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孫連城來到球道區的一個遮陽傘下,這個位置正好在一個小山包上麵,周圍的風景一覽無遺。


    我告訴孫連城,我想從他的手裏長期收購人骨和屍體,隻要貨品的質量好,價格都不是問題。


    孫連城聽完後,沒有說話,而是朝遠處招了招手。


    不一會兒,一個穿製服的服務員彎腰跑了過來,雙手端著一個保溫杯,畢恭畢敬地遞了過來,“孫處長,您的茶,依雲礦泉水泡的大紅袍。”


    我一聽服務員口中對孫連城的這個稱呼,心裏頓時就有底了。


    明明按照工作單位和職務喊他“孫館長”才是最適合的,但是服務員喊的卻是“孫處長”,叫得是他的職稱,可見孫連城對自己的這個殯儀館館長的身份有多介意。


    不過想想也是,殯儀館天天和死人打交道,說出來的確不怎麽受待見。


    不過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好的消息,這樣我接下來要提的條件,他一定拒絕不了。


    “孫館長,您今年得有五十歲了吧?還有十年才能退休,您就不想在退休之前更進一步?”


    等服務員走後,我開口說道,“殯儀館的油水雖然多,可要是想退休了之後能過得舒坦,那還得再往上爬爬才行。而且啊,您現在做的這行當在大多數人的眼裏有些犯忌諱的,兒女談婚論嫁的時候,說起來總是不大體麵。您要是跟我合作,我吃肉,絕對不會讓您喝湯,到時候您想要調進民政局,那就是小菜一碟。”


    聽著我的話,孫連城的臉上由一開始的漫不經心逐漸變得凝重起來,終於開始認真打量起我。


    我迎著他的眼神毫不躲避,臉上綻放出一個真誠的微笑,“這生意要是成了,對您和我來說是雙贏啊!”


    孫連城並沒有馬上答應我,而是點了根煙,慢悠悠的說道,“下周六晚上,‘笑春風’有個芭蕾舞秀,你要是真有心想要跟我合作,我們到時候在那兒邊看節目邊談。”


    周六晚上,我依約來到了“笑春風”。


    “貴賓您好,請往這邊走。”幾個戴著昆曲銅錢頭發套,穿著比基尼的美女迎賓身姿曼妙地跪在地上,手上托著一個刷卡機。


    貴賓卡往她們手裏的機器上一刷,綠燈閃過,旁邊立刻上來兩個穿著透明褙子的漢服美女,一人一邊攙住我的胳膊,把我帶上一艘小船,一邊唱著小調一邊往裏麵劃去。


    我剛開始還以為這是把真水引了進來,走了一段之後我才借著燈光發現,這段曲暢泛舟是假的,船下裝的是軌道,玩的就是個情趣。


    走完這段長廊後,終於到了看表演的大廳,舞台上的演出已經開始,表演的是芭蕾舞《紅樓夢》,隨著嫋嫋的音樂聲響起,一群穿的五顏六色的美女正在優雅旋轉。


    到了前排的座位,我才發現,這些演員身上五顏六色的服裝是人體彩繪,也就是說,她們全身上下隻穿了一件透明褙子。


    老實說,我闖蕩江湖這麽多年,也算是見了不少世麵,但是進了這個“笑春風”之後,我才算真真正正的知道了“荒淫”二字該怎麽寫。


    “喲,是小高啊,你這時間卡得不錯,剛開場呢!”


    鄰座的孫連城笑著衝我打了個招呼,他的腿上坐了個比基尼美女,正在往他嘴裏喂車厘子。


    “孫館長,咱們的生意,今天能敲定了吧?”我看了他一眼,淡淡開口。


    “唔……好說,好說……”


    孫連城嘴裏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手在美女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眉開眼笑地說,“先看表演,生意的事兒等表演結束了我們細說,這麽精彩的表演要是錯過了,可是你的損失。”


    這個“笑春風”,就是孫連城給我設置的一個門檻。


    當時在紫蓬灣跟孫連城談完後,我立刻在網上搜了一下,結果沒有搜到半點關於這個“笑春風”的信息,後來還是小虎找他認識的一個富二代問了才知道,這是一家私密會所,隻限會員進入,而且想要辦卡成為新會員還必須要有老會員的擔保才行。


    為了辦這個“笑春風”的會員卡,我可是送出去了一輛車,這才在周六這天得以進來見孫連城。


    我通過了孫連城給我設置的考驗,進了“笑春風”,孫連城這才認可了我是“自己人”,終於鬆了口,答應先賣給我十具“凍貨”。


    “怎麽樣?”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了,沒想到紅姐還沒睡,我一開門進屋,她就迎了上來。


    “穩了!”我扶了扶額頭,借著她的手喝下了一碗熱乎乎的解酒湯。


    我把這十具屍體運到長鬆生物材料有限公司地下室的冷庫,過了幾天後又找到孫連城,說貨已經出手了,要找他再次進貨。


    “小高啊,你這公司看著規模不大,胃口可是不小啊!”孫連城眯著三角眼,拿起自己的私章,啪嗒一聲蓋在提貨單上。


    第二批貨,他給我批了二十具。我照例把屍體放進了冷庫,隔了兩天,又去找孫連城拿貨。


    “小高,你這生意,做得還真是不錯啊。”這次,孫連城沒有像上次那樣直接給我批貨,而是慈眉善目地和我聊起來。


    “哎呀,我這都是小打小鬧,比不得您。”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露出為難的神色,然後問道:“孫館長,咱們南山殯儀館一次最多能出多少貨?”


    “這個嘛,我也說不好,有時候就幾個,有時候能有幾十個,平均下來一天差不多有十幾個吧。”孫連城眯了眯眼睛,放下手裏的保溫杯,“畢竟這人什麽時候死,我們也管不著,是不是?”


    “那這出貨量完全不夠啊!”我裝出一副驚愕的表情,著急地開口,“這點貨,對於我們長鬆生物材料有限公司來說那隻是毛毛雨啊!孫館長,您關係硬,交友廣,可不可以幫我聯係一下其他殯儀館?我看看能不能從別處也進一些貨。您放心,絕對不讓您白幹。”


    “小高,你先別著急。天大的事兒,都是有辦法的。”孫連城拍了拍我的肩膀,和顏悅色地說,“我看現在也快五點了,我們先去吃個飯。吃完飯,我再想想從哪裏給你調貨。”


    飯桌上,孫連城以各種由頭不停的給我敬酒,先喝紅酒,後來又上白酒,主打一個混著喝,我在心裏冷笑了下,看來今天這頓飯是為了把我灌醉,想給我來一個酒後吐真言。


    “孫……孫館長!還是您仗義,您比我親哥還親!以後我……我就跟著您混了!”眼看喝得差不多了,我開始裝醉,摟著孫連城開始亂叫。


    “小高啊!”孫連城吃力地扶著我,眼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要這麽大的出貨量,這是要賣到哪兒去啊?這麽多凍貨不怕砸在自己手裏嗎?”


    “不怕!”我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含混不清地說道,“您別看我公司成立沒多久,規模也不大,但是您就是弄來一萬具,我也吃得下!”


    說著,我“嘿嘿嘿”的笑了起來,然後搖搖晃晃的從桌上的果盤裏抓起一顆小番茄,噗通一聲丟到酒杯裏,小番茄沉了一下,馬上又漂了起來。


    我把杯子推到孫連城麵前,然後靠過去,小聲在他耳朵邊說道,“大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我這些貨是賣到美利堅去的……嘿嘿嘿,你想不到吧……走海運。”


    “小高,你說的是真的?”我的話音落下,孫連城激動得連聲音都變調了。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幹嘛。”我用力拍了拍胸脯,“我一個遠房表弟就是專門做偷渡的……有渠道!我跟你說,這些東西在國內賣一點都不劃算,運出去賣那才叫值錢呢……同樣一具凍貨,這邊賣隻能拿幾千塊錢,美利堅那邊能賣到五千多塊,還是美刀……所以啊,大哥……你這邊能不能幫我多弄點貨啊……”


    “那當然能啊,有錢不賺王八蛋。高老弟,你放心,貨的事情我來解決。”


    自從孫連城從我這裏打聽到公司的內幕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一下就調轉了過來。


    以前是我天天追著他跑,求他給我批貨,現在變成他天天追著我跑,想要注資加入長鬆生物材料有限公司。


    “孫館長,我真的不差錢。”看著殷勤的孫連城,我無奈地說,“錢我有的是,我現在隻差貨。”


    “那如果我以貨入股呢?”孫連城的眼睛瞪得溜圓,由於肌肉太過緊張,整個眼皮都被提了上去,看上去像是憑空年輕了好幾歲。


    “你要是同意,以後咱們就是親兄弟,貨源的事情全部包在我身上,你隻管貨運就行。”


    “貨源的事情你真的能解決?”我驚訝地看著他。


    孫連城見我神色鬆動,連忙拍胸脯保證,又是說自己在周邊縣城還有存貨,又是吹噓自己在行業內的人脈很廣,可以從別處調貨。


    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我終於同意了讓他入股長鬆生物材料有限公司的事情,但是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必須先幫我湊齊五千具人骨,不然海運一次運費太貴,次數多了,成本根本收不住。


    “成了?”


    等孫連城興高采烈地離開後,辦公室休息室的小門打開,紅姐從裏麵走了出來。


    “民政係統那邊推行的綠色殯葬的文件已經下來了,有傳言說為了減少省城的空氣汙染,提升居民的生活質量,省城決定關閉一批老舊的殯儀館,建立一套新型生態殯葬係統。南山殯儀館已經開了有些年頭了,你看它火化爐的那個煙囪,從來都是黑煙滾滾的……這個孫連城要是再不努力搞錢走走關係,搞不好就要跟著南山殯儀館一起被淘汰了,我現在是他的救命稻草。”我不以為然地說道。


    “行,那我那邊的計劃,就可以開始了。”紅姐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孫連城挺著胖墩墩的身子爬上車,語氣裏透露著滿滿的厭惡,“你說這種人,當初是怎麽上去的啊!”


    從答應胖子的請求,到調查南山殯儀館,再到接觸孫連城,一環扣一環,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現在孫連城已經上鉤,好戲正式開場了。


    紅姐聯係了幾個常去的高檔美容院的院長,請她們吃飯喝茶的同時,悄悄給這些人透露了一個消息,說自己的一個朋友開了家生物耗材公司,有門道拿到高檔貨,請她們幫忙推薦給整形醫院。


    基本上所有的整形醫院私下都和美容院有勾連,有的美容院甚至自己也做手術,業內的消息共通共享。


    整形醫院聯係紅姐後,紅姐說長鬆生物材料有限公司現在全權代理了省城的殯儀館貨源,如果需要拿貨,隻有長鬆生物材料有限公司一個途徑。


    長鬆生物材料有限公司才剛成立沒多久,在業界毫無名聲,整容醫院對於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自是有些不在意,所以紅姐的小道消息那邊聽了根本不信,不過紅姐也不著急,隻說了句自己的老板是孫連城的兄弟,你們愛信不信,就掛了電話。


    省城火葬的數量,大概維持在每天七十到一百具的規模,不得不說這個孫連城也還真的有些本事,為了湊齊五千具人骨,不僅說服了本地幾個同樣不幹淨的殯儀館,還腆著老臉找遍了周邊縣市的殯儀館。


    一時之間,整個省城以及周邊縣市的屍體全部被他壟斷,外麵的醫院再也沒法從省城拿到貨。


    整形醫院一直拿不到貨,終於慌了神,這才想起紅姐說的話,決定走紅姐的門路試試。


    就在紅姐帶著幾家整形醫院的人來長鬆生物材料有限公司參觀的那天,孫連城也正好帶著冷庫的租賃合同過來找我,我一接到電話,就專門守在大門口等他。


    “高總!”孫連城一看到我,就揚起手裏的公文包,滿臉喜色的說:“上次說的事情,已經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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