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執宜不知道顧世崇在樂個什麽勁兒,隻垂眸恭迎道:“殿下,太後在正殿中等您,珹王殿下也已經到了。”


    顧世崇道:“知道了。”


    隨即壓低了聲音:“待會兒本王有話與你說。”


    說罷,便進了門去。


    看了眼他的背影,薛執宜轉頭便往茶房去了。


    茶房裏,景春和嵐纓正當差,嵐纓心不在焉地收拾著準備奉給恭王的描金茶盞。


    薛執宜卻道:“你放下吧,我來。”


    嵐纓愣神,隨即道:“憑什麽!”


    薛執宜微微一笑:“憑我是禦侍,低位在你之上,自可以差遣你。”


    說話間,薛執宜把茶盞拿到了自己麵前,準備取茶注水。


    嵐纓本就恨她恨得咬牙切齒,已經忍了幾日不曾找她麻煩了,她倒好,竟敢主動前來耀武揚威,當自己是什麽東西!


    “薛執宜!你仗著臨安侯給你幾分好臉色,居然還不知足,跑去向恭王獻媚?你該不會以為自己被抄了家,還能似從前那般,身份高貴,得嫁高門?你連做妾都不配!”


    見狀,景春連忙勸架:“你們不要吵了好不好……”


    薛執宜拿布裹著茶壺的壺柄,茶壺中,燒的正是去年冬天梅花上的雪水,此刻已然沸騰。


    薛執宜拎著茶壺,一言不發,隻看著嵐纓。


    嵐纓被盯得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麽?我說的不對嗎?”


    薛執宜卻驀地笑了:“你再說一遍。”


    “再說十遍也……”忽地,她閉了嘴。


    不知為何,看著薛執宜拿著壺滾燙的開水看著她,嵐纓心裏有些發怵:“你想做什麽……”


    可薛執宜卻是忽轉身正對著她,讓她陡然一慌:“你別亂來!”


    她本能地抬手就要擋,可薛執宜拿著茶壺的手卻是一顫,連帶著一壺開水都顛簸了一下。


    薛執宜嘶了聲,連忙擱下茶壺,捂著自己的手。


    嵐纓愣住:她好像沒碰到薛執宜吧?


    見狀,景春拉住了薛執宜的手:“執宜姐,你都燙紅了!”


    隻見薛執宜左手的手背上,竟被濺起的開水燙得發紅了。


    薛執宜麵露痛苦:“嵐纓你瘋了嗎?我這樣要怎麽當差?”


    嵐纓最近受的冤枉也是夠多了,一見薛執宜這般,更是氣急敗壞:“我沒有推你!”


    薛執宜隻道:“我也不曾對你做什麽。”


    薛執宜並未碰嵐纓分毫,嵐纓此刻卻是也不確定自己也沒有不小心碰到薛執宜,此刻自是語塞。


    景春依舊和稀泥勸架道:“你們別吵了……”


    她拉著薛執宜的手:“執宜姐,你快去擦藥吧?”


    生怕她們又吵起來一般,她半推著薛執宜離開了茶房。


    嵐纓衝著門口的方向又罵了幾句,沒好氣地拿起茶壺往茶盞裏注水。


    這樣也好,她在奉茶時,得機會與恭王說句話,讓恭王待會兒離宮前,留下來聽她把要說的話說完。


    ……


    正殿。


    太後倚著身子,頭上還戴著抹額,她慈愛笑著:“哀家昨日身子不大爽利,今日已經好多了,倒難為你們前來探望。


    顧世崇和顧世憫這兩個相看兩生厭的人,此刻一左一右坐著。


    顧世憫聞言,隻答:“這都是孫兒們應盡的孝道,孫兒將禹州帶來的補藥進獻給皇祖母,望皇祖母身體康健。”


    顧世崇卻是一笑:“禹州偏僻,皇祖母身子尊貴,也不知這補藥太醫瞧過了沒有?能不能入皇祖母的口?”


    針鋒相對慣了,顧世憫對此早已應對熟稔:“皇兄多慮,自然是太醫過了目,我才敢奉到皇祖母跟前的,皇祖母的事情,我自當牽掛於心,今日聽說皇祖母身子有所好轉,便早早進宮探望,方才可以放心,半點時辰都不敢耽擱。”


    他今日比顧世崇早到,論孝心,自然是壓顧世崇一頭。


    顧世崇隻淡淡哦了聲:“為兄也是記掛著皇祖母,特讓人將極寒之地帶來的雪蓮獻於祖母。”


    說話間,一個小太監捧著朵雪蓮奉上來。


    隻見那雪蓮不似尋常所見那般,是曬幹的,而是一朵帶著露水,恰似剛剛綻放的雪蓮,折斷處竟然都是濕潤的。


    太後不免驚異:“崇兒,這雪蓮怎似剛摘下來的一般?”


    顧世崇道:“皇祖母好眼力,這雪蓮是孫兒讓人在含苞待放時,從極寒之地整株挖了,快馬加鞭送到華京來的,為讓其自行綻放,開春後,孫兒便將其用冰日日養著。”


    他說著,微微一笑:“也算趕巧,今日正是雪蓮盛放的日子,孫兒從昨晚就等著它開放,花一開,孫兒便連忙將其折了給皇祖母送來,所以耽擱了些時辰,還請皇祖母恕罪。”


    太後看著,笑道:“你真是費心思了,哀家平生還是第一遭見這新鮮的雪蓮。”


    顧世崇乖順道:“聽說新鮮的雪蓮功效勝於花幹,能為皇祖母分憂,費些心神不算什麽。”


    說著,還看了眼顧世憫:“是吧,六弟?”


    麵對他的諂媚,顧世憫不由暗自鄙夷,而後和顏悅色道:“我不似皇兄見多識廣,隻曉得將自己以為的最好的東西給皇祖母,讓皇祖母見笑了。”


    言外之意,他生母出身不高,又不得寵,在逐漸出彩,為皇帝重用之前,自是不似顧世崇那般,從小眾星捧月的,想要什麽好東西都能信手拈來。


    太後知道他受過不公,顧世憫這番話,是要讓太後對他心生垂憐。


    太後隻是笑道:“你們啊,為哀家的一番孝心,哀家都記著呢,都是哀家的好孫兒。”


    二人這才作罷。


    說話間,嵐纓捧著茶進來了。


    顧世憫來得早,桌上自是早就有茶了,這一盞隻能是奉給顧世崇的。


    嵐纓垂著腦袋,把茶擱在顧世崇麵前的桌案上時,嘴動了動,悄聲喚著:“殿……殿下……”


    此刻的顧世崇還在瞪顧世憫,收回視線,才看到已經喚了他幾次的嵐纓。


    嵐纓還想說什麽,卻聽太後道:“退下吧。”


    她欲言又止,卻總不能當眾扒著顧世崇說話,便隻能抱著托盤退下了。


    顧世崇隻道:“謝皇祖母賜茶”


    說著,便捧起茶盞,輕刮浮沫,就準備往嘴裏送。


    正此時,卻有一人急匆匆闖進來:“恭王殿下!”


    所有人應聲看去,卻見是麵色驚慌的薛執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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