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無憂帶的人,將那些綁架薛執宜的歹人全都抓了去審問,雖說那些都是死士,但自有法子讓他們自盡不得,如此這般方能繼續撬開他們的嘴。


    為免衣衫不整惹人非議,回到唐府之前,霍無憂讓人買了兩身成衣,二人換好了,才坐著備好的馬車回去。


    馬車裏,看著她頸上和身上的傷,霍無憂臉色不大好。


    薛執宜倒反過來勸慰他:“我沒事,倒是你自己,薛庭柳那一箭有沒有傷到你?”


    扶了扶自己有些發酸的左肩,他道:“隻是擦傷了些許,不礙事的。”


    可薛執宜心中卻漸漸升起一股不安,按理說霍無憂並未大量出血,可為何氣色會這般差?


    她伸手,試圖瞧一瞧霍無憂的傷,可手剛碰到他的肩膀,他便忍不住微微一縮,輕輕倒吸一口涼氣。


    薛執宜隻覺碰過她肩膀的手有些濕漉漉的溫熱,她看向自己的掌心,車中昏暗,薛執宜掌心黏膩,還帶著股濃濃的血腥味。


    “你換衣裳的時候沒包紮嗎?”


    霍無憂卻隻打了個嗬欠,道:“包紮了,許是又滲出來些許。”


    說罷,他困乏地揉了揉眉心:“真的沒事,區區皮外傷罷了,那麽小的弩箭能傷人幾分?我有些困了,待會兒再說。”


    “先別睡。”她扯住歪著身子往軟枕上靠去的霍無憂,拉扯之下,再一次碰到那傷口,這一次霍無憂疼得叫出了聲。


    意識到反常,薛執宜對著唯一一盞燈,去看那掌心的血跡,瞬間,她隻覺自己身上一陣發涼,心也似沉入穀底一般……


    “霍無憂……你的血怎麽是黑的?”


    想到薛庭柳那時說的話,薛執宜愈發惶惶,那時候的薛庭柳,就好像篤定霍無憂一定會死一般,那時她還以為那隻是薛庭柳死前的詛咒之語……


    霍無憂聞言,也愣了一瞬,他摸了下肩頭,看著自己掌心發黑的血,不安地笑了笑:“沒事,我現在不還是活蹦亂跳的嗎?”


    正此時,車外,雁歸道:“侯爺,到了。”


    霍無憂展顏一笑:“待會兒讓隋雲朗瞧瞧就好了,別多想。”


    他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臂膀:“方才還是我抱著你下山的,現在還能抱你進屋呢。”


    說罷,他便躍躍欲試般就要下車。


    薛執宜隻蹙眉看著他,可就在霍無憂下車時,整個人竟不受控製地栽倒下去。


    “霍無憂!”


    這一瞬間,薛執宜隻覺心驚,聲音裏是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慌亂。


    她匆忙下車,和雁歸一起攙扶著霍無憂起身,卻見月光下,這張臉已然蒼白如紙。


    “侯爺怎麽了!”雁歸驚聲。


    可霍無憂卻是徐徐睜開沉重的眼皮,似是不想薛執宜憂心,隻逞強著道:“我隻是有些……有些犯困,不礙事的……”


    話沒說完,他便腦袋一垂,昏死了過去。


    “霍無憂……霍無憂!”


    漫上心頭的恐懼,這一瞬,在薛執宜的心裏,竟超過了她命懸一線之時。


    ……


    霍無憂是被抬進屋的,唐家知曉他受傷,也請了大夫,但隋雲朗最了解他的體質,因此主要還是由他下診斷。


    和薛執宜猜的一樣,隋雲朗也斷言霍無憂是中毒了,隻是尚且不知是什麽毒物。


    幸而薛執宜尚存理智,她吩咐雁歸:“去那廟中尋一支帶血的弩箭,越快越好!”


    事關生死,雁歸不敢怠慢,馬不停蹄便去了。


    隋雲朗則是先施針封住經脈,以免毒再繼續深入腑髒,草草包紮的傷口也被重新清理。


    薛執宜這才親眼看見那傷口,隻見霍無憂袒露著上身,肩頭分明隻是被弩箭擦破了些許,可此刻卻滲著烏黑的膿血,四周還泛著烏青。


    “薛姑娘。”隋雲朗見她擔心,道:“世間毒藥萬千,但大多都有解毒之法,即便是不知名的毒藥,我也能用常用的辦法試著將毒排出,你先別擔心。”


    薛執宜失神看著那躺著的人,麵色發白,眉頭擰著,似乎很難受。


    她忽然後悔了,後悔自己今日的莽撞,她既然察覺柴悅有問題,就該全力阻止她帶沈清棠出門。


    可她非是想要求證此事不可,才會讓自己和霍無憂陷入險境。


    她在床沿坐下,現在的她隻盼一切如隋雲朗所言,霍無憂中的隻是尋常毒物。


    大約過了快一個時辰,雁歸終於趕回來,可在隋雲朗查看完那箭矢後,他自己都險些沒站穩。


    他麵露凝重:“……薛姑娘,借一步說話。”


    退避了旁人,隋雲朗才終於開口,他把箭遞給薛執宜:“這箭鏃上被人淬了毒,那毒藥,你我都見過。”


    薛執宜的喉間似被什麽堵住,聲音都止不住發顫:“你是說……霍無憂中的毒,與太後和薛若妤所中,是同一種?”


    “不對……那隻是一種慢毒。”她飛快否定,旋即又僥幸般問隋雲朗:“這種毒隻要不再碰它,身體便會漸漸恢複,所以霍無憂沒事,對不對?”


    可隋雲朗的聲音卻有些顫抖:“無憂從細作手中繳獲毒藥後,把那毒交給了我處置,我試過,這種毒若施以極少的量,在日常用度中化開,的確是最好的慢毒,可若是用量濃烈,或服食,或自傷口入體,便是毒性霸道的劇毒。”


    薛執宜隻覺自己的心似被什麽狠狠一絞,疼得有些喘不上氣來……


    她扶著自己的心口,她轉身推門而出,急切呼喚:“雁歸?雁歸!”


    不行……霍無憂不能死,她還不能就這麽放棄他。


    雁歸疾步趕來,聽候薛執宜吩咐。


    “雁歸,把從山上帶回來的人都好好審審,還有扣押下來的柴家人,讓他們都交代清楚,到底給侯爺用的是什麽毒藥,有什麽解法?若不願吐實話便用刑,便是剝皮拆骨也得逼問出來!”


    可恨他們一時衝動,沒有留下薛庭柳的性命審問,現在剩下的那幾個人也不知能不能問出結果。


    尤其是柴家人,目前他們隻能以綁架案的名義審問柴悅,而柴勳身為朝廷命官,他們根本無權逼問他什麽。


    大不了……大不了她豁出去了,如法炮製地綁了他算了!


    正此時,薑緒匆匆趕來。


    和薛執宜對視的瞬間,對她的稱呼在遲疑一瞬後,他還是如原先一般,喚道:“薛姑娘。”


    “薑大人。”


    今天白天,薑緒對她拚命相救,這讓她暫且放下對薑緒的猜忌。


    隻聽他道:“臨安侯的事我聽說了,他今日曾告知我,他拿到了證據,證明柴勳就是劫賑災糧的主謀,人證物證,他都已經讓人扣下了”


    “所以,薑大人現在可以此為名將他捉拿,是嗎?”薛執宜急切問道。


    薑緒認真點頭:“即刻就行,不管劫賑災糧還是私掠良家子,這兩個案子,定然要讓他一五一十交代幹淨,自然包括那毒藥的底細。”


    薛執宜眼中微動,對他一拜,卻被一隻手托住了她的臂彎:“你……不必如此,不管是這件事還是接下來的任何事,凡有所需,隻管開口。”


    他說罷,收回了自己的手:“此事緊急,不便耽擱,我先行了。”


    看著轉身而去的薑緒,薛執宜心中感動之餘,也冒出一個猜測。


    同為江州慈水人,薑緒……會不會和她的身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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