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拖著起身的傅容心沒了哭喊,她隻死死瞪著傅泠,似要把牙咬碎。


    忽地,她拚盡全力掙脫,搖搖晃晃朝一個方向跑去。


    “薛執宜!”她尖聲:“薛執宜!都是因為你!”


    她那還夾著傅泠血肉的指甲,就這般朝薛執宜襲來,隻是還未觸及,就被大理寺的人抓住了。


    她被抓著,卻還是嘶吼不止:“是你害的我!是你!你得意了吧!你鳩占鵲巢,把我害成這般模樣!”


    此刻的她已然言語混亂,形同瘋癲。


    薛執宜卻知道,她沒瘋,清醒得很,作為擁有前世記憶的人,傅容心應該更能體會此刻的痛苦。


    薛執宜喉間發堵,眼圈也酸得厲害。


    前世,她就是這樣,生不如死地苦熬幾年後,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又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打入深淵。


    無辜背上投毒害人的罪名,被所愛的至親拋棄,打斷脊骨死在牢獄之中。


    隻不過,時移世易,這一切的承受者,變成了傅容心。


    看著自己的捅出的刀子,落在自己身上,傅容心,你痛嗎?


    “薛執宜!你這毒婦!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就是下地獄也要拖著你!”


    傅容心仍怒罵著,而薛執宜也隻是斂眉,暫且壓下洶湧的心緒。


    直到傅容心被拖走,正堂才總算安靜下來。


    榮子瀅心中得意暢快,她抬眼看了眼薛執宜,卻見薛執宜並未看她,也並無喜色,覺得有些沒趣,便收回了視線。


    虞興尚未離開,還需審問些下人,問清下毒的具體細節。


    薛執宜不語,隻兀自坐下。


    今日之事,是榮子瀅主動尋求合作的,她說她找來了高慶年,還自以為隻有她知曉般,向薛執宜繪聲繪色說了有關傅容心和高慶年的所謂“私情”。


    她想要薛執宜與她配合,送傅容心上絕路。


    隻不過榮子瀅也沒想到,薛執宜早就提前準備好了一切,隻等她開口。


    那日玉芝往桃夭閣送衣裳時,薛執宜就已經將傅容心放在素月身上的毒藥勻出大部分,讓玉芝藏在其中一件衣裳的夾層裏。


    彼時傅容心被薛如寧的血衣嚇得魂不守舍,哪裏會注意到,那送來的衣裳裏,其中一件,便悄悄夾了一包她自己送出去的毒藥?


    等到榮子瀅開口,薛執宜便將剩下的毒藥給了她,讓她去投毒,自己則安排好接下來的一切。


    這鶴頂紅來源於傅容心,甚至細查下去,還能查到她是從何處購來的,她又與高慶年有恩怨。


    如此動機明確,凶器明確,證據確鑿,傅容心又能如何脫罪?


    薛執宜在袖底的手攥著,眼底有些潮濕:如寧,害死你的人,一個被活生生毒死,一個背上殺人的罪名,鋃鐺入獄……如寧,你看到了嗎?


    此刻,傅泠還愣愣跪坐在地,任憑邢媽媽如何勸慰,她也隻是看著自己被抓傷的手,不語。


    薛執宜冷眼看著,她恨傅容心,但更恨傅泠和薛振通夫婦,今日,她就是要看著傅泠如何在自己的兒女間取舍。


    傅容心已經死路一條,也不代表她薛執宜會放過傅泠,等著吧,有的是她心痛的時候。


    這廂,虞興將可能與此事有關的薛府下人都找來審問了,傅容心被帶走,她的貼身女使彩織自然成了虞興第一個調查的對象。


    “彩織,在下毒之前,傅容心可有異樣?”


    彩織曾親自目睹傅容心殺人,此刻自然是心虛不已,她眼神躲閃:“我……我不知道。”


    這次她是真不知道怎麽回事,卻也不敢說出前兩次的真相,畢竟她的賣身契還在薛家,若是真的指認了傅容心,夫人隻怕要把她大卸八塊。


    見她這般,虞興道:“你不必害怕,隻管說。”


    彩織被逼問著,急得眼淚在眼裏打轉。


    卻沒人注意到,此刻的梅姑正神色恍惚地看著這邊,她盯著彩織,目眥欲裂,不可置信地低聲喃喃著:“……阿阮?”


    虞興懷疑的目光仍徘徊在彩織身上,見她言辭躲閃,他歎了口氣:“押回去審吧。”


    彩織聞言,一口氣沒提上來,昏了過去。


    兩人正架著彩織,虞興就忽聽一人叫住他:“虞大人。”


    他回頭,隻見是一個婦人,此刻正朝他行禮:“草民有罪需向大理寺自首,還請大人將草民一並押走。”


    虞興打量著她,對衙差道:“也先帶回去吧。”


    審完了桃夭閣和茶房的下人後,虞興也準備離開了。


    見傅泠神誌恍惚,他便朝薛庭柳道:“小薛大人,此案本官會繼續偵辦,晚些時候或許會傳喚薛家的人問些話,若有叨擾,還望體恤。”


    薛庭柳客套一笑:“薛家自會配合大理寺。”


    就在虞興準備離開時,又有個下人急匆匆往裏跑:“夫人……夫人!”


    又怎麽了?


    已然精疲力盡的眾人看著那小廝,隻見小廝道:“禦史台來人了!”


    “禦史台?”薛庭柳眯了眯眼:“他們來做什麽?”


    禦史台有監察官員之責,朝中官員若有行差踏錯,禦史台查明後,便會參奏到陛下跟前,


    好端端的,怎麽驚動了禦史台?


    傅泠被扶著,顫顫巍巍站起來,她問邢媽媽:“現在什麽時辰了?為什麽老爺還沒回來?”


    這麽哄亂一通,別說早朝,就連午飯時間都已經過去了。


    邢媽媽也心覺不妙:“平時這個時辰,老爺早該下朝了……難不成,是出了什麽事?”


    薛庭柳亦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還沒對他那個爹動手,怎麽禦史台的人就先找上門來了?


    卻見進來的男子,麵色嚴肅,一進門瞧見虞興,不禁意外:“虞大人也在?如此正好,也免得我們再去大理寺跑一趟了。”


    虞興一拜:“不知王禦史所為何事?”


    薛庭柳亦迎上去:“王禦史,可是家父出了什麽事?”


    王禦史的目光卻是停在薛庭柳臉上,他冷笑一聲:“小薛大人,本官倒不是為了薛大人來的,而是有人檢舉,小薛大人你,窩藏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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