成功笑道,轉頭對阮文勇道:“阮文勇,你說說我為什麽要救你?”


    阮文勇像看大傻子一樣看著他,又轉頭像看二傻子一樣看著曠南江,然後道:“你剛才打電話的聲音被我們聽到了。你說要幹掉我們。”


    “哎喲我去。”馬成功忽然跳將起來,指著阮文勇罵道:“阮文勇你他媽傻呀?你告訴他他死都不會告訴我們手機密碼了。”


    未等阮文勇說話,他忽然又轉向曠南江,臉上堆起了笑容,道:“曠支隊長,其實我們聽的也不是太清楚,阮文勇他年輕耳朵也長的漂亮,我年齡大了又有了女朋友,你看看,我耳朵都耷拉下來了......況且,如你所知,他還是我的對頭,還打傷了我家老同誌,因此他的話我是不信的。”


    邊說還邊側過頭給曠南江看自己的耳朵。轉過頭,他又試探著問道:“那麽,現在你能告訴我你手機的密碼了嗎?”


    曠南江搖了搖頭,道:“別做無用功了,你們跑不掉的。”


    馬成功也搖了搖頭,道:“曠支隊長,你知道我是個有道德底線的人,從不打老人。所以......”他轉頭向阮文勇道:“打暈他。”


    “嘭!”


    阮文勇手刀揮下,曠南江軟綿綿地垂下了頭。“現在怎麽辦?”阮文勇將曠南江放在地上,站起身問道。


    馬成功伸出頭去看了看,那輛越野車的駕駛座上,那個年輕的駕駛員正拿著手機不知在看著什麽。


    “走。”馬成功道。


    話音未落,他已經率先衝出去。隻用了不到五秒就越過了幾米寬的公路,側身伏在公路的排水溝下。阮文勇就要麻煩一些,他丟掉手裏的樹枝,一手扶著腰,一手撐著地,連滾帶爬地滾下了公路。還未來得及說話,卻被馬成功猛地一按腦袋。


    “啪!”


    一顆子彈打在排水溝邊,掀起一片水泥和灰塵,槍聲很小,應該是用了消音器。下一秒,馬成功翻身側臥,舉起手裏的微衝,對著公路對麵的山坡就是一梭子。緊接著便拽著阮文勇下了邊坡,沿著坡底一口氣向前跑了幾十米,緊接著鑽進了一片灌木叢中消失不見。


    幾個特警七手八腳地把曠南江抬到車上,給他灌了一瓶水,又死命地掐他的人中。好半天,曠南江才悠悠地醒來,第一句話就是,打電話給郝政委。


    郝俊傑接到電話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坐在辦公桌對麵正在抽煙的傅長風,然後按下接聽鍵,道:“我是郝俊傑,左磊,匯報情況。”


    “郝政委,馬成功和阮文勇打暈了曠支隊長,搶走了一支微衝。”電話裏左磊的聲音很大,以至於傅長風都抬起了頭,一臉驚訝地看著郝俊傑。


    見郝俊傑也一臉訝然地看著自己,傅長風將煙掐滅丟在垃圾桶裏,站起身走到郝俊傑身邊接過電話,沉聲道:“左磊,我是傅長風。我命令你們,不惜一切代價,抓住馬成功和阮文勇。”說完將電話交給郝俊傑,說道:“政委,我去一趟竇水關鎮。麻煩你親自去一趟市委,向白書記匯報此事。”


    郝俊傑點了點頭。目前這個局勢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傅長風親自出馬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往好了說,說不定馬成功一見傅長風,就主動交代清楚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往壞了說,馬成功就算再凶殘,也不可能打暈傅長風。


    一個小時後,馬成功他們消失的那段公路上已經停滿了軍車,一隊接著一隊的武警和特警全副武裝從車上下來,在軍車旁整隊完畢,又在軍官的帶領下下到公路下麵,開始對公路下方一公裏範圍內的灌木叢進行拉網式搜查。


    而此時在馬成功他們一個小時前離開的那個懸崖下僅有的一小塊空地上,正燃燒著一個小小的火堆。


    馬成功和阮文勇席地而坐,馬成功手裏拿著一根樹枝,正架在火上不停的翻轉,樹枝上是一隻運氣不怎麽好的鬆鼠。


    “嘖嘖嘖,阮文勇,你說說你,你不愧是特種部隊混過的,用石片也能給鬆鼠開膛破肚。”


    馬成功邊翻轉著手上的樹枝邊說道。


    阮文勇卻道:“你就那麽肯定他們不會回頭來找我們?”


    他現在是真心佩服眼前這個卷毛大漢了。兩人鑽進灌木叢之後,向著竇水關鎮的反方向前進了大概五百米,他又帶著阮文勇爬到了公路上,並且越過公路上山。一路曲折向上,直到到了這個剛才就選好的藏身地。而這個地方最大的好處就是能燒火。因為頭頂那濃密的枝葉將火堆的煙塵遮擋的嚴嚴實實,不下到懸崖下根本看不到這裏有個火堆,更別說發現有人了。


    馬成功沒有回答阮文勇的問題,而是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道:“你現在決定好了麽?”


    “決定?”阮文勇奇怪地道:“決定什麽?”


    “要不要告訴我真相啊?你這一路上都默不作聲,難道不是在腦海裏天人交戰?就好像腦袋裏有兩個小人,一個說,告訴他吧,他能幫助你解決你的問題。另一個說,別告訴他,他就是想知道你的秘密,他肯定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馬成功笑道,目光從阮文勇臉上轉到手上,順勢將手裏的鬆鼠拿到鼻子邊聞了聞,又搖了搖頭,將鬆鼠放到火堆上繼續翻烤。


    聽到馬成功的話,阮文勇沉默了下去。在跟著馬成功逃亡的這一路上,他的確有好幾次都想要告訴馬成功自己來中國的目的,並且想要聽聽他的意見。不過他不是覺得馬成功有什麽目的,而是覺得告訴馬成功也於事無補,畢竟他也隻是一個普通的中國老百姓,雖然他聰明的不太像是普通人。


    思度良久,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般地,阮文勇看著馬成功道:“我來中國的確是有其它的目的。”


    “哦?”


    馬成功扯下一根鬆鼠腿,放在嘴裏嚼著。邊嚼邊說道:“沒有調料是不好吃。應該加點鹽、孜然和辣椒粉,有花椒麵就更好了。”說著又從鬆鼠肚子上撕下一大塊肉,邊在嘴裏嚼著邊說道:“什麽目的?”


    阮文勇看著大快朵頤的馬成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誰知馬成功根本就沒看他,眼睛一直落在那隻烤的外焦裏嫩的鬆鼠上。


    “我是羅興亞人。”阮文勇道。邊說邊看著馬成功,卻見他吃的滿嘴流油,鼓鼓囊囊的腮幫子不住的抖動著,仿佛在說:“香,真他媽香。”


    “準確的說,是我的母親是羅興亞人。我的父親是越南人。關於我的民族,你應該了解一點,但了解的不多。我們一直被周圍國家的人所敵視,隻能躲在邊緣地帶苟延殘喘。”阮文勇繼續說道。他抬眼看向頭頂,卻隻從枝條和樹葉間看到點點清輝。


    “不就是宗教信仰不一樣嘛!現在是文明社會,你們努力融入其它族群不就好了?”馬成功道,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趕緊扯下一根鬆鼠腿,遞給阮文勇,訕笑道:“不好意思,忘記了這鬆鼠是你抓的了。”


    阮文勇卻並沒有接,而是拄著樹枝站起身,抬頭看著頭頂道:“我來自阿拉幹青年會。”


    “什麽玩意兒?”馬成功邊將手裏的鬆鼠腿送進嘴裏邊故作驚奇地問道,緊接著又補了一句:“黑社會?”


    阮文勇卻並沒有反駁他,而是低頭看著馬成功道:“我們希望能夠用我們的力量,在阿拉幹建立一個國家,我們自己民族的國家,我們希望能夠把它建設的像中國這樣強大、富強。讓我們的族人遠離貧困,讓我們的女孩不再為了幾塊錢就去做娼妓,讓我們的男孩不再為了一口吃的,就去給人做殺手。為此我們不惜拋頭顱,灑熱血,我們堅信,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他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月光透過頭頂的樹枝照射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斑駁的影子。在馬成功的眼中,這一刻的阮文勇像是被聖光所籠罩,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聖潔的味道。


    “臥槽!你們是恐怖組織......”馬成功回過神來,有些無語地看著他。


    “我們是一群有理想的人。”阮文勇糾正他道。


    “屁的理想。你們的理想應該在你們的地盤上實現,你跑到我們這兒來折騰啥?我告訴你,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你看,你現在不就成了甕中之鱉了嗎?還他媽把我拖下水了。”馬成功不屑地道。


    “不是我願意來的。八年前有人收了我們的錢,說要提供高產量的種子給我們,可是錢給他了,他卻不見了。”阮文勇道。


    “你是說,高尚?”馬成功道。


    “就是他。一直到去年,我們才從金三角的一個組織那裏得知,他原來一直都躲在清江。可是......”阮文勇有些喪氣地道。


    話音未落,馬成功便打斷了他。


    “嗬嗬!阮文勇,看來你還是不老實啊!”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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