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殿下。”葛元徽落落大方一笑:“不知表哥殿下怎逛到此處來了?”


    看著葛元徽那美得讓人心顫的臉,顧世崇的雙眼也不由得一亮,語氣便也柔和了不少:“瓊林宴在即,本王在禦花園中隨便走走,見此處熱鬧,沒想到是元徽在此。”


    葛元徽隻瞥了眼薛執宜,道:“遇著熟人,元徽便與她說了幾句話,見時過境遷,今時不同往日,便不免感慨了幾句,不想卻驚擾了表哥殿下。”


    顧世崇的視線隨之望過來,隻見薛執宜的打扮規規矩矩,具是宮中樣式,一雙手交疊在身前,那雙陽光下盈盈閃著光的眸子,此刻垂著,卻並無失魂落魄,也不讓人覺得卑躬屈膝。


    但愈是如此,愈讓人覺得,她如搖曳風中的堅韌蒲草,寵辱不驚,亦不為風霜所擾,真是沒來由的……讓人心生憐惜。


    不過也僅僅是憐惜而已。


    顧世崇收回視線。


    他是未來的帝王,他的正妃是未來的皇後,他的不能是葛元徽這樣娘家實力雄厚的外戚,但也更不能是薛執宜這般出身不明的女子,畢竟蒲草可不能放在牡丹的位置上。


    即便他不說,父皇也會主動將這門婚事作廢。


    他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如果是從前,他或許會看在婚約,以及薛執宜癡心於他的份兒上,對她出言維護。


    此刻,他隻對幾人的爭吵不置一詞。


    說話間,有個太監朝他一拜,認出是翠微宮的太監,他道:“可是母妃有什麽吩咐?”


    太監道:“稟殿下,貴妃娘娘請殿下往翠微宮說說話。”


    “知道了。”顧世崇應了聲,對葛元徽道:“開宴在即,元徽與宮人說話,也別耽誤了時辰,母妃傳召,本王便先行一步了。”


    葛元徽莞爾:“那就恭送表哥殿下了。”


    眾人隨之一拜:“恭送殿下。”


    顧世崇一走,葛元徽的笑也變得僵硬,那雙眼也淩厲看著薛執宜。


    從前不及她尊貴的人,如今家破人亡,徹底淪為草芥,就這樣一個人,居然敢與她搶,還用盡了不入流的手段害她,當真是活該。


    從此之後,各有貴賤,她們全然是不一樣的人了,要弄死薛執宜,有的是機會。


    自麵容受傷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般暢快的時候了。


    想到這裏,她隻居高臨下著輕蔑一笑,輕搖著手中的扇子,道:“走吧。”


    於是乎,浩浩蕩蕩而來的一群人,便又這麽浩浩蕩蕩走了。


    沈清棠隻憂心薛執宜:“執宜,你沒事吧?”


    她們這些自幼在高門大戶長大的,哪個不是從小眾星捧月?都是要臉的,受此羞辱,怎會不委屈。


    薛執宜卻是淡然一笑:“能有什麽事?放心吧。”


    見薛執宜這都不委屈,沈清棠愈發覺得是她這些日子在宮裏受太多苦了,更是心疼:“執宜,你若是難過,千萬別忍著……”


    “我真沒事。”她輕笑一聲:“我在宮裏好著呢,別胡思亂想。”


    這句是實話,除了驚險些,但畢竟有禦史的身份在,誰敢真的羞辱她?


    她本是想與沈清棠說幾句話就回建章宮的,卻不想被葛元徽她們耽誤了些時辰,無暇對沈清棠多做安慰,她隻交代了幾句,便匆匆作別,趕回建章宮去了。


    二人卻沒注意到,不遠處,嵐纓不知從何時起,就悄悄將此處發生的事盡收眼底。


    ……


    翠微宮。


    “自分府之後,你便不似從前那般能時時出入後宮,母妃都多久沒見你了?一進宮也不曉得來翠微宮看看。”


    顧世崇也算是豐神俊朗,隻是未能全然繼承葛家人的美貌,相比於葛貴妃的美貌,他生得略遜一籌。


    看著葛貴妃,顧世崇一笑:“前些日子薛振通出了那檔事,兒子也是犯愁得很,如今顧世憫也回京了,華京隻怕不會太平,無暇時常進宮看望母妃,是兒子的過錯,幸而還有九弟能承歡母妃膝下。”


    “還是你自己的事情要緊些。”葛貴妃一歎,有意無意般,道:“薛家那件事沒讓你父皇遷怒於你,已是萬幸,不過,你的婚事,你父皇如今尚未下旨將婚約作廢,你倒不如主動提及此事,以免你父皇為此心生不快。”


    顧世崇眼底悄然一動:有件事他十分明白,他的母妃是他的母妃沒錯,但她同時也是葛家的人,為他謀劃的同時,對葛家也始終有私心。


    他母妃盯著他王妃的位置已經很久了,這種時候,自然是最希望薛執宜能為葛元徽讓位。


    見顧世崇不答,葛貴妃心頭一跳:“崇兒,難不成你心裏還真對那個薛執宜有所不舍?”


    “當然不會。”顧世崇毫不猶豫答道:“兒子的王妃需得是名門閨秀,能成為大業的輔弼,而非成為兒子的汙點。”


    聞言,葛貴妃這才鬆了口氣,而後道:“即便薛家未曾出事,母妃也覺得薛執宜擔不起恭王妃的身份,此女實在心機深重,偌大一個薛家頃刻間灰飛煙滅,她卻能獨善其身,就連衝撞了宋美人的胎兒,也未曾受罰,何等狡詐?”


    不料,顧世崇卻是眉頭微微一動,若有所思。


    見狀,葛貴妃問他:“怎麽了?”


    卻見顧世崇忽一笑:“母妃這話倒是提醒了兒子,她這樣的一個人,若是成為我們的敵人,的確會有些麻煩,但若是能一心輔佐咱們呢?”


    “不行!”


    葛貴妃沒想到自己的話居然會有這樣的反效果,她當即反對:“這種人的心思變幻莫測,實難馴服。”


    顧世崇的眼底多了幾分淩厲的笑意:“這個容易,說到底,薛執宜也隻是女子而已,天下女子,多耽於情愛。所謂夫唱婦隨,一旦成了婚,更是一心向著夫君,以此掙得前程。”


    他的笑中帶著些輕蔑:“如今她沒了高貴的身份,再不似從前那般得嫁高門,婚事受阻,對哪個女子而言不是滅頂之災?若兒子此時能願意接納她,並許諾以尊榮位份,誘之以男女情愛,她又如何能拒絕?”


    葛貴妃聽得發愣,隨後眉頭一蹙:“崇兒,你平日是沒見過女子嗎?”


    顧世崇一時沒明白葛貴妃的意思。


    就見葛貴妃反問她:“就算你沒見過別的女子,還沒見過你母妃嗎?到底誰是告訴你女子的腦子簡單至此?”


    她壓低了些聲音:“你曾祖父就是被你曾祖母吊死的,此後她便以太後之名把持朝政十餘年,這種事情朝野皆知,薛執宜雖沒有這等本事,但你怎會覺得她就是那般老實受馴,甘願忠心於你的女子?”


    顧世崇琢磨了須臾,卻道:“可兒子覺得她對我有情。”


    葛貴妃不忍卒視般看著他:“是她真有此意,還是僅僅是你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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