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有一瞬間,麗妃的腦子一片空白。


    她惶惶起身,看著身邊已然麵露疑色的皇帝,她不明所以地下跪:“陛下,臣妾不知……”


    她的確不知,甚至根本不認識薛盼柔。


    “麗妃娘娘?”霍知愉也懵了:“娘娘為何要如此?”


    麗妃隻急切地搖著頭:她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可薛盼柔真的不是她指使的!


    此刻北狄使團的人如看笑話一般,看著這麽一場鬧劇,皇帝的臉色更是鐵青。


    一個雜役可以隨手處置,但他的寵妃卷入這般醜聞,卻是真真切切丟他的顏麵。


    不料,皇帝卻忽地笑了:“愛妃不必擔心,朕怎會聽信一個賤奴讒言,而懷疑愛妃?坐吧。”


    話雖如此,麗妃卻在皇帝眼裏看到了讓人寒涼徹骨的冷冽——


    他不是不計較,而是不想在北狄人麵前失了顏麵,正如那日對待宋貴嬪一樣,當場不發作,背地裏卻能讓人比死還痛苦。


    宋貴嬪若是沒死,生下孩子後,一定是要母子分離的,甚至找個理由打入冷宮也未可知。


    他們這位皇帝有多小心眼,他們是都知道的。


    想到這裏,麗妃隻覺渾身虛軟,脫力般癱坐在了椅子上。


    聽到這個結果,薛盼柔哭喊得撕心裂肺,卻被人直接堵了嘴拖下去。


    在薛盼柔被拖走後,皇帝粉飾太平般一笑,對北狄使者道:“讓諸位看笑話了。”


    說罷,又轉移話題:“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也不知道你們殿下的酒可曾醒了。”


    他托著渾圓的肚子起身:“朕去榴花榭瞧瞧。”


    聽到“榴花榭”三個字,霍知愉的眼中明顯顫了一顫。


    皇帝身邊,葛貴妃連忙攙扶著他,殷勤服侍在側。


    沒能成功弄死霍知愉,當真可惜,此時再去榴花榭,也沒什麽可看的了。


    想到這裏,她心中隻覺悵然。


    皇帝帶著皇後和幾個受寵的嬪妃去了榴花榭,北狄使者跟隨而去,麗妃以身子不適為由告退,太後也回建章宮小憩了。


    於是剩下的賓客才得以自便,或是繼續留在席麵上閑聊,或是各自在禦花園中走動。


    可趙紳卻是突然發現,眼前的果盤下,不知何時壓張紙。


    他拿起紙條,隻看了一眼就飛快合上,眼中滿是驚詫。


    他瞥了眼周遭,確定趙蓮已經隨其他閨秀閑逛去了,也沒有人盯著他看,他才又把紙條拿出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殿下有難,榴花榭相救。”


    他心中默念如此,愈發覺得焦灼不安,連忙起身就往榴花榭的方向跑去。


    ……


    薛執宜沒有去見霍無憂,而是跟隨霍知愉離開了席麵。


    待到周遭無人,她才道:“郡主麵色不大好,可是身子還沒緩和過來?”


    隻見霍知愉眉睫顫抖,她壓低了聲音,眼中唯有後怕:“執宜姐姐,今日我本在太液池畔隨處走走,不知是誤食了什麽,隻覺暈頭轉向,而後便有宮女對我說,扶我到榴花榭歇息……方才舅舅說,赫連佑也在榴花榭?”


    她說著,麵露不解:“若非垂珠當時跟著我,隻怕我現在有口也說不清了,你說,這是麗妃娘娘想要害我嗎?可是她為何還想那般汙蔑你?”


    垂珠雖看著憨傻,但其實頗有身手,也是今日霍無憂安排在宮裏保護霍知愉的人。


    聞言,薛執宜隻莞爾:“麗妃是想要害郡主,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人想要一石二鳥,害死郡主的同時嫁禍給我——麗妃被人當替死鬼了。”


    葛貴妃倒是早有準備,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挑唆了麗妃摻和進來,再提前部署好一切,以防萬一計劃失敗,能有個人替她承擔所有罪名。


    不過,既然做了惡事,又怎麽可能獨善其身呢?


    此時的榴花榭,想必是無比熱鬧。


    ……


    榴花榭。


    赫連佑獨自進了門,那個引路的小太監便也識趣地離開了。


    他掀開帷幔,隻見裏頭的矮榻上躺著個女子,正側身背對著他,隻是不知為何,看著個子比安樂郡主高挑不少,且並非豆蔻少女未長成的模樣。


    心中不解,他走上前,掰過那女子的身子。


    隻見那是一張陌生卻極其驚豔的臉,隻可惜白璧微瑕,她額頭上橫著一條疤。


    疑惑間,門外忽然傳來異動,他回頭,隻見門被人一腳踹開。


    而那個踹門之人,將近而立之年,蓄著胡子但瞧著倒是姿容俊逸,此刻正滿臉驚魂未定。


    葛靖陽今日就總覺得不對,尤其是葛元徽一直不知所蹤,在知曉薛執宜毫發無損回到宴會後,他更是惶惶不安。


    想到什麽,便連忙一路跑到了榴花榭,打暈了門外的北狄侍衛,果不其然,一進門就看見那床榻上躺著的人正是葛元徽。


    “你是何人?”赫連佑問他。


    葛靖陽卻是顧不上其他,連忙跑去查看葛元徽,確認她還有呼吸,且衣衫完整後,才橫眉瞪著赫連佑:“不知赫連殿下怎在此處?”


    赫連佑帶著齷齪心思來此,此刻不免心虛,畢竟是在敵國的皇宮裏,他隻故作平靜:“本王飲了些酒,想尋個地方歇息,便誤入此地了。”


    事已至此,染指安樂郡主的計劃是肯定失敗了,他隻想將事情盡快遮掩過去。


    而葛靖陽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他朝赫連佑恭敬一拜:“在下大雍殿前司統領葛靖陽,陛下見赫連殿下久久未歸席,心中擔憂,命在下前來尋找,殿下既安然無恙,便請早些歸席吧。”


    說著又看了眼葛元徽:“舍妹身子不適,在此小憩,不想打擾了殿下,我這就讓人送她離宮回府。”


    赫連佑一笑:“原來是葛小姐,是本王誤闖,幸而你及時趕到,才沒有出亂子,既如此,便讓人帶本王回去吧。”


    就在赫連佑轉身的刹那,葛靖陽目露凶光。


    破壞和親的法子,除了殺掉霍知愉,還有另一種——


    他猝不及防拔劍而出,一劍自赫連佑的腰腹而入。


    鮮血飛濺,赫連佑不可置信地回頭,口中喃喃:“你……膽敢!”


    此刻的葛靖陽已然換了一副模樣,他猙獰冷笑:“殿下的死,若是能重新點燃大雍和北狄的戰火,葛家上下都會感念殿下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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