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一見到這些官兵,刺客們便也顧不上殺人,著急就要脫身。


    可那些官兵豈肯放他們走?官兵們一擁上來,一陣圍殺,試圖生擒,但那些刺客分明是死士,一見要被俘虜,當即便揮刀自戕。


    刺客一下子死了大半,隻餘零星幾個拖著重傷跑了。


    官兵之中,為首的是個少年。


    見了他,沈清棠忽地眼睛一亮:“沈清葳!”


    這一聲驚呼,讓少年也是一怔,他順著聲音,也瞧見了此刻渾身泥水的沈清棠:“阿姐?!你你你……你怎麽會在此!”


    薛執宜的目光在二人之間徘徊一陣,這少年的容貌確實與沈清棠有幾分相似,想來就是沈清棠那隨父駐紮江州的胞弟,沈清葳。


    沈清葳翻身下馬,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來:“不是……阿姐你也太胡鬧了吧?那些賊人可傷了你?”


    “我沒事。”沈清棠道:“我還不是因為擔心你和爹爹?放心吧,進江州府之前,我已經給娘去過信了。”


    姐弟二人正說著話,另一批人馬姍姍來遲。


    沈清葳認識那群人,見他們來了,隻高聲喊道:“唐大哥,這裏沒事了!”


    聽見這稱呼,薛執宜心中猛然一滯,隻見那馬背上,是個身量頎長,眉目端莊,舉手投足皆是溫文爾雅的男子。


    果然,是熟人。


    唐敬磊打馬而來,他年歲長於沈清葳,也穩重許多,下了馬,他禮數周全地問幾人:“不知幾位可有受傷?”


    薑緒已然在泥裏滾了一圈,官帽都不知飛到哪裏去了,愣是被他找了回來,戴在頭上,正罷衣冠,才一本正經對唐敬磊作揖:“多謝相救,我並無大礙,隻是隨行而來的衙吏有不少傷者,急需醫治。”


    聞言,唐敬磊問他:“不知尊駕是?”


    薑緒答:“在下大理寺左少卿薑緒,奉皇命前來調查賑災糧被劫一案。”


    唐敬磊恍然,拜道:“在下江州漕運總督唐家唐敬磊,見過薑大人。”


    這廂,霍無憂聞言,才收了劍:“大理寺右少卿霍無憂,多謝相救。”


    唐敬磊回了一禮,卻也注意到了霍無憂身邊的薛執宜,他麵色陡然冷了下來,正欲說什麽,霍無憂卻已然悄無聲息擋在了她麵前。


    “唐公子,勞煩先安置傷員吧。”


    唐敬磊那張總是和煦的臉上,此刻對霍無憂都帶了些厭惡:“先隨我來吧。”


    ……


    沈清棠跟著沈清葳去了沈府,其餘人被唐敬磊帶去了唐家,傷者皆被安排著帶下去診治了。


    隻是,唐府大門外,唐敬磊仍掛著臉,他對霍無憂和薑緒一鞠身:“諸位跋山涉水而來,唐某本該盡心招待,隻是她——”


    他的視線落在薛執宜身上:“唐府恕不招待,稍後我會命人在客棧備好上房,好生安置,隻不過,她不能踏進唐府半步。”


    聞言,霍無憂眉頭一皺,當即就要與之爭論,卻腕間一緊,被薛執宜拉住了。


    隻是薑緒不解緣由,不住發問:“唐公子,這是何故?”


    “是何緣故,就得問問她自己了。”


    話音剛落,霍無憂又欲發作,再一次被薛執宜生生攔下。


    薛執宜自知,在唐敬磊眼裏,她是害了他嶽丈一家的罪人,他又那般愛妻如命,此刻麵對她時的惡意,已經稱得上十分克製。


    薛執宜維持著微笑:“多謝好意。”


    她衣衫上沾了泥水和雨水,頭發上也泛著潮氣,身上寒浸浸的,讓人難受,現在隻想先換件幹淨衣裳。


    正此時,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自唐府大門出來,朝唐敬磊欠身一拜。


    薛執宜認出了,此人是薛若妤身邊的素心。


    “素心?可是若妤有什麽交代?”唐敬磊問她。


    素心隻冷冷看了眼薛執宜,而後對唐敬磊恭敬道:“回公子,少夫人的意思是,有客遠道而來,還是先請進去,以免失了待客之道。”


    “可……”唐敬磊還想說什麽,欲言又止間,他再一次橫眉看了眼薛執宜,才極不情願冷嗬一聲,拂袖入門去。


    素心依舊冷著個臉,朝幾人行禮:“幾位裏麵請吧。”


    憋著股氣,霍無憂本想帶薛執宜離開,但見她的肩膀不由自主瑟縮著,便也不願薛執宜因他慪氣而受寒,二人這才一道進了唐府。


    薑緒見狀,也隻能不明所以地跟上。


    ……


    進了唐府,他們才知曉,今日江州府尹也在此議事,此次水患嚴重,又意外頻發,早已經愁煞江州官吏。


    霍無憂和薑緒隻換了個衣裳,便匆匆被喚去議事了。


    薛執宜身上發寒,雨水沾在身上,讓人難受得慌,被素心帶去唐府給他們安排的院子後,本想著能有地方換身幹淨衣裳就行,卻發現,屋子裏早已經準備好了一缸熱氣騰騰的水,桌上還放著盞湯水。


    薛執宜輕嗅了嗅,是薑湯。


    她心口堵得難受,薛若妤是恨她的,也是該恨她的,可卻也是了解她的,知曉她怕冷,淋了雨便該洗熱水澡、喝薑湯,否則便要病上幾日。


    關於薛若妤,一直是她心中不願麵對的事情,即便此來江州,她也盡量讓自己在心裏不要思及薛若妤,讓自己盡可能忽視這個人的存在。


    可到底,過往十幾年的人生,不是可以這般輕易忘卻的。


    收拾好了自己,見霍無憂還沒回來,薛執宜便想去尋人,畢竟不是在華京,江州又暗流洶湧,他們幾個人,還是盡量不要獨處的好。


    上輩子,薛若妤成婚後不過一兩年,薛家就出了事,她也並沒有機會到過唐府。


    麵對陌生的府邸,薛執宜想先找個婢女問問路,卻在唐府的園子裏,見到了幾個女子正在涼亭中說話,幾人說說笑笑,逗弄著一個正咿呀學語的孩子。


    此刻天上正飄著小雨,亭中的一個婦人也注意到了她,吩咐身邊的婆子給她撐傘。


    薛執宜見狀,便也隻能上前拜見。


    隻見那婦人倒是和善,她膝上抱著個未及周歲的孩子,笑道:“聽聞家中今日有貴客到訪,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怎獨自淋著雨?若著涼了該如何是好?”


    這婦人似乎沒認出薛執宜,但薛執宜卻是猜出了她的身份,隻垂眸一拜:“晚輩薛執宜有要務在身,隨大理寺前來江州,多有叨擾,望唐夫人見諒。”


    在聽到她名字的瞬間,唐夫人臉上的笑一瞬間煙消雲散。


    倒是唐夫人身邊的那個婦人,她打量著薛執宜,溫聲問道:“姓薛的姑娘,可是若妤的娘家人?”


    那婦人身邊另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則是略顯做作地掩著唇問那婦人:“娘,若妤嫂嫂如今還有娘家人嗎?”


    看著唐夫人鐵青的麵色,那女子才後知後覺般掩唇:“對不起,姨母,悅兒是不是說錯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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